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龍之下

一晚上走遍金龍城是不現實的，至少在白天店鋪打烊的時候開車周行打彎小半天才能從大門轉一圈回來。金龍城的大門是兩組小型舞龍雕塑，並沒有“金龍城”三個大字，僅僅是看到了這兩條龍，就可以感受到商業區的氣氛。而“金龍城”三字則不顯眼地刻在中心廣場的金龍雕像基座下面。基座不是特別高，一米三左右，孩子們爬上去玩耍掉下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那種。

中央金龍雕塑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是眾人所瞻慕的標誌物，但時不時在某些不特定的日子，會有舞台搭建在金龍雕塑的南側，一位叫做靈兒的歌姬登台演唱。這位歌姬蟬聯了四屆霓虹城年度歌手選秀冠軍，按照商業區新規，金龍城將會為冠軍選手舉辦三次演唱會，所攜人員和時間由選手自定。金龍城的選秀則是每年固定舉行，風雨無阻，入場的觀眾每人只會實名買得一枚票據，也就是只能選出一位歌手獻出最終的支持。這項大型活動在入場券發售那一天即將到來的時候會聚集大批青年觀眾，並且會有一部分人在前一天佔位搶票。佔位過程還算和諧，畢竟每人願意把精力花在支持偶像之外的事情上。不過大多數情況下票量充裕，就算不提前扎推搶票也可以買到屬於自己的一票，只是這部分人覺得提前買到的票更加具有價值而已。

舞台正在搭建，這是靈兒的生日演出，是10月15日。演唱會安排在10月14日晚上跨夜，也就是大後天晚上。佈景組一出現，周圍遊客的眼神有些細小變動。不過按照以往，舞台在前一天晚上就早已搭建完畢，靈兒會試唱並且與粉絲互動。這個時候，就已經會有蹲點搶前排位置的人了。

金龍城類似於演唱會的表演還有很多，只是演出方需要向場地付錢，並且租價有些昂貴，加之適當內卷，總是沒有幾家演出能在金龍中心廣場出演。演唱會的觀眾大部分是來着霓虹或是周圍城市的學生，若是日子不是在一個工作日，恐怕會有更多人與靈兒一同見證三針歸零的那一刻。這一秒之後，15日，她所珍重的這個日子，也被所有粉絲珍重。

今年的深秋比以往暖和，滿地新落的葉子蓬鬆得像是蜷曲的蟲。街道上的人們不再願意只穿一件短袖，使人體表溫度驟降的風持續地掠過高樓聳立的地表。太陽有時候偏過了樓宇之間的縫隙，移動到另一個看不見的角落。沒有太陽的區域是可怕的，人們有時甘願在屋裏躲着也不出來活動，落得大街上冷冷清清。

玲瓏跟往常一樣放課後到商業區轉悠。她並不是特別喜歡吵嚷，也不是特別喜歡安靜。一個人走過的區域，響度若是正合適，或許可以多逗留些許片刻。舒垂到肩胛下側的長發梢細微被風拾起，頷首嗅了一口芳香之後輕悄放下。露天的燒烤攤人滿為患，酒氣和肉類能夠使人抵禦寒冷，歡笑，當然也不例外。醉酒的人在大肆吹牛之後依然不被人笑話，赤裸上身的胖子也不會被人笑話沒禮貌。

玲瓏從來不會深入到某一個街巷參觀精緻小車上面擺放的物品，也很少類似於其他女生手裏握着一杯奶茶。她的雙手喜歡垂在兩側，上衣口袋裏放置手機，另一隻上衣口袋放些其他東西。這件米色毛絨上衣顯得極其保暖，甚至在深秋前夕會讓人感覺到熱。恆久不變的短裙和深色打底褲則中和了上身盈餘的全部熱度，以至於路人看到她的腿之後，不可阻擋的體熱將會完全掩蓋寒冷。

玲瓏會進入中心廣場徘徊，看着孩子們玩鬧，還有些偏好孩子們不小心撞到自己的那種奇妙感覺。孩子們眼中的漂亮大姐姐，是很好說話並且樂於陪他們玩遊戲的。事實確實如此，玲瓏喜歡小孩子，慈愛的母性不知會在什麼時候迸發出來，給可能會繞在身邊的小孩子講很多故事，做許多遊戲。小孩子的家長們則在一旁聊天，投來的目光是友善與信任，更多的是給孩子們自由的狹小空間，在周圍逛一下商業街，時不時會看一下自家的娃。

散心。心事並不是很重的玲瓏出來的理由常常是走走散心。舍友們的猜測是私下約會或是失戀消愁，玲瓏對於戀愛並不是特別嚮往。在其他同學攀比對象的時候她的反應比較平靜，而且在其他女生看來，玲瓏的確像是一個有對象的人，而且是曾經有過好多前任的人。“玲瓏的對象會是什麼樣子？要比一米七二高吧？要長得好看吧？要學習好吧？要有空天天去逛街吧？…”後面還有好多猜測，不過都不重要了。

偶爾，玲瓏一言不發地獨自離開逛街的行為會被舍友發現，這樣一來，她旁邊就會多一到兩個人，最多三個。整個宿舍都出來玩耍的情況比較少，但也時常發生，就比如四個人都在中心廣場的演唱會售票處買了一張入場紀念券。那場露天的演出自然沒什麼入場可言，買到票的沒有票的一樣都站在台下，只是紀念意義不言而喻，有的人真的喜歡收集門票之類。

樓里四人桌軟綿綿坐下，等候新鮮食材的到來。“明天晚上是吧？舞台看上去差不多了。”“是啊…欸？她…她來了？”

四雙眼睛投向廣場中央大燈下的某處極速聚攏的人群，人群中央的模糊是一個上半身潔白禮服盤帶髮飾的一個年輕姑娘。人群越聚越多，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不再擴張。

她走上台去，稍一鞠躬，與大家打了個招呼，簡簡單單清唱了幾句。

樓內空間裏的全部目光也無爭議地下放到了大紅舞台上面的小人周圍，就連手機這種有磁力的物品也不再具有吸引力。經過音響的傳播，靈兒的歌聲已經蓋過了飯店輕悄播放的就餐音樂。再稍微一段歌聲之後，靈兒拿着無線麥克走到了人群之中前排在聚光燈下與她的粉絲握手，總是會有過量的手搶救濟糧般飢餓地伸出，有幸得到一握的，卻是寥寥無幾。

試場結束得很快，整個過程靈兒並沒有保安護送，她離開之時，說明天要給大家禮物，非同尋常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