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酒與神光

無妄之門內封存的人叫做“無妄者”，他們嚮往永生，與其說是虔誠的信徒，倒不如說是被控制思想的行動工具。在這個群體被封印之後，大陸上再也沒有出現過無妄者。這個給無辜之人帶來災難的群體現在大概已經消失，不再出現在人類的視線中。

然而總是有人能夠知曉其存在，而且對其發起挑戰。其中的一個挑戰者已經倒下，戰局的走勢出現了一邊倒。

靈兒的臉上除了淚水，還有胡亂中倒上的酒水。她跪在地上，意識清醒，手裏的酒瓶已經扔空好幾隻，她目睹了一場慘烈的屠殺，卻因為酒勁上頭不能控制軀體行動，在一個向前幫忙的滑步之後摔倒在地，後腦的疼痛使其不能再次支持體重，耳朵里是骨肉脫節的撕裂聲與液體噴濺的落地聲，雖然知道玲瓏吃下了能夠延遲復活的“存魂金丹”，目之所及，卻是揮之不去的夢魘。

再次集中注意力，靈兒嘗試使用全局夢境封鎖能力。但腦袋裏疼得厲害，牙齒顫抖着打架，一個輕微的晃動都會使大腦皮層傳來劇痛，根本不能夠再付出如此多的精力。在無妄之主不能找到我們的夢境創造者之前，自己能給到的最大幹擾，則是削弱其能力，而不是原先能夠輕鬆做到的封鎖其行動。

“…心想事成！”

靈兒舔到一口咸淚，“對不起，姐姐們…靈兒只能做到這些了…”

不知什麼時候，靈兒的裝甲已經褪去，斗笠與塵埃給予了她安全的保護色。她大口喝着烈酒，晃着這一瓶剩餘不多的液體，一飲而盡。

無妄之主的動作變得緩慢，似乎這個不屬於生物的傢伙受到了強烈的機械干擾，不明就裏的巨大軀殼催動體內的雷元素髮動遠程轟擊，但由於凝結不力，微弱的紫色飛蟲被玲瓏佈置的防禦網盡數收納。看起來這個大塊頭的暗物質能量已經陷入枯竭，胸前的熔爐被破壞之後，暗物質的重生能力大幅減弱，現在遊離在空中的小小陰影已經變得散漫，不再團結。

靈兒又從背包中摸出一瓶液體，灌入一口。沒有任何痛覺，她意識到，這是水，自己的酒已經喝完了。靈兒將整瓶水潑到臉上，抹得清醒，盯着藉助披風騰空而起的巨大軀殼，不知何處而來的生命力支持她站起身，紅焰附身，大喝一聲。

無妄之主自然沒有被干擾，以緩慢但迅猛的速度向上逼近，那顆閃亮亮的半身大光球即將膨脹到極點，即將綻放的巨大花苞，總有人想要將它提前摘下。

靈兒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看着自己不能支撐身體的兩條腿，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肉，手居然也哆嗦使不上力，現在她腦袋裏只有原始的能量衝擊，自己的機甲擁有那麼多稀世罕見的礦石，但它們都只能起到強化元素的功能，元素力量不能使出，就毫無作用。

她將胸口對準飛在半空的軀殼，剝離火元素能量，一束鮮白色的紅光射出，接觸軀殼的片刻，發生了猛烈的爆炸。黑煙從撞擊處滾滾冒出，連同軀殼墜落散出的巨大塵埃，靈兒再次想深受遮住眼睛，卻奪不出手來，原來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爬出了大量無妄信徒，早已擒住了自己略有麻木的雙臂。

“…嗚…”靈兒開始掙扎，身後那群傢伙甚至不能與現在的靈兒對抗，僅僅抽出胳膊這個動作，連帶着拔下了一員無妄者脆弱的半身骨架。然而這群傢伙勝在數量，而且他們似乎認識脖頸之前的鐵質項鏈，隨後熟練地控制住了靈兒，方法就是向後拖入人群，然後通過骨架重量將其四肢壓制。

玲瓏佈置給靈兒的雷元素高濃度護罩已經被擊破，那個向後扯拽項鏈的傢伙沒有任何有關力度的掌控，一出力就是出死力，靈兒飽受其苦，多次想通過火焰元素解決場面，然而自己的意識已經微薄到只能意識到自己還活着，胸口依然飽滿的能量無出其用，雙腿微微感到有什麼東西在咬，得益於機械裝甲的柔韌堅固，這些傢伙無一沒有失去寶貴的牙齒。

透過面懸腐肉的一群怪物，靈兒掙扎着抬頭看向儀式，已經成功，身後的無妄之主居然已經抵達了自己身邊，而這個被大字按住的人，沒有任何可能閃過來自重拳的一記轟擊。

血，酒漿，作嘔噴出，苦，辣嗓子，劇烈的疼痛，近乎暈厥，骨架粉碎，反覆敲擊，光。

…

來自無妄之主對於夢境的干擾消失，暗物質消失，軀殼倒下，無妄者全部破碎，天際與大地白茫茫一片，像新生夢境對世界的第一眼認知。

努力壓制敵方夢境的靈兒精力忽然充沛，只見雲菲菲見到中央沾滿鮮血的石堆后忽然從半空中之間掉落下來，哭得撕心裂肺。

醉醺醺的靈兒嘗試將大哭的人拉起，並且遞上手旁的酒瓶。雲菲菲眼淚汪汪看着靈兒，喝下一口不知是水的東西。之後，被拉起到一半的人又癱倒了下去，抱住靈兒的大腿，將臉頰貼在上面哭。

“沒關係的，玲瓏姐姐會復活…的。”

雲菲菲似沒聽見一般，騎士禮儀中，戰友的犧牲被看得相當重。

金色的光開始在雲玲瓏的身上緩緩浮現，已經七零八落的身軀開始團結到一起，這個流光溢彩的小金人，在兩個人的全程注視下，從中走出了一位熟悉的美少女，只不過，脖子上仍舊有鐵質的項圈與一截鐵質項鏈。這說明，這個項鏈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被存魂金丹復原的人類具有服用者死前一刻所有的特質，成為無妄者的特質，大致已經被保存。

雲玲瓏笑着向二人走來，一人行了一個大禮，隨後跪倒在地，三人相擁而泣。

再去檢查無妄之主的軀殼，胸口處運轉的三顆精緻的圓形灰金礦石悄然落地，仍然保持着標準的三角形。這三枚礦石連接套裝“無妄者”，在其主人消失后開始顯現靈智，孿生的三兄弟屬於日月內化的大自然饋贈，純金內核，柔和灰色暗物質本態，渾然一體，恰已天成。

軀殼中央的熔爐變得一乾二淨，裏面的暗物質已經完全消失，只殘留了少許的頑固毒質。這具巨大的板甲已經失去了其所有動力，該在這裏休息了。在軀殼后心內壁上，細心的靈兒發現五把可以摳下的鑰匙，並且判斷先前來的三人無功而歿。回想起之前夢中之龍的話語，這裏應該還有兩把鑰匙。經過探索鑰匙中的靈魂力並通過夢境仔細搜索，靈兒表示這個夢境之中沒有其他鑰匙存在。這之後，三人退出無妄之境，進入繭縮空間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