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自投羅網
經過徐氏別有用心的宣揚,邵素的病越發嚴重起來,最後竟移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客房,由此做賊心虛之說越發傳得沸沸揚揚,以至於公事繁忙的蕭禛都聽說了的。
晚上探訪,見其雖然臉色蒼白,倒也沒那麼嚴重過,不由詫異,道:“素兒,你這是怎麼了?我聽那說法,倒像是要……”
邵素抿着嘴,握着蕭禛的手,垂淚道:“蕭郎,我們重逢一場,已是上天待我不薄,若是有個萬一,請你……”
“別說這個。”蕭禛忽然心疼起來,忙把她摟在懷裏,道:“我聽竇先生說,他家鄉有個名醫,已經在路上了,來了定能看出什麼病端來……”
邵素不說話,閉上眼,似乎多一口氣少一口氣的樣子。
蕭禛看了,越發憐惜,皺眉道:“進府的那些日子還好好的,怎麼會……”
邵素嘆了口氣,道:“都是我不好,求你把丫頭留了下來……”
“怎麼這個還跟……”蕭禛念念道,忽然悟到邵素的意思,因為強留下這丫頭,觸怒了主持中饋的殷月,因此……
“不可能。”蕭禛皺着眉,道:“月兒性子爽直,不會做這些下作手段的。”
“哦……”邵素靠在他懷裏,身上暖暖,心裏卻發寒,面上卻點頭道:“也許是我多心了,或者,真的做賊心虛呢”說著,涼涼一笑。
“別這麼說。”蕭禛緊緊把邵素摟在懷裏,嘆息道:“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我還想着……”
邵素閉上眼,淡淡道:“蕭郎,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己知道,怕是真真要不久人世,你若是有空閑,念在我們相逢一場,多陪陪我吧……”
“好。”蕭禛聽了這話,心中絞痛,難道他又要是去她,還是這樣的方式?想到這裏,那怨恨她的心,全變成了愧疚,咬着牙道:“素兒,別難過,我會求盡天下名醫來治你的病的。”
邵素不答,只是輕嘆一聲,遙遙望着滿地清輝。……
“你一直對她心存感激,是不是?”許久許久,邵素才出口道。
蕭禛沉默了半晌,道:“是”。
“我怎麼感覺蕭郎還帶了些內疚呢?”邵素的聲音尖銳了起來,迅疾又平復了下去。
“有些吧。”蕭禛沉默了許久,道:“她對我全心全意,我卻……”
“卻什麼?”邵素彷彿要掩飾心跳,側過臉去。
“卻更記掛着你。”蕭禛嘆了口氣,道:“所以越發覺得對她不起。”
“原來如此。”邵素忽然吁了口氣,對這個男人眼裏的“月兒”,她未必不吃醋,這麼想來,他還是更愛她,那就好,那就好,邵素閉上眼,正要在蕭禛懷裏睡去,忽覺蕭禛身子一震。
“怎麼了?蕭郎。”邵素仰起頭,輕聲問道。
蕭禛低低道“好像有人來了,別作聲。”說著,把邵素輕輕放在床頭,站了起來,忽地飛上躍上房梁。
邵素心中大喜,她裝模作樣了許久,終於等來了,忙閉上眼,把被子蓋得嚴實,等待那人到來。
果然,不到一會兒功夫,有蒙面人從窗外跳了進來,見邵素靜靜躺在床上,毫無生氣,慢慢走了過去,觀察許久,似乎有些遲疑,終於伸手卻切邵素的檀中穴,誰知剛剛伸手,忽感覺頭頂掌風掃過,大吃一驚,回身迎擊,兩人一對掌,又相互跳開,那人接着月光見是蕭禛,回身就走,蕭禛哪裏容得他逃走,上前追去,卻見那人回身一鏢,帶着破風之聲,穿了過來。
蕭禛一愣神,接過了那梭鏢,再回頭,已然人影渺渺。
“蕭郎……”邵素從床上坐了起來,臉色煞白,渾身發抖道:“他……他是誰?”
蕭禛接過那梭鏢,望了望,揣在懷裏,走上前撫慰道:“素兒,別怕。”
“我好害怕……怎麼在將軍府里,還有這等事情?”邵素似乎嚇得渾身發抖。
蕭禛也十分奇怪,將軍府里出現了刺客,要殺也會殺他,怎麼來找毫不相干的邵素?而且……方才對掌之間,那個人的身手,竟十分熟悉,彷彿是……
怎麼會?
“蕭郎?”邵素仰頭抓住他的衣襟,卻見其神色詭異,怔忪不定,心中暗笑,面上卻越發慌張道:“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你不在,我竟是死定了。”
蕭禛面色冷峻,沉思半晌道:“倒也不至於死。”
“什麼?”邵素怒道:“難不成他半夜三更來找我喝茶聊天的?”
蕭禛忽然瞥了她一眼,眼見佳人中氣十足,哪裏是方才半死不活的摸樣,心中模模糊糊升起了疑惑,可這疑惑又被先前的情形所震撼,將軍府里……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你放心,素兒,我明日派人來保護你,別害怕。”蕭禛拍了拍邵素的手。
“他近期不會來了吧。”邵素見蕭禛有所察覺,忙低着頭依在蕭禛的懷裏,道:“他知道你在這裏,如何敢來?”
蕭禛“嗯”了一聲,撫慰地拍了拍邵素的後背道:“別怕,別怕。”卻也什麼沒說。
邵素哪裏是“怕”,乃是“喜”,只是不敢讓蕭禛看出來,只低着頭啜泣,道:“蕭郎,若是你不在,我豈非沒命了,也不知誰這麼狠,非讓我死不可。”
蕭禛卻不說話,只把眉頭皺得緊緊的,忽然嘆了口氣道:“也許是誤會。”
邵素聽了這話,心中一沉,冷笑道:“是,真真敲了,這三更半夜走錯了門呢。”
蕭禛忙解釋道:“素兒,不是的,我是說……”說著,搖了搖頭道:“你放心吧,這事我會找人來查的”,說著,伸手掏出那梭鏢,見那鏢頭不過普通摸樣,只是在鏢頭的一角落裏,有個極其細微的標識。
那個標識若不是自家人,是斷斷認不得的,偏生蕭生偶爾曾經相遇過,對此十分熟諳,看到這個圖案,渾身一震,滿面的不可思議。
蕭禛越是如此,邵素越是高興,她情知蕭禛對自己有疑心,也不多說,只裝作害怕的摸樣靠在蕭禛懷裏,默默不語。
蕭禛直待到天亮,丫頭都起身了,才放心走了。
釵兒觀察了半晌,偷偷摸摸來回道:“夫子,大將軍他出了咱們的院子,好像去外書房了。”
邵素此時神采奕奕,哪裏像是病重之人,只抿嘴笑道;“去給三太太傳話,說她送我的那朵夜來香,已經開花了。”
釵兒喜滋滋地說了聲“是”,便要出去回話,忽然又轉過來頭道:“夫子,要不要讓三太太別再……”
“還是要繼續。”邵素點了點頭道:“要不那邊有了防備,倒是不方便了。”
釵兒忙不迭點頭答應,出去了,鶯兒進來,伺候着邵素盥洗完了,因此這些日子病重,便取消了所有的課業,她先來無事,便斜斜靠在迎風枕上看書,見釵兒從外面走了進來,面帶喜色,道:“夫子,都回了。”
“她可說了什麼?”邵素笑道。
“她說大將軍十分重視哩,把她相公都叫去了外書房問話,只是沒有透漏什麼風聲。”
邵素點了點頭道,若是蕭禛連這點事情都查不清,這些年的大將軍便白當了,從前是他不肯,或者說,刻意迴避些什麼,如今卻是不得不面對了,將軍府里有人跑來殺邵素,除了他那位賢良淑德的月兒,恐怕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人來。
何況那個梭鏢上的圖案,邵素篤定蕭禛是認得的,不僅認得,還十分熟悉,他家夫人這麼厲害,居然能指使得暗位來謀殺,他有的愁了。邵素“嗤”地笑了,用手撥拉着那書頁,嘩啦啦翻着……
忽聽外面婆子道:“二太太……”
邵素與釵兒對望一眼,釵兒忙給邵素蓋上了被,把那準備好的葯碗端在手裏,扶着邵素道:“夫子,喝葯吧……”
正說著,殷月帶着幾個丫頭婆子走了進來,見釵兒正服侍這邵素喝葯,眼眸閃了閃道:“聽說夫子病重了,我過來看看。”
“謝謝二夫人。”邵素有氣無力道。
殷月見邵素臉色煞白,倒也不像是裝病,心下稍安,大約蕭禛是聽說邵素病了,舊情難忘,晚上過來探望,卻偏生……
真是太不巧了!
殷月皺着眉道:“夫子到底得的什麼病,竟如此厲害”
邵素搖頭,似乎說不出話來,望向了釵兒,釵兒忙站起身,斂手低眉道:“回二太太,大夫說,夫子身子骨弱,肝火積重,又受了些心累與驚嚇,越發有些不堪了,因此……”
“哦……”殷月仔細打量着床上的邵素,見其閉着眼,似乎無力聽她們的對答,心中忽然痛快起來,這女人終於死了,蕭禛再心疼又有什麼用,總算是惡有惡報,可是……
昨日的事情,蕭禛若是察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