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了斷
周玉似是明白,又有些糊塗,問道:“打什麼證明?”
唐水芹說:“不知道,我聽了幾句,不愛聽,就拖着我家那個回來了,想着不能叫他們佔了便宜,就來告訴你一聲。”
周玉還要問,院外就聽到朱建沖咆哮聲:“唐水芹,你死哪裏去了。”
唐水芹一聽,急忙爬起來,囑咐周玉:“二姐,你可別說,我跟你說了什麼。”
周玉點點頭,就這一片,她唐水芹這張嘴就沒有什麼不敢說的,紅的能說成黑的,活的能說成死的,打起架來誰都不是她的對手。她有什麼好怕的,這麼說,不過是多此一舉。
朱建沖一聲比一聲急,唐水芹急忙出去,道:“叫什麼叫,我來找二姐要點碎布呢,你催命呢。”
兩人說著,聲音慢慢消失在院外,周玉有些心神不寧,上輩子可沒有這一遭,難道重生了,後面所有的事都變了?
農村的晚上沒有什麼娛樂,天一黑,串門的串門,不串門的早早就睡了,周玉哄睡兩個孩子,看看時間,才八點多。
手上有一針沒一針的拼着布條,心裏急着,楊華趕緊回來,好問一問到底是什麼事。
楊華快十點才回來,周玉聽到開門聲,丟下手裏的活,急忙迎出去,火急火燎的問:“今天唐水芹過來跟我說,朱家那一大家子商量要弄我們,說你不要老頭了,怎麼回事。”
楊華關上門,似乎並不驚訝,道:“管他的,水來土掩,兵來將擋。”
周玉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楊華坐下,輕嘆了一聲,思索一番,道:“我不想帶着楊波外公過了。”
周玉道:“不是分家了嗎,他在那邊過,我們在這邊過呢。”
楊華道:“明面上是分了,實際上咱們還是沒有分。”忍了忍,又說:“那天我不是送肉過去嗎?”
周玉點頭,楊華道:“到門口就聽到玉芝在教唆楊波,明面上聽着是為孩子好,實際上就是教唆着對抗我們。”
周玉心裏暗道:“你現在才知道呀?”心裏想着但也沒說口,楊華接着道:“教壞孩子不說,還私底下叫老頭搬糧食,你說他有多少個需要二十公斤的紅豆種?”
周玉嘴角一抽,道:“你現在才知道呀,以前這個豆子不在,那個豆子沒有的,我問你,你老說我記錯了。”
楊華道:“不是我不知道,是我不想點破。”
“那現在怎麼又想着點破了?”周玉有些疑惑,既然以前不想說破的事,現在單過了又點破幹什麼?
楊華沉默了一下,道:“這些日子看你努力賺錢,努力生活的樣子,我忽然發現,不是我們過不了好日子,是我們一直在爛泥里掙扎,一但我們想往上爬,就有人按住我們的頭。”
“我們腳下是個無底洞,不管我們怎麼努力,總有無數只手想把我們往下拉,掙的再多也填不滿這個洞。”
“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更不想小丹小海也過這樣深不見底的日子,這樣的日子如同拉磨的驢,永遠在勞動,卻一步沒走遠,看不到盼頭。”
周玉一愣,所以,楊華是因為自己改變了,他才改變的?那麼自己上輩子到底在幹什麼?
周玉仔細想想,上輩子自己在拚命的守着那一畝三分地,在風雨無阻的穿梭田間地頭,在管了東家管西家的奔波。
什麼都做了,唯獨沒有做到愛自己,自己的付出在他人看來,只是這家的媳婦勤快而已。一身的泥濘也不換來別人高看一眼,只當這是千萬農村婦女應該做的。
從沒想過,愛自己,可以做自己拿手的事,可以放開心胸不用管別人的想法與生活,可以只為自己的生活忙碌,甚至可以影響到別人的想法,改變別人的想法。
楊華見周玉沉默了,他小心的問道:“小周,你什麼想法?”
周玉回過神,道:“我沒有什麼想法,你有什麼想法?”
楊華道:“我想了這幾天,明天準備去村公所找范平先打個證明,把戶口單獨劃出來,戶主是我,順便把小海的戶口落上去。”
周玉想起唐水芹說的話,不由擔心,道:“要是范平不給打這個證明呢?”
楊華道:“有這個可能,戶口不分開,他跟我們就還是一家人,他是戶主,以後我們要用戶口,還得經過他同意。”
周玉蹙眉,道:“朱玉芝也來了,你知道嗎?”
楊華點點頭,道:“我就是等他來,來了才好有個了斷。”
周玉忽然心慌起來,道:“姓朱的這一大家子可不是好纏的。”
楊華不是不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難纏也得纏鬥幾圈不是。
楊華煩惱的搖搖頭,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放着部隊大好的前程,為了這麼個不值當的事離開部隊,來遭受這般的折磨。
八年的兵旅說離開就離開,要是還在部隊,什麼樣的媳婦找不到?可偏就踩踏空一步,落到今天裏外不是人的地步。
兩人相顧無言,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現在想太多也是白搭。
次日,兩人剛起床,開始為一天的忙碌做準備,周玉正掃着院子,楊華打了井水去喂馬。
周玉隱隱聽着遠處有一陣哭聲,停下仔細聽,又好像沒有,來來回回兩三次,周玉有些心神不寧。
楊華餵了馬,出來見周玉站在院子裏發獃,問道:“你在幹什麼?”
周玉問他:“你聽見哭聲嗎?一個女人的哭聲?”
楊華豎著耳朵聽了下,什麼也沒聽到,正要開口說沒有,一陣哭聲由遠及近而來,這次,兩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周玉皺眉道:“會不會是朱玉芝?”楊華也拿不準,農村女人一旦跟誰有怨氣,總喜歡大清早的上人家屋裏哭泣叫罵。
一來給人家下馬威,二來清早哭鬧晦氣的很,很多人家為了不晦氣,但凡上門的請什麼要求都會快速答應。
兩人相視一眼,周玉丟下掃把,趕緊把堂屋門關上,廚房門也順手關了,真是後悔沒有打圍牆,上鐵門,這樣她就院子都進不來了。
楊華拿了凳子坐到院子門口抽煙,如果真是朱玉芝,自己就在門口,她還進去幹什麼。
兩人剛弄好,哭聲就到了大路上,接着拐了彎往自己家這一巷道進來了。
真被兩人說中了,真是朱玉芝,女人上門哭,還是大清早,這就是最大的忌諱了,周玉恨不得提着掃把給她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