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殺人誅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殺人誅心

段翎鈺隨着謝行疆的步伐,一同走出了那間密室。她只見那面厚重的牆壁在謝行疆的敲動下正緩緩地再次合攏起來。

段翎鈺欲言又止看向那已然重新關上的牆壁:“兄長他……”

謝行疆轉過身來嘴邊微勾,摸了一下段翎鈺發額順勢又將她牽起通過另外一條暗道走到三樓並輕聲安撫道:“無事的,只是這件事情對哥哥來說衝擊太大,一時之間確實難以接受。畢竟,皇後娘娘在哥哥心中有所不同。就像你當日猜到之後,不也是同樣一時無法接受嗎?”

段翎鈺微微頷首。隨後進了三樓的房間裏,她依着窗邊靜靜地坐下。她抬眼望去窗外的街道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猶如潮水般涌動不息。街邊的商販們扯着嗓子,各自使出渾身解數大聲叫賣、吆喝着,好不熱鬧。天邊的陽光柔和而溫暖,公平的灑落在每個人的面龐上,儼然一幅國泰安寧,民生樂然之景。只是這世界上何來真正的公平,這生機繁榮的表象之下何嘗不是一具又一具含冤無門冰冷的屍骨堆積而成。

段翎鈺默默地凝視着這一切,許久方才才收回視線,轉頭看向此刻正坐在自己對面專心洗茶的謝行疆。他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擺弄着茶具,動作優雅而從容。

段翎鈺幾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無意識的反拿手帕將手心的薄汗慢慢擦凈后,握住了桌上剛放在她面前的茶杯:“人與人相處,本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有些人即使相識了五年、十年,卻依然無法看清對方真面;而有的人或只僅僅初識,便能夠毫不猶豫地交付真心。這人心吶……誰又能真說的准了。前世我嫁給柳澄佑后每次進宮我都會去定坤宮多坐些時日,彷彿在那個波輪詭譎的風暴眼中,只有那一處地方是安寧的。後來柳澄佑登帝,與柳氏皇室相關的的人幾乎全都死了,只餘下皇後娘娘所出的二皇子齊王和五皇子成王退守封地安樂一生,而皇後娘娘最後則留在皇陵按太后規制安享晚年。或許連柳澄佑也沒有想到前世今生害他的人會是他兩世都最信的人。呵……“

段翎鈺垂眼低聲無奈譏笑:“這還真的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謝行疆一直靜靜凝視着他對面的段翎鈺,她緊握着茶杯緩緩講述着雖然嘴角一直掛笑但那眼底的痛色卻一覽無餘,他悄然站起身來走到她身邊坐下將有些緊繃的段翎鈺輕擁在懷中順着她背脊輕撫着。

樓下的突然高起的喧鬧聲打破了相依靜坐的兩人,謝行疆剛扶着段翎鈺坐好,一陣叩門聲便傳了進來。

謝行疆坐正稍稍整理身前的衣衫,又幫段翎鈺將有些歪掉的梅花簪重新插好后開口:“進來吧!”

“主子,宮中的旨意已下。宸王將在一月後迎娶大夏和親公主,封和親公主封靜儀郡主享食邑三百擔,郡主於半月後進宮學習宮中禮儀並從宮中出嫁。明年三月與宸王一同返回封地。”

青峰的聲音和樓下宣旨大臣的聲音重合。隨着宣旨大臣話音剛落,樓下群眾的聲音瞬間高漲了起來。

“天啦,這聖旨來的這樣突然,不會那傳言是真的吧!”

“什麼傳言?什麼傳言?”

“你說的是那個傳言嗎?”

“你也知道啊,快說啊,什麼傳言?”

一下一群人將剛剛那第一個開口的人圍了起來。

“你們沒聽說嗎?”那人壓低聲音“聽說啊,這宸王早就與那大夏的公主那個了……”

“啊……不會吧!”

“是啊。你可別亂說啊,這宸王殿下看着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文質彬彬,怎麼會……”

“哎呀,怎麼不會啊!你想想先前那康王殿下,還不是人前看起來,人後卻……”

小聲議論的眾人聽到此處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不對啊,,我前些日子聽說宸王在府中有一位極其疼愛的侍女,日日都要那侍女相伴,宸王發脾氣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但是那侍女一去宸王啊便好了!”

“是啊,是啊。我也是聽過這個!宸王這麼疼愛這侍女怎麼可能跟那個大夏公主那個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聽說啊,這宸王啊是和當初的康王一樣。然後被發現了。”

“啊……不會吧”

“是啊,你別是混說吧!”

“怎麼可能,我家男人就是給宸王府收泔水的,他還見過那侍女了。”

“真的啊,那侍女長的什麼樣子啊!”

“能長什麼樣子,一股勾人小妖精樣子唄!”

“那,這聖上賜婚,這侍女。這大夏的風俗果然與我們大乾不同啊。呵呵……”

“是啊,我們大乾可沒有二女同時……這大夏公主還真是心胸寬廣。”

“你們可別亂笑哦。我聽說哦那個侍女已經死了!”

“啊……”

“聽說是被車刑…”

“哐……哐……哐……”一聲聲清脆而響亮的銅鑼聲突兀地響起,彷彿一把利刃瞬間斬斷了樓下熙熙攘攘百姓們的議論聲。正在交談中的人們紛紛停下話語,好奇地轉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段翎鈺和謝行疆也隨之這鑼聲側目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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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街道的盡頭處,一架高大華麗的馬車正徐徐而來。

“應該是聖上親賜的六駕馬車過來了!”青峰聽着動靜低聲回稟道。

段翎鈺眼神微眯,看向那馬車。而謝行疆卻輕哼了一聲,嘴邊滿是譏笑:“這皇帝老兒,正事一件不幹,這種恩威並施,殺人誅心的事兒倒是做的遊刃有餘。

段翎鈺拿出袖中的面紗正要帶上,身側的謝行疆從她手指中接過,雙臂環着她的頭,輕柔的在她發后打了一個結:“好了.”

段翎鈺抬眼看向眼前的人,眉宇輕笑挽起身旁謝行疆的手臂:“走吧,這麼好看的熱鬧我們必須得親眼看看。”隨後兩人一同靜靜地站立在窗邊,居高臨下地俯瞰着那輛越來越靠近的馬車。

這輛馬車的三面僅用了幾片薄如蟬翼的紗幔遮擋着,隨着馬車的不斷前行,那輕柔的紗幔隨風輕輕飄蕩而起,宛如翩翩起舞的仙子裙擺。透過那若隱若現的紗幔,可以看到車內坐着兩道身影,一人身着一襲鮮艷如火的楓紅色長衫,一人身着一件清新淡雅的蔚藍色長裙。並肩而坐,姿態親昵。男子面容俊朗,劍眉星目,氣質高貴;女子容貌清麗脫俗,柳眉彎彎,雙眸似水。

“這不是宸王和大夏公主嗎?”人潮中不知是誰率先高喊了這麼一句。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周圍便陷入了短暫的沉寂。但僅僅片刻之後,原本安靜下來的人群再次變得喧鬧起來。

“什麼大夏公主,現在應該稱呼她為靜儀郡主!”有人立刻糾正道。

“對呀,這不是宸王和靜儀郡主嘛!”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來,一時間人聲鼎沸,滿街嘩然。

段翎鈺和謝行疆就站在馬車正面的窗邊。同樣是並肩相依,可對立的兩邊神情卻完全不同。

柳澄佑聽着周圍的諸多聲音,他放置袖中的左手指尖已經完全扣入掌心中,可他絲毫不在意。他深知父皇此舉的意思,就算他再不願,今日也必須笑着把這場戲做完。

而坐在他身側依着他的阿蘭羅也是強忍着噁心,還要表現出一副小女兒家嬌羞的模樣。前些時日她確實想嫁給她身側的這個人,可是那日書房發生的事……她一輩子都忘記不了。她遠從大夏而來滿心歡喜喜歡的竟然是那樣讓人噁心無比的人。她至今日每每想起那日都覺得後悔無比。如今若不是為了父兄她才不會坐在這裏,更不會與這樣的人成親結為夫妻。算了反正已經說好了成婚後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想到此處的阿蘭羅,嬌柔地倚靠着身旁的柳澄佑,壓低聲音輕輕說道:“宸王殿下,瞧瞧眼前這番景象,看來您在您父皇心中的地位,也不過爾爾呀。”說罷,她還不忘優雅地環視一圈四周,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輕蔑的輕笑:“這般情景,與那遊街示眾又有何區別呢?”

原本就已在竭力忍耐、情緒幾近失控而處於暴怒邊緣的柳澄佑,聽到身側之人這番話語后,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怒火,當即猛地掃眼過去。只見他迅速伸出右手,假意要幫阿蘭羅整理髮簪,同時用自己那寬大的衣袖巧妙地遮住了兩人大半張臉。就在這一瞬間,他眼中的柔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燒的憤怒之火。

“我警告你,阿蘭羅,識相點最好不要輕易惹怒我。即便你如今對我尚有那麼一點利用價值,但只要我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柳澄佑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彷彿帶着無盡的殺意。

然而,阿蘭羅卻毫不畏懼,冷哼一聲,揚起下巴,挑釁地回應道:“哼,是嗎?那你儘管試試看啊!別忘了,我不僅是大夏國前來和親的尊貴公主,更是當今聖上親自賜予封號的靜儀郡主。若我在你們大乾國出了任何意外,恐怕兩國之間的邦交都會受到影響,到時候,看你如何向你的父皇,向天下人交代!”

他冷笑一聲,將手中的發簪穩穩地插入阿蘭羅的髮髻之中,然後緩緩放下手臂。與此同時,他的眼神再次發生變化,又重新變回了先前那副柔情似水的模樣。接着,他微笑着坐正身子,湊到阿蘭羅耳邊,低聲呢喃道:“你大可放心,阿蘭羅,這宸王妃之位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坐的。你就安安分分的先待這一個月。”

重新綻放出笑容的阿蘭羅,嬌柔地依偎在柳澄佑的身旁,輕聲細語卻帶着一絲嘲諷地說道:“怎麼?難道你心裏還惦記着你那位心心念念的鈺兒?呵呵呵,真是可憐吶!只可惜啊,她如今已經命喪黃泉啦......而且還是以一種極其殘忍痛苦的方式死去的呢——被活生生地車裂而亡......那場面,嘖嘖嘖,想想就覺得慘不忍睹!”

“你要是不想也被如此對待,最好現在把嘴給我閉上!”柳澄佑臉上雖然掛着一抹看似輕鬆的笑容,但實際上,那幾個字彷彿是從他緊緊咬着的牙縫裏硬生生地擠出來一般,充滿了威脅與憤怒。

而就在他惡狠狠地掃過一眼時,目光卻突然凝固在了對面那座高聳入雲的紅色大樓之上。只見窗邊正並排站立着兩個人影,其中那個女子身披一件絳紫色的披風,上面綉滿了大片大片嬌艷欲滴的芙蓉花。她的面容被一層純白的面紗所遮掩,讓人無法看清全貌。然而,僅僅只是那雙眼睛,僅僅只是那雙曾無數次在他夢中出現的眼眸,就讓他瞬間如遭雷擊般呆住了,甚至忘記了呼吸。

更何況她髮髻邊上,還佩戴着他們之間的定情信物、那瓣瓣火紅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令人炫目的光彩,一時間竟讓他看得有些痴迷了起來。

他反眼看那名站在女子身旁的男子,同樣身着一襲絳紫色的衣裳。他緊緊地將女子擁入懷中,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直直地盯着柳澄佑。男子臉上毫不掩飾的得意神情以及眼中赤裸裸的挑釁意味,呼之欲出。這兩人並肩而立,宛如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竟是那般和諧、那般般配。

此時的柳澄佑氣得渾身發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若不是身旁的阿蘭羅死死拉住他,恐怕他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站起身來衝過去了。他的眼睛裏滿是憤怒,忽然他感到一陣氣血上涌,一口鮮血噴至而出。

“阿……”隨着阿蘭羅的一聲驚叫。剛剛有序的護送隊伍立刻慌亂了起來。周圍的人群都伸長脖子向車內望去,只見剛剛還潔白如玉的紗幔上已是鮮紅一片,那點點血跡透在紗幔之上遠遠看去當真如雪中紅梅一樣好看極了。

謝行疆與段翎鈺並肩而立,神色淡然地俯瞰着樓下那已然陷入混亂不堪局面的街道。

“青峰”

“屬下在。”青峰恭敬回應道。

謝行疆眼睛看着樓下正被人抬進小轎昏迷不醒的柳澄佑沉聲道:“告訴宸王府的人手腳都放利索些,可不能讓咱們這位馬上就要大婚的宸王殿下就這麼輕易死了。還有醫師那邊,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心裏得有數。”

“是,屬下謹遵主命!”青峰領命后,剛要轉身離去,就在他伸手拉開房門的那一剎那,正巧碰上祁安急匆匆趕來,抬起手正要敲門。

青峰一臉疑惑地望着祁安,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見祁安心急火燎地喊道:“讓開......”隨即便毫不客氣地用力推開擋在門前的青峰,緊接着邁開大步徑直朝屋內走去。

青峰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得有些發懵,但無奈之下還是迅速將房門重新關好。

祁安甫一進屋,連氣都來不及喘勻,便趕忙雙膝跪地,雙手抱拳行了一個大禮,然後急聲稟報道:“主子,夫人,侯府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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