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此開始
天色剛剛破曉，清晨的第一縷微光灑進狹窄的木屋。
微光之中，趙奕十緘默地注視着病床上昏迷的何萊，神情複雜，難以捉摸。
就在此時，房間木門被扣響了。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璐璐。
女孩進門后，卻沒有走上前，而是在門檻處撲通一聲跪下了。
“對不起，師父……是咱不聽話到處亂跑，惹了這麼大的麻煩，還沒保護好師弟，師父您想怎麼處罰咱都可以，咱認……”
“無妨。”
大叔淡淡地打斷了璐璐的話。
“你起來吧。”
璐璐卻很是固執，不願起身。
趙奕十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來到璐璐面前，將她拎了起來。
安撫似地摸了摸璐璐的頭，大叔低聲開口了。
“你不必在意這件事，說到底發生這種事也有我的原因。”
“您是說您不該隨隨便便就放咱獨自下山么？師父您不必為此自責的。”
“不是。”
趙奕十轉過身又看向病床上的何萊，回答地很果斷。
璐璐呆住了。
“那……”
“你恢復得怎麼樣？身體還有無異樣？”大叔突然問璐璐道。
“無大礙了，本來就沒有受太重的傷。”
趙奕十沒有回頭，依舊注視着昏迷的何萊。
璐璐只聽見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怎麼了嗎？師父？”
“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他……”
璐璐知道師父口中的這個“他”指的是誰，她也望向病床上的何萊。
“他太可疑了，降臨遲到了整整三大三年，還有可能被未知的存在給影響，什麼也不願意說……最讓我反感的是，他身上的超遠古咒文和一百多年前被誅殺的魔宗宗主卻又極為相似；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信任他。”
“所以我原本就不想收他為徒，口頭收下他只是為了將他控制在身邊，好時時刻刻監視着他，因為我懷疑他有可能是異端神所降臨的下一代魔宗之王。”
璐璐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天在他身體上留下的咒文印記和你身上的不同，那不僅是一個標誌和護符，為了監視他的所作所為，控制他的一舉一動，我夾雜了私貨，一旦他有任何異常舉動，我就可以操縱咒文威脅他的生命。”
“第一周里我也沒有打算教他任何東西，我是不會讓一個異常者在我眼皮子下任其成長的。”
趙奕十的聲音是璐璐從未聽過的冷酷可怕。
“但他也相當沉穩，絲毫看不出一絲倪端，我甚至一度以為他隱藏得很好，所以我必須要將他的本性逼出來，我要探清他真正的性情。”
“所以我安排了這次下山。”
璐璐頓感寒意四起，她第一次見到了師父如此精於算計的一面。
“那……那些人是你……”
“那倒不是，你放心，我肯定是不會讓我心愛的徒弟有危險的。”趙奕十回頭，笑得卻溫暖。
“我是隨着你們一起下山的，只是使了點手段讓你們注意不到我；至於那群匪徒，實際上他們覬覦你很久了，在周圍盯梢的人很多。所以以前每次下山我都會與你一起……”
“正是有這樣一層原因在，我才決定讓你和他一起下山，我倒要看看他在危險面前會有何反應。”
“不過倒是你，四處亂跑，看到你獨自一個人被圍住的時候，我差點就打算出手救你了……”
這也倒也確實，何萊倒下后師父便立刻出現，並迅速地帶他們倆人去治療了，大叔臉上的擔憂璐璐也看在眼裏。
怪不得明明何萊的傷要重一些，師父卻優先治療的璐璐；恐怕那擔憂也是僅僅擔憂璐璐一人吧？
大叔又在床邊椅子上坐下。
“……但是，他選擇了幫你，甚至在關鍵時刻也沒有選擇背叛，而是義無反顧地救你……”
“我那時才意識到他其實是個好人，即使他的身份成謎，藏着危險的秘密，但他的本性是善良的……”
趙奕十陷入了沉默，神情複雜地注視着何萊。
“師父……”
“我現在很糾結，到底該怎麼處置他。”大叔開口了，眉頭緊皺。
“雖然他還不能適應，但那無與倫比的毀滅性力量你也看到了……剛剛在替他治療的時候，我檢測過了我佈下的咒文，對他不利的部分已經被他身上的超遠古咒文給自行抹消了，他的身體在那個咒文的加持下只會融合接納對他有利的部分，幾乎任何形式的咒文攻擊控制和負面詛咒他都能免疫抵消……”
趙奕十低下了頭，自嘲地笑了笑。
“璐璐，你知道意味着什麼嗎？”
女孩愣了愣神。
“我……我不知道。”
太陽已然升高，光芒緩慢地挪動着，從大叔身上移下，緩緩朝病床靠近。
“我永遠無法控制他，他只要存在，就很有可能是個隱形威脅；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培育他，一旦讓他學會控制並使用咒文，——那我很有可能就會創造出一個實力堪比，甚至高於勇者，能威脅世界安全的怪物；二便是趁他還弱小，就此殺死他，永絕後患……”
“他明明也很善良，是個好孩子……”
趙奕十抬頭仔細端詳着何萊的面容，思緒卻飄回了很久以前，讓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師父！……”
璐璐以端正的姿勢理了理儀容，不顧身體虛弱，原地正跪而下。
長跪、彎腰附身，垂手至地，隨即叩首而拜。
“你這是……？”
“師父，留下他吧。”
“我以為你不喜歡他。”大叔挑了挑眉梢，看樣子頗為意外。
“確實如此，他身上咒文的那股味至今也令我厭惡，但是……”璐璐咽了口唾沫，“正如您所說，他並不壞，如果您好生引導，或許……或許能成為像勇者那樣的英雄。”
大叔沒有回答。
“您看，他還可以幫忙幹活，到時候咱也有更多時間練習咒文，咱會變得更強，變得能超過勇者，就算他再危險，到時候咱來監督他，控制他……”
璐璐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
“你起來吧。”
女孩卻仍固執地跪拜着，大叔嘆了口氣，揉了揉璐璐的腦袋。
“如果是你的話，恐怕真的可以……”
言罷，大叔突然笑了，笑容里有些許釋懷。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以後便要嚴格對待你，你若以後不能拿出相應的成績的話，我就將你逐出師門，以後也別叫我師父，明白嗎？”
“明白！謹遵師教！”
璐璐頭埋得更深了。
“如此甚好，起身吧，回去好好休息養傷，等傷好了就要開始魔鬼訓練了哦。”
璐璐知道師父答應了，急忙掙扎着站起身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虛弱的身體還有些不能保持平衡，搖搖晃晃得像一隻企鵝。
“謝謝師傅！”
女孩的臉龐有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很可愛。
她搖搖擺擺地走出去了。
“對了璐璐。”大叔又叫住了她，“以後他好歹也就是你的師弟了，少欺負他一點！”
“我知道啦！”
“……”
房間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大叔靠在椅子上，摩挲着雙手。
“……老杜，就當還你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