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朱老的賞識

第611章 朱老的賞識

天色漸暮。

曹志峰身軀依舊筆挺。

他安靜的站在申河莊園朱永海的庭院中,無聲地注視着院門口。

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遮擋,顯得有些空空蕩蕩,如他的心一般。

更遠處是一群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而他的目光始終落在一人身上。

良久之後,才有個略顯不安的聲音響起。

“曹叔,那個姓田的莫名其妙被砍了一隻手,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免得他和朱家人的恩怨在牽連到我們身上。”

魏青雲面色有些發白,分明是驚慌太久的緣故。

他被田康挾持了許久,雖沒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依然免不了提心弔膽。

主要是他完全不清楚曹志峰的情況,既擔憂自己的安危,也有幾分掛懷對方。

沒想到一段時間之後,有一群人號稱朱家的人,持槍衝進了天味居內。

控制住田康之後,輕而易舉就卸掉他一隻手以示懲戒。

魏青雲懂事歸懂事,可年齡經歷擺在那兒,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哪裏還能夠鎮定自若。

他實際上壓根沒搞明白,田康和曹志峰之間的糾葛,

更搞不清楚突然冒出來的朱家人又是哪一夥的,一直到被帶進朱永海的住處,

都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好容易緩過神,就想着勸曹志峰趕緊離開,不要繼續摻和這些事情。

“不錯。”

曹志峰眼中已只剩下了不算太好看的風景,他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

轉頭看向惴惴不安的魏青雲,安慰性的一笑。

“我們是該走了。”

話音方落,身後就響起鞋子在地面上啪嗒的動靜,旋即一個略顯疲倦地聲音響起。

“小曹,先別忙着走。”

待得曹志峰二人轉過身,目光相對之下,來人方才若無其事的接着開口。

“不介意的話,能不能陪我這個糟老頭子聊聊?”

曹志峰撞上那一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心下不由一陣凜然。

待得江燃離去,原本短暫被壓到同一水平線的眾人,再度有了身份地位之分。

最讓他感到駭然的是,面前老人竟變得愈發低調了幾分。

渾身上下,沒有哪怕一絲一毫透露出對待江燃這等惡客的不滿和怨懟。

先前江燃在時,對方看似被嚇破膽一般的表現絕不容作假,

卻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常,沒有色厲內荏的事後威風,沒有覺得顏面掃地,

反而姿態變得更為謙卑,渾身散發的氣場也更加溫和。

端得令人不寒而慄。

“朱老說笑了。”曹志峰一臉默然,對他的變化並沒有深究的意思。

簡單應付完一句話后,他便貌似言語笨拙的閉上了嘴,再不發一言。

空氣再度變得靜謐。

朱永海挪開視線,遠眺着江燃等人離開的方向,

儘管已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可他依舊端詳的很是認真。

大概眺望了六七秒的時間,朱永海才動靜很大的換了口氣,悠悠的說道。

“小蔣用了好些年,才讓我改變了對他的成見。”

“我原想着憑藉自己的香火情,以及朱紹可能提供的助力,幫襯小蔣一把,襄助他盡量往上多爬一爬。”

朱永海話音至此,略一停頓,眼中有些唏噓,也有慶幸。

“若非江宗師來此,怕是我會做出此生最後悔的一個決定。”

曹志峰聽到這裏,不由詫異的看他一眼,覺得能從朱永海這等人物口中聽到這些話,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其實不太想開口,可的確被這句話所打動。

“蔣守成這種人面厚心黑,狀若純良實際惡貫滿盈,偏又在可以影響他命運的人面前掩飾的很好。”

“朱老會看走眼,並非識人的本事不好,而是任何人都會犯的錯。”

“想來朱老要是知曉他的品性,大概也不會想着去扶持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曹志峰安慰人的言語並不高明,可朱永海彷彿十分受用。

他渾濁的瞳孔中浮現一絲難以察覺的欣慰,看向曹志峰的眼神更為柔和。

“我也並非全然不知他的品性,只是我的確未能料到,他會愚蠢到這種地步。”

“竟連違禁品都敢去碰。”

曹志峰瞳孔微縮,不是因為蔣守成做的事震驚,而是因為朱永海的這句話。

他方才之所以開口,是覺得朱永海能夠為及時察覺蔣守成的惡感到慶幸,

那從某種程度上表明,這個曾經身居高位的老人,至少良心未泯。

卻不曾料到,對方會說出未嘗不知蔣守成品性,只覺其太過愚蠢的話。

“朱老早知蔣守成做的那些勾當?”曹志峰有心緘口不言,可終究沒能忍住詢問出聲。

朱永海洞若觀火的看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解釋。

“蔣守成做了什麼不重要,人無完人,偶爾做些出格的事能夠理解。”

“可非要去踩一條很醒目的紅線,那就是徹頭徹尾的無藥可救。”

“這些道理實際上我一般不和別人贅言,只是你的品性着實對我脾氣,適才多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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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永海說完這些,又接着嘆了口氣。

“唉,也不知你能否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曹志峰的身形莫名顯得有些佝僂。

院中站着三人,偏偏只他一個孤獨。

心中情緒如同潮水,翻湧不息。

良久之後,他才聲音乾澀的開口。

“朱老的良苦用心曹某感激不盡,可對您的話卻不敢苟同。”

朱永海眼神一亮,伸出手示意他具體說說。

“物有陰陽,人分善惡。”曹志峰言辭懇切,一字一頓道。

“既然是作惡,那就絕不存在紅線與否的道理。”

“蔣守成可以嘔心瀝血,也可以佔着茅坑不拉屎,唯獨不能仗勢欺壓良善。”

“他身處南都,諸多行事我無心過問也不得而知,可這絕非朱老一句人無完人,便能輕鬆揭過的事情。”

曹志峰一番話說的斬釘截鐵毫無猶豫,一副根本不怕得罪朱永海的姿態。

不料朱永海眼中的讚賞更甚,上下端詳他許久,越看越是滿意。

“怪不得江宗師並未懲戒你,現在看來,小曹果真是有一顆赤子之心啊!”

曹志峰聽他提到江燃,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回想起被楊正雲訓斥以後,江燃和朱紹進屋后的情形,有些無語凝噎。

但是他情緒激動,衝著江燃說了句“莫要得意,有朝一日一定會讓你受到懲罰”的話。

當時屋中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支奇葩。

而江燃的回應就愈發讓他無可奈何,對方僅僅是沖他揚起嘴角輕輕一笑,半句話都沒有多說,

一如此前在燕山,他每每遲一步趕到時,所露出的表情一樣。

朱永海不清楚對方未曾出手懲戒他的原因,可曹志峰心中卻如同明鏡一樣。

他之餘江燃來說,便是笑話,是一個小丑。

不僅保護不了身邊的人,也沒有能力讓任何人繩之以法。

小丑一樣的他不僅給江燃造成不了任何麻煩,甚至還能取樂,

故而根本用不着對他出手,他的行為在旁人眼中,永遠那麼可笑。

朱永海倒是不太清楚曹志峰內心複雜的情緒,或許是由於兩人心態和地位全然不同的緣故。

從他的角度來看,能讓江燃留有幾分顏面的人,一定有其特殊之處。

何況通過今日的接觸,以及方才調查到的消息來看,即便把江燃這個因素排除在外,

單純曹志峰這個人,就讓朱永海生出了極大地興趣。

“小曹,你覺得南都這個地方怎麼樣?”

朱永海在心底盤算了一番,笑眯眯的開口問道,壓根沒把對方先前反駁他的話放在心上。

曹志峰也沒多想,見他突然話鋒一轉,甚至鬆了口氣。

“南都市的發展前景和環境都很好,是個宜居之地。”

若是換個人說到發展前景這個詞彙,生性多疑的朱永海絕對會在心中揣測對方言語中的深意,

看看是否故意在他面前這樣說,可這話從曹志峰口中冒出來,

竟給他一種實在想不到其他詞彙,講出來湊數的感覺。

朱永海原本還想着怎麼把話繞到正題上,聽完這句話,斟酌着言語又問。

“小曹,你之前在支隊長的位置上呆了那麼久,就沒想着會不會再往上爬一爬?”

曹志峰聽他語氣有些奇怪,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待在哪個位置上都一樣在發光發熱,成天想着往上爬還哪有時間干實事。”

“再說我現在已經不是支隊長了,朱老有話不妨直說,用不着拐彎抹角。”

要干實事這種話也得看已由誰來說,從曹志峰嘴裏講出來,朱永海連嗤笑的念頭都沒有,

甚至於最後被輕輕懟了一句,也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我意思是,既然你也覺得南都這地方有前景,不如我想個辦法,把你調來南都如何?”

朱永海輕描淡寫的說完這句話后,一直在觀察着曹志峰的表情。

先是不出他所料的疑惑,轉而是驚訝,照常理緊接着便是狂喜和感激。

因為只要是個正常人,都能理解他這句話的深意,說白了就是明擺着要大力提拔,

所以朱永海幾乎能夠確信,曹志峰應該會在驚喜過後,毫不猶豫的答應來南都。

沒有任何人會在一個幾乎能夠改變命運的機會面前,表現出不屑一顧的姿態。

然而曹志峰在疑惑和驚訝過後,並未露出絲毫喜悅的表情。

他反而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可奈何的澀然,搖着頭毫不猶豫的開口。

“多謝朱老好意,南都雖好,但我還是覺得燕山最好。”

“何況你把我調來南都,也免不了旁人說閑話,這件事就不必再提了。”

這下子反而輪到朱永海驚訝了,他深切感受到了曹志峰語氣中的不屑和鄙夷。

愣了一瞬后,忍不住驚疑道。

“你先別忙着拒絕。”

“調你來南都,可不是平調,而且我可以保證,次年可以再提一級,五年之內,我保准你能做到蔣守成現在的位置。”

朱永海略作停頓,盯着曹志峰的眼睛,最後一句話語速很慢。

“而這,仍然不是終點。”

他不清楚是不是表述錯誤,亦或者曹志峰反應遲鈍,

故而這一番話說的可謂是明朗之極,甚至直接了當的說出了他想把曹志峰推到什麼位置上去。

這些話本不該說的如此直白,或者說換做任何上位者,都不可能做出這樣的許諾。

然而不知道為何,曹志峰表現得越是不以為意,朱永海內心深處就愈發覺得他不可多得。

如果說在他身邊經營許久的蔣守成,很難輕易看穿,

那麼換作曹志峰的話,朱永海幾乎能夠確信,無論他爬的有多高,

一旦到了需要他回報的時候,便必然是不顧代價,乃至於無論生死的那種。

這樣的感覺來的莫名其妙,可朱永海並不覺得他會看錯。

察覺到朱永海極其認真態度的曹志峰,目光也是毫無閃躲的同他對視。

“曹某謝過朱老賞識。”

“可我還是覺得留在燕山更自在,做個交通執法官也挺好。”

說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笑。

“何況憑藉我的能力,坐在蔣守成那個位置上,怕是會如坐針氈,分秒不得安寧。”

“我連江燃肆意殺了這麼多人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又有什麼資格坐到那個位置上去?”

朱永海眼神微眯,想了想低沉着聲音問。

“說這麼多,你是在諷刺我,亦或是朱紹和林懷章等人,屈服於江宗師的武力嗎?”

曹志峰張張嘴,又無聲的將“沒錯”兩個字化為了:“不敢。”

朱永海看出了他的心思,也不逼問,只是伸手指着前方空蕩蕩的地面。

“這兒早上還有一片黃艷艷的菊花,蔣守成還為其澆水施肥。”

“下午便被一陣狂風傾襲,落個風卷菊聲盡,雨落百花空的結局。”

“蔣守成和那一片化作灰燼的菊花並無不同,都死在了這個秋天裏。”

“唯獨不同的是,菊花來年秋日會重來,蔣守成卻會被人遺忘,最終什麼也不剩下。”

看着若有所思的曹志峰,朱永海語重心長的勸誡。

“說這麼多,我只是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一句話。”

“萬事重不過自身性命,留存有用之身,才有將來的一切可能性。”

“你何必將目光鎖在江宗師身上不放?要知道他和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曹志峰臉色變化數次,佝僂的身體突然躬下去一禮。

“朱老金玉良言,謹受教。”

朱永海心中一動,覺得他有回心轉意的勢態,眼神略有些欣喜,剛想要伸手去攙他,

卻見曹志峰轉瞬直起身體,伸手拍了拍一旁少年的肩膀。

“青雲,我們走。”

話音落罷,他轉而衝著朱永海一笑,“告辭。朱老保重。”

轉身離去之際,曹志峰方才有些佝僂的身體重新挺立的筆直。

寧肯枝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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