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情同姐弟

“陛下，諸位大人，這邊請。”朱楩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聲音平靜地說道。然而，那看似平和的面容下，卻隱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波瀾。

眾人紛紛頷首示意，表示贊同，隨後便緊緊跟隨在朱楩身後，步伐穩健而堅定，一同朝着朱元璋陵寢的入口走去。一路上，除了朱允炆沉默不語外，其餘三人低聲議論着，相互間竊竊私語，猜測着即將出現的祥瑞究竟會是什麼模樣。

沒過多久，他們抵達了朱元璋陵寢的入口處上方。朱楩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來，回頭望向身後的眾人。他的目光如炬，逐一掠過每個人的面龐，最後定格在了朱允炆身上。

“陛下，您請看那邊。”這時，朱楩臉上的笑容已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冰冷徹骨的眼眸。朱允炆和其他三人聽到招呼后，急忙走上前去，站到朱楩身旁，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只是一群士兵正在搬運殉葬的屍體而已，並沒有看到任何所謂的祥瑞。

“不過是些殉葬的的宮女太監罷了，岷王莫不是把那些白布當成了玉俑？誤認為是祥瑞了吧。”此時齊泰在一旁大失所望的說道。他本以為會有什麼驚人的發現，沒想到只是一場誤會。

朱允炆也是露出了一臉索然無味的神情，他原本對這件事情充滿了期待，但現在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他揮了揮手，對齊泰說：“既然是岷王搞錯了，那朕也就當沒發生過，回去吧。”說完，他便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時，朱楩突然開口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了腳步。他看着下方沒有回頭，但是嘴裏卻問道：“父皇臨終前說了吧，不用殉葬，太孫這又是在幹什麼？”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空氣嗡嗡作響，三位大臣驚得目瞪口呆，急忙轉頭望向朱楩。太孫！這可是朱楩破天荒頭一遭不再尊稱朱允炆為陛下，而是改回了太孫這個稱謂，其中蘊含的深意不言自明。

朱允炆亦是微微一怔，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卻見朱楩竟然連身子都未曾轉動，背對着自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慍怒。尚未等他發作，黃子澄便怒聲呵斥道：“岷王！陛下已然登基稱帝，成為天下共主，你這般稱呼，莫非是意圖謀反？！”

然而，朱楩既未回應，亦無動作，依舊凝視着下方，對那氣急敗壞的黃子澄恍若未聞。倒是朱允炆聽到黃子澄此言之後，又見朱楩毫無反應，連忙抬手制止了黃子澄打算繼續說下去的舉動。

朱允炆緩緩轉過身來，此刻他的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陰沉。他緊緊地盯着朱楩背影，過了好一會兒才冷冷地開口說道：“岷王，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你覺得是朕違背了皇爺爺的旨意不成？”

朱楩此時心裏已經非常清楚，身後這三人與當朝天子朱允炆，都是知曉並且安排了這件事情的人。於是他慢慢轉身，迎着朱允炆那銳利的目光，平靜地只吐出一個字：“是！”

朱允炆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似乎對朱楩的回答感到不屑一顧。他微微皺起眉頭，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耐煩地說道：“岷王，你怕不是忘了吧，太祖留下的遺詔可是說的妃嬪不需要殉葬。而這些所謂的‘祭品’裏面，可沒有一個是太祖的妃嬪啊！況且，太祖在泉下，也是需要有人去照顧他老人家的。所以，朕才特意讓這些之前近身侍奉過太祖的宮女和太監們，讓他們一同入土陪葬，這對於他們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無上的榮耀呢？”

朱楩依舊沉默不語，只是目光靜靜地落在朱允炆身上。然而，朱允炆見朱楩並沒有反駁自己，於是趁熱打鐵，繼續對朱楩灌輸着他那套獨特的價值觀："這些宮女和太監的家人會得到一筆不菲的補償，足以讓他們的家人過上舒適的生活。況且，周禮中有明確規定人殉的禮制，朕提出的所有新政都是以周禮為準則制定的。改革官制，推行井田，如今又怎能在為太祖盡孝這件事上違背古禮呢？實話告訴你吧，這十幾人僅僅是陪伴太祖在內宮的近身侍從而已。此外，這座墓室還有外宮，朕昨日已經挑選了數百名合用之人，並賜予他們的父兄千戶之職，還可以世襲罔替。不久之後，被派他們去追隨太祖。"

朱楩眼中掠過一抹驚愕之色，竟是數百人之多！老朱臨終之際，唯恐這千古一帝的威名染上瑕疵，方才廢止了殉葬之制。可這朱允炆不僅鑽了空子，將他身側的十餘名太監宮女盡數送走，此時此刻，竟還欲再度送人！他這一世英名恐怕要毀於他這位大孫子之手了。

朱允炆眼見朱楩依舊沉默不語，轉身便欲與他的三位忠臣一同歸去。然而，行至不遠，約莫只有數步之遙時，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太孫，你且並非想要替我父皇盡孝吧，你這般行事，無非是想效仿那些周朝王公，在你百年之後亦能擁有如此大排場，有千百人為你而殉，而且你還不想遭到天下人的質疑，才強行給你皇爺爺這麼安排的吧。”

朱允炆聞言，身形猛然一頓，沉默片刻后，心中暗自嘆息，他自己那點兒私心，已然被身後這位十八叔洞悉無遺。

確實如此啊！朱元璋在臨死之前，決定廢除殉葬制度，這對全天下的人和他自己來說，並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和傷害。要知道，朱元璋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從社會最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他深知民間的疾苦。對於那些所謂的周禮、儒學，他心裏也很明白，這些不過是統治階級用來束縛和控制老百姓的工具而已，他自己並不相信這些東西。

然而，這個決定卻讓他的大孫子非常不滿意。這位皇太孫深受周禮和儒學的影響，自認為是儒家思想的忠實信徒。他十分享受被士大夫們誇讚為儒君的感覺，覺得自己高雅無比。從心底里，他瞧不起老朱那一輩靠鋤頭和刀槍打拚天下的武夫。因此，他努力研究周禮和儒學，推崇以文治為主導的治理方式，重視文教，大量任用文臣來壓制武將。甚至像齊泰這樣迂腐不堪的儒生都能夠掌管軍隊，當上兵部尚書，可見一斑。

如今更是在一個庶出的十八子攛掇下要把周禮中最顯示尊貴的人殉給廢除，他當然不樂意，他的父親作為已故的太子都享受到了，他怎能沒有，好在朱元璋最後關頭沒有把話說死，這才讓他撿到機會。

齊泰在一旁怒斥朱楩“岷王你好大的膽子！敢如此和陛下說話，真是要造反不成？”

朱楩懶得理會兩條狺狺狂吠的忠犬，直盯着朱允炆，朱允炆轉身說到“昨日是朕登基，今日是太祖入葬，且你岷王是朕的叔叔，朕當你今日是犯了失心瘋不與你一般見識，也不治你的罪，但是你別忘了，如今朕才是皇帝！朕是惜才的，且你於國有功，只要你好好跟着朕，朕必然是會重用你的。”

朱楩已是心灰意冷的搖搖頭，直接走向朱允炆，走到他身邊時輕聲說道“陛下，道不同不相為謀。”說罷也不想再理會身後幾人，往祭祀大殿行去。

倒是朱允炆在朱楩走出幾步后淡淡說道“岷王，我記得周妃身邊有個女官，與你從小情同姐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