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攔車鳴冤
考斯特駛下高速,方平遠遠看見馬路邊停着一隊車輛,幾名身穿行政夾克的男男女女正在寒風中翹首以待。
領頭的是一個年齡和自己相仿,地閣方圓的男人。
正是柳平縣長康子文。
考斯特緩緩停下,方平和柳平縣的頭頭腦腦們簡單認識了一番,車隊又緩緩向縣委大樓開去。
柳平縣委大樓,寒風瑟瑟,所有的窗戶卻都處於打開狀態。
車隊緩緩駛進大院,方平走下車,數之不盡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方書記好年輕好帥啊,聽說還沒結婚。”一個年輕女科員花痴道。
“你要是縣委書記你也帥,帥又不能當飯吃,要有能力才行。”
“聽說方書記以前只當過治安官,根本沒有基層工作經驗。”
“還不到30歲,一點閱歷都沒,柳平縣後面的發展估計夠嗆嘍...”
今天柳平縣最大的新聞就是來了個新書記,別說體制內的人,就連街上賣菜的大嬸都在議論紛紛,大部分人都不看好方平,太年輕在官場上往往都意味着能力和經驗不足。
上午9點30分,縣委大禮堂內召開幹部任免宣佈會,郭慶按照程序宣讀組織部的任命文件,簡單介紹了一番方平的工作經歷,頓時讓台下一些不清楚新書記底細的中層幹部愣住了。
工作6年,其中5年11個月都在治安系統工作,期間獲得過一次一等功。
可是一等功和執政一縣有什麼關係,哪怕一級英模也不代表有統籌全局的能力啊。
接下來輪到方平講話,他的話很簡短,說的也都是銳意進取,團結同事,營造風清氣正的政治生態,和諧安定的社會環境之類的套話。
方平不屑於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他知道自己還沒二弟會演戲,他側重的是實幹,一切都以成績說話。
方平說完,康縣長帶頭鼓起了掌,表示大家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方書記,如今方書記來了,大家有了主心骨,以後肯定會更有幹勁…
會議結束,康縣長安排客人到政府小灶就餐,全體常委陪同。
吃完飯,郭部長離開,方平在縣委辦主任秦玲的陪同下,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5樓508室。
這是老書記辦公室,裏面已經收拾一新。
秦玲將他安頓好,問道:“方書記對辦公室還滿意嗎,辦公設施有沒有需要更換的?”
“不用了,這樣挺好。”方平看了一眼秦玲。
和自己年齡相仿,面容姣好,穿着一身黑色女士西裝套裝,將身材凸顯的高挑勻稱。
她是縣委辦主任,正科級部門高配副處,同時還是縣委常委,手上有一票。
寒暄了幾句,秦玲請示道:“方書記初來乍到,請問您的聯絡員人選需不需要辦公室推薦?”
她說的聯絡員就是秘書,方平的級別是不夠配專職秘書的,只能以聯絡員的身份完成秘書的工作。
方平搖搖頭:“人選我已經有了安排。”
秦玲並不意外,她做了兩手準備,提前物色了三個候選人,簡歷表放在包里,都是沒服務過其他領導的年輕科員。
之所以沒提前拿出來,就是防止方平從外地調任秘書,想不到真被自己猜中了。
秦玲又彙報了一些日常工作,然後和方平告辭離開,轉頭就打電話向康子文匯報秘書的事。
康子文說:“這事我們非但不能阻止,還要全力支持。”
書記管帽子,縣長管銀子,康子文覺得為了這點小事和方平產生衝突完全沒必要。
但如果是涉及自身切身利益的事,那就不得不掰掰手腕了,哪怕對方後面有個正廳級弟弟,他也在所不惜。
秦玲走後,方平翻閱起了縣常委的資料。
縣裏連他自己共有11個常委,其中最年輕的是方平、康子文、秦玲。
三人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年輕幹部。
來之前,方平調查過一些信息,老書記在任時,大部分人就倒向了康子文。
一個是年富力強,背景不凡的縣長。
另一個是快退休的書記,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老書記病退後,大家就更知道怎麼選了。
也就是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自己雖然是一把手,說的話卻還沒康子文好使。
這是歷史遺留問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方平將資料過了一遍,發現這些常委沒一個好爭取的。
就連自己的大管家,縣委辦主任秦玲都是康子文的擁躉。
說句直白的,自己被架空了。
如果和康子文和平相處,大家應該能相安無事,如果康子文不支持自己的工作,結果必然是舉步維艱。
方平收好資料,慢慢品着茶,等人上門彙報工作。
縣委大樓,專職副書記、組織部長、宣傳部長等一干常委都在複核彙報材料。
他們都以為康縣長會順理成章更進一步,誰知半路竟然殺出了一個程咬金,硬生生搶走了書記的職位。
這件事已經讓他們很詫異,可是更讓他們詫異的還在後頭。
康縣長已經夠年輕了,方書記竟然比他還年輕。
康縣長背景深,不好惹,他們早就知道。
剛剛上任就辦了一件轟動整個衡州官場的大事。
去年胡市長去工信部跑項目,眾所周知,不到上京不知道自己官小。
一個正廳級在那邊說話根本不好使。
胡市長預約了兩天都見不到負責項目審核的司長,最後不得已求到了康縣長頭上。
康縣長只是打了一個電話,分管副部長就責令司長將事情辦了,另外還請胡市長吃了一頓飯算是賠罪。
這是多大的能量?
這種能人誰敢得罪?
可是新來的書記好像也不簡單。
年紀就能說明一切。
不管兩人以後如何,目前畢竟還沒發生摩擦,於情於理肯定都要去拜拜山頭。
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專職副書記率先出門,剛剛踏上5樓就在走廊上遇到了紀委書記。
“挺積極的啊。”副書記開起了玩笑,兩人是黨校同學,關係很好,說話非常隨便。
紀委書記笑笑:“方書記剛剛上任,情況都是一抹黑,我們得積極彙報,主動替他分憂解難才對。”
“老夏,提醒你一句,在方書記面前,千萬不要陽奉陰違。”
“有什麼說法,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副書記狐疑道。
紀委書記小心翼翼的說:“你不是紀委系統的人,不知道情況,大方書記後面還有個小方書記,得罪了康縣長最多仕途受到影響,得罪了小方書記,嘖嘖,那就不好說了...”
副書記愣了愣,他還從未見過老友如此懼怕一個人,連說話都在顫抖。
“有那麼可怕嗎,難不成這個小方書記還敢殺人?”副書記開起了玩笑。
他再過兩年就要退休,對人員變更不是太在乎,所以並沒調查方平的資料。
“還真不好說,先去彙報工作,晚上我們找個小飯店再慢慢聊。”
方平此時正在辦公室和康子文交流工作。
康縣長態度謙遜,口才斐然,聊了一會,他識趣離開,將空間讓給了其他人。
接下來,柳平縣委班子成員全都到齊,依次彙報工作。
和所有人溝通完,已經是晚上6點。
方平謝絕了康縣長的宴請,他晚上要和二弟派來的司機向東、秘書潘凱見面。
向東是地星安保的三隊隊長,學過方正教授的鍛體術,個人實力很強,一個人對付十幾個赤手空拳的大漢完全不在話下,同時肩負方平貼身保鏢的職責。
翌日,向東和潘凱正式入職。
常委會通過了潘凱縣委辦副主任職位的任命,這是小事,沒人提反對意見,向東也順利分到了小車班。
上任第二天,一切風平浪靜,方平快速熟悉着柳平縣的人事和經濟情況。
中午吃過飯,縣委辦請示方平專車該怎麼安排,按照秦主任的意思,新書記新氣象,應該給方書記配個新車,按照標準頂格配置才對。
方平表示不用張揚,如果自己想開豪車,法拉利、賓利都可以天天開,就連布加迪都不是問題。
秦主任愣了半晌,不知道方書記說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殊不知方平是不想花太多的精力在內耗上,所以適當的展示實力是有必要的。
無論機關還是企業,影響行政效率最大的一個因素就是內耗,方平對此非常反感,有這精力還不如做點實事。
最終方平選擇了以前老書記的座駕,一輛帕薩特,號牌也是原來的號牌。
開了不到兩萬公里,車況也很好,沒出過事故。
下午下班,天空下着濛濛細雨,方平專車剛剛駛出縣委大院,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忽然從斜刺里衝出來,徑直攔在了車前。
向東連忙踩剎車,好在車速不快,在距離少年尚有半米的位置停了下來。
見車子停下,少年忽然雙膝一彎,跪在濕漉漉的水泥地上,顫巍巍的從口袋掏出一張白布條。
上面不知是用血還是紅墨水,寫下了3個鮮紅的大字。
“冤!冤!冤!”
十字路口,一輛漢蘭達朝縣委大樓疾馳而來,副駕駛位的刀疤臉罵罵咧咧道:“馬勒戈壁的,這小逼崽子怎麼從學校跑出來了。”
駕駛位的光頭解釋道:“他媽瘋了半年都沒鬧過,再加上這小子手上沒多少證據,兄弟們就放鬆了警惕,哪知道這小子竟然跟老子來這麼一出。”
“早說把他殺了,就一刀的事,哪有這麼麻煩。”光頭接着抱怨。
刀疤臉搖搖頭:“出了命案,曹局那邊不好交差。”
光頭問:“現在怎麼辦,他攔的是老書記的車,應該是新來的書記在用,要不要把人搶過來?”
刀疤臉瞪了他一眼:“你踏馬是腦子進了水吧,在縣委書記當面玩綁架,你自己想死就算了,老子還想多活幾年呢。”
“靠邊停車,等他們分開后再把小逼崽子綁過來。”
光頭撇了撇嘴:“縣委書記又能怎樣,柳平縣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外來戶能摻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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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識相點,不要趟這攤渾水,否則柳平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刀疤臉笑了笑:“你小子不要把什麼人都想成壞人,說不定我們的新書記是友非敵呢。”
這邊,方平臉色嚴肅的拉開車門。
想不到自己才剛剛上任第二天,竟然就遇到了這種攔車鳴冤的蹊蹺事。
二弟說越是小縣城就越混亂,看來柳平縣的水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啊。
見到方平和潘凱下車,少年涕淚橫流,嘴裏大聲喊道:
“書記大老爺,求求您給我做主,求求您給我做主。”
少年喊了兩嗓子,就要磕頭,方平連忙扶起他,拉開車門道:“喊我方書記就行,有什麼事到車上再說。”
少年擦了擦眼淚,嘴裏連聲感謝:“謝謝方書記,謝謝方書記。”
卻是半天都不敢上車。
潘凱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你既然有冤情,三言兩語肯定說不清楚,你在外面淋雨,方書記也要陪你淋雨,還不如上車慢慢說。”
少年考慮了片刻,點點頭跟着方平坐在後座。
方平瞅了他一眼,少年長相稚嫩,看年齡應該是初中生,表情戰戰兢兢中夾着一絲戒備,害怕坐濕座椅,還用兩隻手掌墊着屁股。
“不用這麼拘束,你今年多大,叫什麼名字?”方平沒急着詢問,先是聊起了家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點。
“我叫林小天,我今年14歲。”少年慢慢拿開了手掌。
“還在讀書嗎?”方平接着問,少年沒穿校服,身上是一件叫不出名字的棉衣,袖口和領口都是黑乎乎的。
少年點點頭:“我在柳平二中初中部。”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您是新來的縣委書記,我認識這個車牌號碼。”
見時機差不多,方平開始切入正題:“你有什麼冤情可以慢慢和我反應。”
正在這時,駕駛位的向東瞄了一眼前方停在梧桐樹下的漢蘭達,提醒道:“方書記,那輛車好像在監視我們。”
漢蘭達車內,光頭的臉色沉鬱到了極點,指着方平的車子罵道:
“瑪德,這個新來的書記腦子有病吧。”
刀疤臉不以為意:“估計狗日的是在作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