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一座詭異的高中
早在我考上衛斯理高中之前,我老媽幾乎動用了私家偵探,對所有理想的高中摸了一次底,衛斯理高中的信息如下:
外觀:頗似傳說中的威廉古堡,但也散發著濃郁的中國風,亭台樓閣,碧水環繞,佔地面積極大,居然還有一個小湖泊和一片樹林,相傳當年闖王李自成起義曾在那樹林裏大敗過一次,建國初期的時候,還有不少人從那裏撿到過明朝的錢幣、弓弩、元寶和酒杯等物。
歷史:衛斯理高中始建於民國三年,本來叫“國強縣立中學”,但由於後來接受了香港方面的資金,遂改名換姓為“衛斯理”高中,這名字既多了幾分西洋氣,又有“捍衛自己的正道”的文言寓意,可謂中西結合。由於衛斯理高中和香港方面聯繫緊促,所以就讀於該高中的學生,如若品學兼優,可以直接保送到香港大學。這一點是老媽尤為看重的。
風格:衛斯理高中雖然顧名思義注重理科,但衛斯理高中也設有“文學別院”、“美術社”、“武道館”、“音樂亭”等學習和交流的平台,提倡“百花齊放,兼容並包,發展個性,格物創新”,出過生物工程學家傅新宇、小說之王顧影、繪畫大師張雲龍等國際知名人物。
學費:由於該校的資金十分雄厚,不僅學雜費全免,而且每個月還有不少補貼,對於特優生,有不菲的獎學金。這意味着,在不用交納費的情況下,我的零花錢可以有大幅度的提高。
總之,我對於衛斯理高中雖然不是期盼已久,但也略有些心嚮往之,心裏面已經開始幻想自己高中三年的生活了。不過,在我滿懷憧憬登上去往市裏的客車時,老媽給我潑了一大盆涼水,冷冷道:“這三年你最好給我規規矩矩的,好好學習,拚死也要考上大學,必須心無旁騖,不許交男朋友,不然......嘿嘿......”老媽這兩個“嘿嘿”包含着無限的恐怖,宛如午夜的凶鈴,嚇得我連忙表態:“媽,您就放一萬個心吧,我一定會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別說男朋友,就是女朋友,我也不交!”老媽滿意地點點頭,悠悠地說:“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市裏的東西雖然貴,但你不要捨不得花錢,虧什麼不能虧我閨女!”我舒了口氣,心想老媽終於石破天驚的說了句人話。
(關於秦月洋坐客車抵達市裏的一段,為了避免有流水賬的嫌疑,作者小弟決定不寫了。總之,在作者打出一個括號之後,秦月洋眨眼已到市裡。為什麼這麼快?因為作者筆動的很快。)
一路上風景無甚怡人處,樹也瞥不見,我忽然想起了王力宏的一首歌,如今我也儼然是“背包塞滿了家用”,少小離家,前路自是茫然一片。正茫然際,只聽“嘟”的一聲,客車停了下來,我知我已到站。市裡畢竟是市裡,絕非我家的那個小鎮可比,車站人山人海,擠得我頭暈眼花。我邊走邊護着荷包,裏面是我的生活費,為數不少。第一次帶這麼多錢離家,心裏燒的慌,生怕被賊兒偷了。正當我在人潮中走的不成人形的時候,馬路前方出現一個牌子:衛斯理高中接待新生處。我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正主兒,心中大喜,幾乎高興的跳起來,忙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射向新生接待處,半爬在人家的桌子上,氣喘吁吁的明知故問:“這裏是衛斯理高中的吧?”
那接待員是個徐娘半老然風韻猶存的中老年婦女,白了我一眼,不耐煩的打着東北腔問:“你幾班的?叫啥名啊?”
我回答說:“五十二班,秦月洋。”接待員聞言打開檔案本一看,點頭說:“這就對了,上那輛車吧!一會人滿了就開車。”說完后她不再理會我,恢復了原先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我朝那接待員目光所指處一看,果見有一輛紫色的大巴泊在那兒,我三兩步上了車,見車裏面已坐了不少衣着光鮮的少男少女,有不少人似乎相識,正在竊竊私語。我不由感到一陣孤單,我們學校考到衛斯理高中的就我一個,滿目琳琅里找不到熟人的感覺還真是差勁,我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發現身旁坐的是一個圓臉的大眼睛女孩,黃裳白褲。
那少女看來是個健談的外向型女孩,見我坐下,張嘴便問我:“你原來是哪個初中的?”我不料這世界上還有這麼直接了當的人,倒微微一怔,順口說:“我原來是海蘭中學的,你呢?”那少女瞪大了眼睛,好不吃驚的說:“海蘭中學?那可是有名的爛學校!看來你是《愛蓮說》裏的那個什麼,出淤泥而不染。我是育才的,你多少分考進來的?衛斯理高中可硬的很,再硬的關係都不要,進來的全是憑着硬本事硬考的。”她一連使了四個硬字,跟說順口溜似的。我遲疑了一下說:“五百九十六分。”那少女說:“雖然跟那些動輒六百多的考試狂人比還是不行,但比我強多了,我是五百八十三分考進來的。”這迴路輪到我吃驚了:“五百八十三分?錄取線不是五百九十嗎?”那少女笑靨如花,吐吐舌頭說:“衛斯理高中不是誇口什麼‘百花齊放,兼容並包’嗎?我可是文藝女青年,去年拿了市裡作文大賽的一等獎呢!衛斯理高中說我是甚麼特殊人才,理應特殊對待,嘿嘿!對了,我叫王想容,你叫什麼名字?”我隨口捧她說:“雲想衣裳花想容,好名字!我叫秦月洋,五十二班的。”王想容聞言激動地拉住我的手,又驚訝又回敬說:“太好了,我也是五十二班的!秦時明月,沸沸洋洋,你的名字也很富有古韻。”我傻傻一笑,說:“太好了,那我們以後就是同班同學了。”
這時候,又陸陸續續上來一些少男少女,偌大的車廂已然坐滿,那接待員也收拾文檔上了車,對我們大家說:“好了,各位K鎮的同學都已經到齊。那麼,歡迎大家到衛斯理高中!”她說罷,那司機很有默契的開了車。
片刻間我已看出王想容是個片刻也安靜不下來的人,一張小嘴唧唧喳喳,說東扯西,侃人不倦。我也被她提起興緻,聊起一些莫名奇怪的東西,比如這個男生的下巴真好看,那個男生的學習很好之類的。說著說著,王想容驀然露出一副詭異的表情,貼近我,小聲對我說:“你有沒有聽到那個傳說?”我靈光一閃,想起表姐昨天說過的稀奇古怪的話,於是說:“是鬧鬼的那個嗎?我不太清楚。”王想容壓低了聲音說:“聽說是一個白衣女鬼,每到月圓之夜,都在學校後面遊盪,曾經有好幾個膽大的男生拿着氣槍去研究那個女鬼,但後來都嚇得不醒人事。聽人說,那女鬼白衣如雪,長發披肩,長的十分漂亮,總是凄厲的喊:‘妹妹,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估計那女鬼生前一定是她妹妹害死的。”我正想說“這種鬼話你也相信”的時候,忽然腦海里出現了兩隻怨毒可怖的眼睛,如同雷雨回魂夜中的閃電,驚心動魄。我“啊”的大叫一聲,緊緊抓住王想容的手臂,身子顫動着。
我這一聲大叫委實有一些恐怖,車裏好多人都是心裏一跳,許多眼睛一齊朝我望來,有的好奇,有的不解,有的玩味,有的嘲諷,有的責怪。我也感覺到剛才叫的有些過分,忙低下頭,心想:“最近不知道怎麼了,想像力這樣豐富!”不過我想起方才腦海里那雙怨毒到極點的眼睛,還是心有餘悸。
王想容握住我的手,不解問:“你怎麼手心全是汗?一個傳說而已,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我強顏一笑說:“我從小最害怕聽鬼故事了,我膽子總是特別小。”
此刻,大巴緩緩停下,理想中魅力無窮的衛斯理高中,終於在我的眼前呼之欲出。
王想容拉着我下了車,但見衛斯理高中是大門是生鏽之極的鐵門,門前還有許多落葉和廢棄的紙張在風中飛舞,我心中略感失望:“聞名不如見面啊!”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因為校門居然緊閉。我往學校裏面望去,見到好大一片樹,教學樓隱於其中,給人的印象是深不可測。我和王想容混在人群中,我忽然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嘆道:“原來她也考到了這裏?”王想容疑問道:“她?你是說穿白大衣的那個女生?怎麼?你認識她嗎?”我怎麼會跟王想容說我中考英文全仗着抄那個白大衣女生,所以搖頭說:“不認識,不過她看上去學習很好的樣子。”王想容贊道:“你還真有眼光!她叫張亦然,是我們學校的尖子生。”
突然衛斯理高中的鐵門緩緩被人推開。推門的是一個上了年級的駝背老人,遠遠看上去,有點像《悲慘世界》裏的那個敲鐘人。駝背老人推開門后,門口出現了大約十幾個人,看起來像衛斯理高中的老師。那幫人最前面的是一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神情冷談,面目嚴肅,戴着黑色的眼睛,說:“同學們好,我是衛斯理高中的教導主任,我姓方,你們可以叫我方主任。本次新生到校沒有允許家長接送,是為了要鍛煉大家的社會實踐能力,同學們在沒有家長護送的情況下都順利抵達學校,非常不錯。下面,五十班的同學請站到龍老師這邊來。”方主任說著,那幫人中站出一個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男子,示意說:“我叫龍起騰,是五十班是班主任,五十班的同學,請到我這邊來。”聞言,有四五十多個學生集中到龍老師那邊。等五十班的新生站好,方主任接着道:“五十一班的同學,請站到康老師那邊去!”
一個年輕男子站了出來,清清嗓子說:“我是康維,五十一班的班主任。”還沒等那康老師話說完,五十一班的同學已經合攏在康老師身邊了。
“我叫馬達卡,五十二班的同學快過來。”一個白鬍子老頭笑眯眯的站了出來,其神態直追金庸小說里的老頑童周伯通。
王想容拉着我的手說:“走吧!”然後我們混進五十二班的人流中,我注意到,張亦然也在五十二班之列,於是朝她嫣然一笑,希望她記起我。可惜,張亦然雖然也對我報以和善的微笑,但似乎並沒有認出我。
兩百多名學生各自歸入各自的班級后,由班主任帶領進入教室。方踏進衛斯理高中,我忽然感到有一雙眼睛在後面偷窺我,背脊發涼中有些不詳的預感。我回過頭去,卻見是那蒼老的駝背老人正在鎖門,觸到我的目光,朝我詭異一笑,更使我增添了不少驚悸。
“本校沒有什麼要命的規矩,但有一點同學們要好好記下了!”班主任馬達卡在介紹完學校的大致情況后說,“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到學校後面的樹林去。好了,今天沒有課程,同學們可以四處活動,適應一下衛斯理高中的環境。”
這麼一來學生們微微有些嘩然,對學校“逢林莫進”的規矩議論紛紛。王想容對我說:“估計林子後面鬧鬼鬧的比較厲害,希望那白衣女鬼好好在林子裏待着,可別雅興大發跑到宿舍里。”我嘆了口氣,覺得整個學校的氣氛都有一些壓抑,說:“我們去宿舍吧!”王想容忽然問我:“這回我說鬼你怎麼不怕?”我說:“沒眼睛。”
“沒眼睛?什麼意思?”王想容說著,見我已經站起身往宿舍而去,大聲說,“等等我!你別走的那麼快啊!”
宿舍竟然還是青磚蓋成的五層樓,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樣子,據王想容說,這樓被戲稱為“青樓”,傳聞中是當年日本關東軍所蓋,質量自然出奇的好。我來到宿舍,一個房間住三個人,我和王想容佔了兩個床位,不料無巧不巧,另一個床位竟較張亦然佔去了。我見張亦然正坐在床鋪上看書,忍不住出聲打招呼:“喂,好巧啊,我們由見面了,還真是有緣!”張亦然抬頭一看是我,微笑說:“我們好似在哪裏見過似的?”我提醒她說:“中考的時候啊,我就在你旁邊,你英語考了多少分?”張亦然說:“滿分,你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秦月洋。你叫張亦然是吧?”張亦然指着王想容說:“她跟你說的,對不對?”王想容有些激動,說:“尖子生,你認識我?”張亦然說:“何止認識?你的很多文章我都拜讀過,比如你寫的那個中篇童話《女巫的三個願望》、你叫王想容,我們育才中學的文學領袖呢!”然後我們三個姑娘一起笑了起來。
在宿舍里整理了一些東西,我們閑來無事,張亦然依然看她的書,王想容坐在床頭上發短訊,我則站在窗邊眺望遠方,鳥瞰近處。忽然,我看到剛才鎖門的那個駝背老人正朝學校後面那片樹林走去。雖然隔得遠了看不清楚,但我能感覺到是他。駝背老人穿着黑色的衣褲,逐漸消逝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那片茂盛的有些反常的樹林中。那片樹林的確有一些反常,根本不像東北的林木,倒似非洲的熱帶雨林。樹林上籠罩着一片大大的烏雲,忽然在我眼中變成了一張猙獰的臉譜,張開血盆大口,便要將我吞噬,儘管那片烏雲一動不動。我心裏打了一個突,渾身發毛,移開了目光,再不敢向那樹林望去。我看到近處有不少學生進進出出,去文學別院、圖書室、美術社這些地方參觀。我心中一動,舉步下樓,沒有驚動張亦然和王想容,想去看看衛斯理高中的文化設施。
下了樓,最先見到的是武道館,走進武道館,要經過一個長廊,廊中是一些介紹武術的資料,最醒目的是一代功夫之王李小龍的畫傳。我看了一會,再走過一個拐角,就走進武道館的練武廳,聽到不少呼喊聲,和穿着各色道服的人。
“快看,跆拳道黑帶五段的大哥要和新來的中國功夫小子一決勝負呢!”我聽到人們紛紛鼓噪,見好多人圍成一個圈子,好奇下擠了進去。圈子中間果然有兩個人正在對峙,一個是身材高大的中年漢子,系黑帶,另一個是個年輕的小帥哥,穿白色西服。中年漢子神色戒備,緊張的像拉滿的弦,小帥哥卻悠閑地擺個架子,簡直沒把面前這個黑帶五段放在眼裏。我不知為什麼,忽然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竟然開口說:“那個黑帶五段的大叔就要倒霉了,他跟那個白西服根本就不是一個水平的,氣勢上相差太多,不行!”我這聲音不大,卻教好幾個人聽見了,連那白西服帥哥也似有意似無意瞟了我一眼。我旁邊一個胖女生對我說:“你懂什麼?黑帶五段是玩的嗎?”我聽了羞愧的滿臉通紅,心中疑惑自己為何會出口評論,如果那個小帥哥不堪一擊,我豈不丟臉?難道我潛意識裏比較好色,見誰外觀條件優越就理所當然的認定誰贏嗎?正當我心中患得患失的胡想一通的時候,那兩個練家子已然出手,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兩個白影凝成一團,“啪啪”兩聲過後,人影又如子彈一樣分開。那黑帶五段的大叔倒在地上哼哼,小帥哥卻退回原地,不動聲色,看來高下已判,我並不曾丟臉。這一來大家自是瞧的目眩神馳,早有憋了一肚子氣的愛國人士大嚷:“中國功夫真牛!”“垃圾跆拳道滾回韓國去吧!”“中國功夫萬歲!”一眾跆拳道學員又驚又怒,查看那黑帶五段的傷勢,有人不滿說:“這哪裏是比武較技?下手也太狠了!”“教練的左臂和右腿都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