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百三十章
黎明有人影出現,走到城門口,拉動了木栓,下了鏈條開了鎖,吱呀的一聲,悶悶的,推到貼近城牆時,砰的一下撞在牆面上。有人走路,還打着哈欠,口裏喊着:“小六子趕緊上崗,別在那死睡了。”那聲音睏倦,有些睡不醒,還有些不耐煩。
宇文清推推東方嵐,“嫂子。”
東方嵐頭靠在宇文清肩上,打着小呼嚕。這一夜沒睡,早就把精力都散了,宇文清重重的嘆口氣,把東方嵐的頭放在包袱上,她收拾了一下包袱,又把東方嵐抱到馬上,這樣大動作,東方嵐早被弄醒,不過她懶的睜眼睛,理所當然的把宇文清當靠墊,眯着眼睛休息。
馬慢慢的駛過了城門,天知道宇文清此刻心中的小膽都要被嚇破了,就怕馬蹄子聲音大點,或者被人發現,她做賊心虛,好不容易駛出一段距離,回頭望望城門開始催着馬走快點,過不了多少時候尚書府就會發現她們逃跑了,要是追上來,肯定沒好日子過,她膽戰心驚,馬跑得有些快,馬背顛簸的厲害,東方嵐想裝睡卻不能了。
她揉着眼睛說:“出城了?”
“嗯。”
“那你還磨磨蹭蹭的,趕緊讓馬甩開蹄子跑。”
宇文清拿出地圖,“嫂子,你給看看,這是要往哪裏走。”
兩人都沒出過京城,只能靠着皇甫霖的地圖找路,東方嵐認真的看了幾下,“看不大清楚,要不等天亮了再說,反正有路就走,總沒錯,天底下的路四通八達。”
天慢慢的黑的少了,亮的多了。天空出現魚肚白,慢慢的在那白肚上還露出了金邊。宇文清看看天,天亮了,太陽也慢慢的露了小臉,從地平線里灑出金光,大有‘金光普照’的感覺,讓人看之,心生敬畏。
“嫂子,我聽說如來佛頭上就有那樣一片小太陽。”
“是觀音菩薩,畫像里都會畫她頭上有金光。”
“嫂子,菩薩是男是女?”
“菩薩啊,不男不女,因為有人說是‘他’,有人說是‘她’。”奔了一路,兩人早就有些餓了,就算兩人還好,馬也累的夠嗆,馱一大堆的東西,還有兩位小主兒。宇文清把馬停下來,讓它自己覓草吃。
馬高興了,甩着長尾巴,在屁股后刷來刷去。吃草時嘴裏發出滿足的聲音,宇文清和東方嵐坐在馬上看日出。
“從沒如此安靜過,外面的風裏帶着青草的香味,到處都是自由的氣息,天下的路,是四通八達的,看上去不斷的延伸出去,小二叔我覺得自己快幸福的暴走了。”
東方嵐伸着懶腰,兩隻拳頭沖向青天,懶懶的舒展着。
“是,我也快幸福的暴走了。”
宇文清頂着兩個資深黑眼圈,把下巴擱在東方嵐的肩上。她頭有點重,有點痛,但是心裏是快活的。看着太陽出現,心中生出無限希望,彷彿那種憋悶的沒有未來的心情被解除限制。
現在的未來是一條直線,無限延伸。
宇文清伸手握着東方嵐舉高的拳頭,“嫂子,你摸到太陽了嗎?感覺到溫暖嗎?”
“是,覺得手裏捧着太陽。”
“太陽在哪裏?”
“在東方。”
“在哪裏?”
“在東方。”
“是啊,就是嫂子這個東方,是我的太陽。”宇文清從東方嵐身後抱住她,把臉埋在她脖子裏,再也不動了。
東方嵐吐槽說:“煽情。”
“是真這樣覺得的,現在我全身都被照耀的暖洋洋的。”
“別說廢話,再耽擱小心兩人被抓回去浸豬籠。”
“誰那麼野蠻,算了,還是逃吧。”
馬未吃夠草,但仍然被催着趕路,一路上從鼻子裏哼氣,似對馬背上的小主兒不服氣。
尚書府。
宇文一家子早早就起了,宇文殿問道:“今天是放榜日,清兒還沒來嗎?小羽你過去看看。”
“是,老爺。”
宇文羽不緊不慢的去了功名閣,見小憐在。問道:“二少爺起床了沒有?老爺請他去,說是今日放榜。”
“沒有,還睡着,沒起。”
“那喊他起來。”
“要喊你去喊,我才不喊。”
小憐摔帘子,給宇文羽吃足憋。他沒法子只好自己去敲門,呼喚了幾句,“二少爺,二少爺……”推開門,床上早沒人,被子還疊的整整齊齊,宇文羽出來,掀了帘子進小憐的房間,“二少爺人呢?他不在。”
“你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反正我昨兒看着她睡來的。”
“會不會是一早出去了?”
“不知道。”
宇文羽扁扁嘴,從屋裏出去了。見他走了,小憐躡手躡腳的追出來看,摸了摸狂跳不已的心臟,“真是嚇死我了,不過二少爺你還是逃快一點,不然老爺的千里駒沒多少時候就能追上你。小憐能替你拖多久就是多久。”
宇文羽前去回復說:“二少爺不在屋,問了他的丫頭也不知道,小的想着會不會是二少爺等不及,已經偷偷的去看榜了?”
宇文殿摸着鬍子,道:“也有可能。”他喊阿雲,“阿雲,去放榜那看看,二少爺考的如何,找着他就趕緊讓回來。”
阿雲答應一聲騎着馬去了,剛到放榜時間,官差把榜貼了出來,阿雲擠在那裏看,一邊問旁人,“上面有宇文清這個名字沒有?”
那人說:“沒有。”
阿雲被人擠出來,又努力擠進去,不時有人高呼中了中了,又有人哭得跟什麼似的,這考生們簡直就是瘋子。第二批名單又貼出來,阿雲又力排眾人擠進去,問道:“有宇文清的名字沒有?”
大家都在擠着看,阿雲也往裏頭擠,只是他不識字,只好不斷的拉住人問:“有宇文清的名字沒有?”
“沒有沒有。”
阿雲又出了人群,到了第三批名單,是前二十名的了,阿雲沒再往裏頭擠,幾百名都沒有,前二十那得多難,他還是不瞧了,只是眼睛四處的溜,看看有沒有宇文清的身影。
宇文清沒瞧見,倒瞧見着皇甫靜儀了。公主的出場仍然是夠排場,四個女婢把她團團圍住,把她護在中央。
皇甫靜儀道:“那不是尚書府的阿雲嗎?宇文清也來了?”她踮腳尖的看,道:“春日你去看看宇文清上榜了沒有?”
春日一低頭道:“是。”
身子靈巧的一躍,踩在那些書生的肩膀上一一的看過名單,回來稟告說:“公主,沒有。”
“那傢伙還真的名落孫山。”
李越也跑來看名單,見到皇甫靜儀上來打了招呼。“公主好。”
“小越好,你的名單還沒貼出來,我是專門看前三甲的。這是前二十名。”
“哦,公主看見表弟了嗎?”
“他呀,沒有。看阿雲的樣子,好像在找他。”
李越去找阿雲,“阿雲,表弟來了?”
“是表少爺,小的一直找不到我家二少爺,府里也沒有,就讓看看是不是跑到這裏來看成績了。表少爺上榜了嗎?”
“還沒有,這是前二十名。”
“那你幫忙看看,有我家二少爺嗎?我不識字。”
“好。”
李越跳了一下,目光一一掃過去,落了下來,“沒有。”
阿雲道:“我家二少爺肯定名落孫山,知道自己考的不好,躲起來不見人了。”
場子裏比之前鬧的還要厲害,有人高喊着:“三甲出來了,快來看哪!”大家一擁而上,李越被人撞了一下,跌在地上,阿雲忙着去扶。
“表少爺小心。”
“謝謝。”
皇甫靜岡也來了,他一身銀白色的龍袍,站在那格外的顯眼。皇甫靜儀笑着過去挽住他的手臂,笑說:“皇兄,今日穿的很正式呀。”
“嗯,畢竟是中狀元的日子。”
就聽人群里呼出聲來,“探花,皇甫靜岡。”
皇甫靜岡的嘴角抽了抽,“有沒有搞錯,我寫了那麼多才得了個第三名,那些翰林在搞什麼鬼,到底有沒有眼光。”
皇甫靜儀安慰他,“皇兄,稍安勿躁,不是皇兄不優秀,實在是我家小越太優秀,消消氣,消消氣。”她給皇甫靜岡順了順毛。
就聽得人群在議論,“誰叫李越,誰是李越,得了榜眼。”
皇甫靜儀叫道:“什麼?我家小越才第二名,我教的這麼好才得了個第二,那些翰林在搞什麼鬼,到底有沒有眼光。”
皇甫靜岡給皇甫靜儀順氣,只是一摸摸到了妹妹的胸,被皇甫靜儀一巴掌呼之,“敢吃本宮的豆腐,色狼皇兄。”
皇甫靜岡捂着臉,他很無辜,只是想安慰一下跳腳的皇妹而已。
“這太不公平了,我要找那些批卷子的老頭算賬去。”皇甫靜儀想走,被皇甫靜岡拉住。
“不用了,前二十的卷子父皇是有過目的,看來是天意如此,本宮也只好勉勉強強做個三兒了。”
“皇兄甘心是皇兄的事,我不甘心,我家小越才華橫溢,在京城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怎麼會輸給別人,到底那個第一是哪個找抽的,本宮要收買他。”
人群里又是一陣哄鬧,“第一名出來了,誰叫宇文清。”
阿雲聽了趕緊舉手,“宇文清是我家二少爺,是我家二少爺。”光榮啊,他憋屈了這麼多年,終於也有臉上放光的時候了,對李越道:“表少爺,小的要回去報喜,有空再見,有空再見。”
阿雲把馬騎得飛快,身後揚起一條長長的灰。
皇甫靜儀還在那憤憤不平,“怎麼會是他,父皇真是走眼啊,我要向上反應,這考試丫的不公平,小船還浮出了水面,太不符合事物的邏輯了,春日夏日秋日冬日,我們的走。”
皇甫靜岡怎麼也沒能攔着,只好由着妹妹了。
且說,阿雲騎馬回府,一迭聲的喊老爺夫人。人跑到了家門口,話卻說不出半句。宇文殿睜着眼睛問道:“情況怎麼樣?”
阿雲只是喘息不說話,“小……小的,二……二少爺。”
“沒考上,還是考上了?”
“不是,小的……”
宇文殿說:“你歇夠了再說。”
待阿雲歇夠氣,才笑着說:“狀元,二少爺考上狀元啦。”
“什麼?”
宇文殿老眼恨不得睜得像田螺一樣大,“小子膽敢如此猖狂,這不可能。你沒有看錯吧?不是李越才能考狀元的么。”
“真的是二少爺,表少爺考了榜眼。”
“啊哈哈哈。”
宇文殿笑了半天,差點背過氣去。“小子真夠猖狂的,賽過老子了。”
“老爺,您鎮定點。”宇文夫人看着都有些擔心,這老頭子不會一下子厥過去吧?
“沒事,我很鎮定。我這口鳥氣算是出了,不枉費我疼清兒這麼多年,以前你們嘴裏不說,心裏還是會怪我偏心的,如今怎樣,知道我這疼是有回報的了吧,現在我也不怕出門逛了,老子臉上有光了,不用成天縮在家裏做烏龜了。”被皇上請回家頤養天年的這段日子,鬱悶到要死,如今心裏的那隻鬱悶鳥終於飛了出來,心情舒泰。
各位姨娘均對他恭喜有加。
高興過了,宇文殿才想起宇文清來,“清兒呢,人找着沒有?”
阿雲回說:“都找遍了,就是沒有。”
“那嵐兒那裏呢?他怕自己考的不好,找人訴苦也是有的。”
宇文羽又去東方嵐那裏找,牡丹說沒來過。他回來如是向宇文殿報告。外面的打鑼放鞭炮的聲兒不絕,有官差進來,手裏領着新衣新帽來討賞。
“宇文老爺,恭喜小官人獲得頭名狀元,快讓人來接旨謝恩。”
尚書府里一片安靜,“這是怎麼回事?”
宇文殿臉色尷尬,“犬子貪玩,人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那你們把東西接了,找着了人快讓人去皇宮見皇上,今日還要騎馬遊街。”
“是。”
付了賞錢,打發人出去了。宇文殿愁眉不展,“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去找。”
宇文羽道:“小的明白。”他退下去點兵點將。
宇文殿坐着,思想着:“他會去哪裏呢?他也不認識多少人。”閑步走到雅居,就走了進去,心想着:“也許嵐兒會知道,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