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落荒而逃
O.W.L.考試剛結束的期末時光並不如艾莉西婭想像的那樣輕鬆愉快。
伏地魔的現身代表着第二次巫師戰爭的正式開始,所有刊物都在全天候不停歇地報道這件事。在報紙上,哈利的形象又從愛出風頭的精神病變回了那個勇敢的救世主。他曾遭受的誹謗與中傷無人再提。
難以言喻的恐慌在城堡中蔓延,人心惶惶。
鄧布利多獨自去禁林將烏姆里奇救了出來,沒人知道他是怎樣說服馬人放人的。偷偷去醫療翼瞧烏姆里奇的金妮說她像傻了一樣,獃獃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句話也不肯說。
海格也回到了學校。艾莉西婭跟着格蘭芬多三人組去過一次小屋。牙牙熱情地衝出來迎接他們,險些把哈利撲倒在地。艾莉西婭很高興見到牙牙活力滿滿的模樣,喝了好幾杯海格倒的冰鎮蒲公英汁。
艾莉西婭與德拉科的關係降至冰點。一連許多天,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胸針也不曾亮起。
城堡里總是安靜的壓抑的,依舊有心情玩樂的學生都聚在陽光燦爛的湖邊了,在城堡中行走的學生都臉色蒼白、步履匆匆,和遊魂沒什麼兩樣。
艾莉西婭背着書包,走上通向門廳的大理石樓梯。她借閱的書快到期了,打算今天去圖書館還書,有可能的話,請求平斯夫人再借她兩本書——暑假結束返校后歸還。
這樣的要求對平斯夫人而言近乎於無理。艾莉西婭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打草稿。以前,她的學習動機多是應付作業、考試,學得敷衍又痛苦。時局動蕩時,她的學習慾望反而空前高漲。
這樣的心理和肚子餓得咕咕叫了才想起吃飯沒什麼區別。艾莉西婭對從前平白浪費的許多時光感到懊惱悔恨,索性站在門廳看起書來。她還有最後兩頁沒能看完。
場地上的笑鬧聲鑽進敞開的大門,襯得門廳愈發空曠安靜,就連照進此處的陽光都沾染着清冷孤寂的意味。
陽光慘白,書頁灰黃,艾莉西婭的視野被兩種死氣沉沉的顏色所佔據,是以,當一隻同樣蒼白了無生機的手掌覆上書頁時,她愣了一瞬,才緩慢地抬起頭來。
艾莉西婭喃喃:“德拉科……”
最先向她致意的是那股冷冽熟悉的香氣,冷幽幽的氣味鑽入鼻腔,搔得艾莉西婭有些鼻酸。細細嗅聞之下,她又發現了其中的變化。
一股更為厚重濃郁的皮革味壓過黑加侖的清新果香,與乾淨的雪松香氣混合,帶來略微苦澀的尾調。
“別擋路,小姐。”德拉科停在她身前,獨自一人,罕見地沒有帶跟班。他的衣衫依舊考究整潔,每一絲金髮都規矩地保持着合適的姿勢,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卻黯淡無光,像一潭死水。
他合上書本,看了看封皮上的書名——“《遭遇無臉妖怪》。”
德拉科念得很慢,嘴角翹起的弧度逐漸變得平直。最後,他乾巴巴地評價,“應該是一本有趣的書。”
說完,德拉科將書本歸還,朝艾莉西婭點點頭,擦着她的肩膀而過。
“你在怪我,德拉科。”艾莉西婭抓住他的手,反被他奇低的體溫嚇到,彷彿在握一塊冰。
德拉科頓住腳步,回身看來,神情無奈。“不,我說過:‘任何時候,你都可以完全無視我們的感情,去堅定地維護你的立場與信仰,我絕不會因此指責你。’這句話依然有效。”
“我只是……急着回去收拾行李。”他敷衍的理由使得艾莉西婭皺起眉頭。
艾莉西婭將他的手掌抓得更緊,“我們應該談談,德拉科,我想說——”
“我不想聽!”德拉科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試着掙脫艾莉西婭的手,對方卻越抓越緊。德拉科氣極,卻不敢加大掙扎的力度,以免艾莉西婭摔下樓梯。
他紅着眼瞪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說了我沒有怨你,我也不認為存在什麼值得我們‘談一談’的事情,如果你是想提我父親的事情,那很沒有必要。失去了攝魂怪的阿茲卡班,防禦級別不會高過一個託兒所。”
“我的意思是,我八歲的時候就獨自闖入了威爾特郡的一個麻瓜託兒所。所以,我父親要從阿茲卡班出來也花不了多久——”
德拉科的語氣帶着一種刻意的兇狠,表情里卻藏有一絲委屈,通紅的眼眶中洇着霧氣朦朧的水色。
這時,他不再掙扎了,反而回握住艾莉西婭的手,越收越緊。
“你也說過,我們應該對彼此坦誠的,德拉科。”艾莉西婭說,“如果你真的不介意這回事,為什麼這幾天不曾和我聯絡?我覺得我們——”
“你不能說分手!”那種強行裝出來的雲淡風輕從德拉科的身上褪去,他粗暴地將艾莉西婭按在懷中,手掌顫抖着撫過她的頭髮,“我絕不允許你和我分手,艾莉西婭,絕不。”
“不。”
在艾莉西婭胸腔中翻湧的情緒驟然停歇了,她似乎找回了施展大腦封閉術的要訣,放空頭腦、拋開感情、控制思想……曾經讓她貪戀的溫暖擁抱,此時變成了一種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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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西婭推開他,平靜道,“只要我想,我就能做任何事情,德拉科,不論你允不允許。”
艾莉西婭默默拽回掛在他胸針上的一綹頭髮,任由無邊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我不明白,艾莉西婭,我都說了我不怪你了!”德拉科別開臉,哽咽着說,“我只怪自己,怪我的愚蠢!居然天真地以為自己在校內的一舉一動不會對家人造成影響!”
“這件事和波特脫不了干係,和他躲在烏姆里奇辦公室做的事、說的話脫不了關係!”他用手背胡亂擦了擦眼淚,扭頭看來,強撐着慍怒的模樣,“我早就發現了他的行蹤,可我放過了他!如果我知道他要做的事會影響我爸爸,我,我——”
德拉科比艾莉西婭高上不少,肩寬,腿長,衣袖下的臂部肌肉線條隱約可見,本是極具壓迫感的外形,站在艾莉西婭面前,卻委屈得像一隻被豺狼堵住的小兔子,眼尾的肌膚都泛着一抹淺淡的紅。
“這件事和你沒關係,艾莉西婭。”德拉科垂着眼,睫毛上都綴有閃亮細碎的淚珠,“你只是維護自己的朋友,和你沒關係,我不怪你……”
他想要勸服自己一般,不斷重複着這些話。
艾莉西婭抱歉地看着他:“對不起,德拉科。我們都不能再這樣自我欺騙下去了,及時分開是最好的——”
“好,那就分手。”德拉科強迫自己對上艾莉西婭的目光,那一瞬間,他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傲慢的小馬爾福。
德拉科看着她,從那雙湛藍的眼眸中找到了自己期待的不舍與痛苦的情緒,可這樣的發現讓他更加惱怒與難過。
德拉科艱難地開口,將從喉嚨中擠出的一個個破碎的音節拼成完整的話語,“你記住,艾——科林斯,是我要分手的。”
她眼中泛起的淚光刺痛了他,德拉科再也無法忍受這方空間內的一切,落荒而逃。
……
“這本你也拿去——下學期一開學就還回來!”平斯夫人被艾莉西婭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難得大度地批准了她跨學期借書的請求。
“這本也可以借!”平斯夫人抽出一張牛皮紙,把書裹在一起,推給艾莉西婭,“好了,再見,科林斯小姐!”
平斯夫人揮了揮雞毛撣子,催着艾莉西婭離開圖書館,彷彿她的眼淚對藏書有害似的。
艾莉西婭抱着小山一般的紙包,緩慢而小心地走下樓梯,路過平整如初的走廊。弗立維教授只花了三秒鐘,就清理了弗雷德和喬治製作的那些便攜式沼澤。
但他依舊保留了窗子下的一小塊沼澤,用繩子圈起來,供學生們欣賞——雖然沒人樂意欣賞一片沼澤,只有弗立維教授本人對學生的各種新奇小魔法充滿興趣。
這些沼澤的消失並沒有使費爾奇高興起來,他的脾氣更壞了,每天都握着掃帚在走廊里摔摔打打。艾莉西婭曾聽到費爾奇說,烏姆里奇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好的校長。可現在,這位“最好”的校長和沼澤一起離開了城堡。
“我真希望自己能幫你分擔一點重量,科林斯小姐。”麥格教授拄着拐杖踏上門廳外的大理石台階,另一隻手抓着一個巨大的旅行袋。她微微點了點頭,高高紮起的髮髻上便閃過一絲陽光,“可我沒有第三隻手。
“麥格教授!”
艾莉西婭喜出望外,快步跑過去,在離麥格約莫一英尺時站定。她費力地平衡好在懷中搖晃的書冊,關切地問,“您出院了?”
麥格威嚴地擰着眉,“或者我是一個幽靈。”
“很明顯您不是。”艾莉西婭笑笑,把紙包挪到左臂上,右手去提麥格的行李袋,“我可以的,教授。”
她悶哼一聲,使力提起行李袋,腳步沉重地踩上樓梯,“送到您的辦公室,對么?”
“是的。”麥格挑了挑眉,遲疑地說,“你為什麼不用飄浮咒呢,科林斯小姐。”
“您也沒用呀,教授。”艾莉西婭頭也不回地說。
麥格語氣輕快地說:“我剛出院,使用魔杖有魔力暴動的風險。”
艾莉西婭嗔道:“您恩將仇報,教授!”
……
這一年的期末宴會遠不如前幾年的熱鬧。
學生們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伏地魔歸來這件事上,卻又心存某種僥倖——只要不提及,也許這件事就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是以,偌大的禮堂中一片死寂,只能聽見落座時衣料摩擦的窸窣聲。
鄧布利多大概是唯一一個面帶笑容的人。
他照例說了些總結性的話語,一揮魔杖,黃黑的、金紅的、銀綠的以及藍色與青銅色混合的綵帶驟然出現,高懸空中,教工席后四大學院的旗幟排成一列,蛇、獾、獅、鷹栩栩如生。
“大家度過了極為特殊的一個學年,即將迎來更加驚險、未知的新階段。我認為,再把學院杯頒發給某一個學院的舉動是過時的。”鄧布利多舉起他的高腳杯,視線緩慢地掃過四條長桌,
“現在,我懇請大家舉杯,為了各自的學院,也為了在過去的一年裏那個努力學習的自己,更是為了在不久的將來,並肩戰鬥的‘我們’——啊,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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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們正被鄧布利多的話激得熱血沸騰,雙目赤紅,聽他突然這樣說,都一臉迷茫地握着酒杯,不知該舉起還是放下。
“抱歉,說過頭了,”鄧布利多眨了眨眼睛,“有我們這些教授在,諸位應該不需要上戰場廝殺。咳!不管怎麼說,舉杯吧,孩子們,為了霍格沃茨!”
“為了霍格沃茨!”
數百張嘴唇一齊呼喊,發出的聲音雖不如一百個擴音咒作用下的那麼響亮,卻格外震撼人心。那聲音循着燭光而上,在繁星點點的天花板下不斷回蕩。
臨到呼聲消散之際,皮皮鬼奪過鄧布利多的酒杯,猛地砸在地上,清脆響聲又將現場的氣氛推至高潮。
“為了霍格沃茨!”皮皮鬼尖聲叫道。他繞着鄧布利多的頭頂興奮地跳着踢踏舞,嘴裏抱怨着烏姆里奇的惡劣行徑(尤其是想要趕走他這件事)。
鄧布利多沒有阻止皮皮鬼,和學生們一起笑呵呵地聽他抱怨,漸漸的,皮皮鬼開始嚷嚷起粗俗的髒話。
“噢,夠了,皮皮鬼,感謝你的發言。”鄧布利多揮動魔杖。地板上閃閃發光的玻璃碎片飛到桌上,重新聚合成一支高腳杯。
“我的榮幸,校長。”皮皮鬼朝鄧布利多咧嘴一笑,夾着肩膀溜走了。
一直到睡前,艾莉西婭都還在回味這場特別的期末宴會。
她的行李已經收拾妥當,整整齊齊地堆在床邊。平斯夫人給的書把箱子撐得鼓鼓囊囊,她的行李箱隨時都有爆裂的可能——哦不!
砰的一聲,艾莉西婭坐起身來,絕望地看着散落一地的外套、襪子、書本……
“天吶!”蘇珊這樣說,語氣聽起來極為興奮,“我正愁沒疊滿十五件外套呢!”
“為了正式與十五歲的我告別,”蘇珊撲到她的行李箱前,眨巴着晶亮的眼,“你介意我幫你疊衣服嗎,艾莉西婭?”
艾莉西婭的回答當然是——“不介意!”
她和蘇珊一左一右地收拾起行李。
“咦?”蘇珊舉起那枚藍寶石胸針,感慨,“好漂亮的胸針,很少見你戴。”
艾莉西婭接過胸針,冰涼的觸感從掌心開始蔓延。“不合適。”她輕聲說,“我沒有什麼搭配的衣服。”
說完,艾莉西婭把胸針塞到疊好的外套里,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菲伊抱着一本書在兩人之間坐下。
蘇珊疊着外套,扭頭看她,問道,“什麼書?”
“妮芙的書,她提前離校去考GCSE了,”菲伊痴痴地笑着,舉起那本書,“看,羅密歐與朱麗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