第155章 家醜
“就會奉承,我不過是想啥說啥,不需要花言巧語。”
“經典,我服了,要我還不緊張得直結巴呀,算我沒看走眼,我的眼力不錯吧!”
“嘀咕什麼呢,怪怪的,”辛得志說。
“聯合體會議已準備就緒,各家材料都彙集上來了,印刷廠可單獨給咱們裝訂成冊,紀念品也買了,是有地方特色的茶葉,飯店定在‘五號樓閣’,”莫盈可彙報說,“會議日期不變的話,我就讓吳怡靜通知了。”
“通知吧。”
“那……”莫盈可邀請說,“今晚侯睿去我那吃飯,你也來吧!”
“我就不去了,”龐鳳剛支開話題說,“小吳和侯睿怎麼樣了?”
“挺好的,要不怎麼能叫他們到家裏吃飯嗎,”莫盈可溫柔地說,“你就來吧,人家想讓你參加,我們四個喝個痛快。”
“人家搞對象,我這個老頭攪和什麼,不去了。”
“我也想請你跟我吃頓飯,一個是你的原來單位的同事,一個是你的下屬,我也歸你管,要和群眾打成一片,老是脫離群眾不好。毛主席也說了,要體察民情,了解群眾在想什麼,做什麼,有什麼要求,不能高高在上。”莫盈可引經論典地說服着。
“不要說了,都把偉人抬出來了,要是我再不答應,還說不上抬出誰呢!”
“謝謝領導,一會見!”
莫盈可家。
廚房裏,莫盈可,吳怡靜和侯睿他們三個在忙活着。龐鳳剛坐在沙發上在看電視,巧了,電視上正在播放《渴望》電視劇,毛阿敏演唱的《渴望》主題曲響起,渾厚悠揚深情的歌聲回蕩在客廳里:
……悠悠歲月
欲說當年好睏惑
亦真亦幻難取捨
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
這樣執着
究竟為什麼
漫漫人生路
上下求索
心中渴望真誠的生活
誰能告訴我
是對還是錯……
歌聲依然唱着,聽着這首主題曲,宛若魂飛夢繞一般把這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拉回到二十六七年以前。那時龐鳳剛才三十左右,剛剛調到東方建設集團公司,當時叫東方建安總公司。
每天晚上吃完晚飯就坐在電視機前渴望着看《渴望》,一天不落,幾乎雷打不動,如果說晚上有什麼事,不是非去不可的,寧可看電視劇也不去。
後來聽人說,那段期間犯罪率也降低了,看來做壞事的人對精神需求遠遠大於對物質需求!而他家就出了個壞人。
龐鳳剛有個弟弟,屬龍的,在他家裏的孩子中排行老四,個子最高,長得最帥,腦子最聰明,嘴也最會說,可是命短,先走了。
對於他這個弟弟,龐鳳剛很少跟外人提起,也羞於說及此事,就連老鄰居也知之甚少。
畢竟是家醜,說起來也算是家裏的恥辱,最為傷心的是父親了,他忒喜見他,結果就是他做了最不讓自己省心的事,內心裏的悶火能小了嗎?也是因為弟弟的原因,父親傷心地連眼淚都沒有了。
龐鳳剛的回憶進入了倒序,一幕幕逼真地展現在他的腦海中。
事情要從弟弟單位推薦他去齊齊哈爾輕工學院進修說起。弟弟是接班到父親單位-印刷廠上班的,幹得不錯,深受所在車間領導喜歡,連年成為廠年度勞模,於是單位重點選拔培養,保送去上學。
事情從此發生了逆轉,據與其一同保送的同伴反映,說龐鳳剛的弟弟與女同學來往頻繁,並對外聲稱自己父親是廠里的副廠長等等,傳聞沸騰,甚至引起學校的不滿。
為此龐鳳剛專程赴齊進行斡旋,告知其注意若干事項及問題,一開始還只是以為弟弟不過吹噓誇大了現實而已。
後來情況變得不可收拾了,他被學校勸退了,又回到了單位上班,之後就經常有人到家要賬,名目繁多,一開始家裏還替他還了一些,漸漸還不起了,弟弟也不正經上班了,四處飄蕩,一次在火車上拎包被抓,關在了愛河看守所,從此他步入了不歸路。
當時父親還有些社會關係,經過疏通,弟弟得到了照顧,他自己也很會表現,行動還蠻自由的,基本沒怎麼遭罪,只要不出大院就行。
按理這種待遇應該珍惜,不消多久,過了教養期限也就沒事了,偏偏他不這樣,居然逃跑了,看守所的人到家裏來找,他家也很配合,說在他們來之前看到弟弟到家裏來,也規勸他主動回去,就是不聽,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勞教所派人到他家有的親戚家都找遍了,徒勞無功,沒過多久,弟弟又在火車上再次拎包被抓,被關在了齊齊哈爾鐵路勞教所,還加了期。
一段時間很平穩,弟弟表現也不錯,跟管教弄得也很近乎,意外又發生了,他又跑了,家裏又不得不頻繁接待追捕人員到家查找詢問,家人也做到了積極配合。
弟弟跑出來后四處飄蕩,根本不敢回家,家裏也不敢收留和窩藏,那樣做是犯法的。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又被抓了回去,家裏無從得知,直到有個獄友釋放出來到家傳話才知道他又進去了。
父親惦念着,沒跟家裏人說就偷偷去了齊齊哈爾,後來據父親講根本他沒有見到兒子,只是把帶去的東西和錢留下就回來了,因為監獄方拒絕探視。
回來路上父親暈車嚴重,又拉又吐的,沒死在車上就揀着了。龐鳳剛記得父親回來后,他們家就不再過安適如常的生活了,整日裏提心弔膽的,擔心弟弟會出什麼事。
據到家裏來的獄友含糊地透露,弟弟很可能受了皮肉之苦,不然不能不讓家長看視,怕家裏人看到了他的樣子后,會有對勞教所有不好的影響,然而畢竟家裏人都去了,安撫一下,叫他好好改造也是必要的。
以後家裏和弟弟就沒了聯繫,一年後,龐鳳剛收到一份電報,是勞教所來的,說弟弟病危,請家人速去,於是龐鳳剛帶了一些錢就去了,在醫院見到了弟弟,他的淚水傾泄而出,弟弟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