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心若無所求,有風無風皆自由24
完全不懂權爭!
陸天明被楊彩兒三兩句話說的心神不定。
這個評斷一出,陸天明突然意識到,趙之龍這種人在陝西,就像李開先在山西一樣。
他們身份明確,一個英國公的人,一個魏國公的人。
那他們出門做事,應該是個官場潛規則、或者說是權爭明牌。
他媽的,還是得殺,絕不允許山西出現變故。
張輦被校尉快步帶到貨棧,守門校尉開門放他進屋。
正廳沒看到人,繞過屏風,才看到外甥女坐在陸天明懷中,一個在幽怨,一個在苦思,怎麼看都不倫不類。
咳~
張輦輕咳一聲,楊彩兒立刻站起來,俏生生叫一聲舅舅離開。
陸天明抬頭看一眼張輦,大鹽商、大宗族的後代,臉色有點黑,一臉陰鷙的樣子,額頭三角紋和鼻鉤讓他看起來像一個詔獄的酷吏。
“張參政請坐!我得聽聽趙之龍是怎麼回事。”
張輦緩緩落座,“陸天明,你上當了!”
“嗯?!”陸天明一愣,隨後雙目殺意一閃,“張參政若想跟我這麼說話,你打錯了算盤。”
張輦搖搖手,“陸大人掌控蒲商生死,張某在說真話,我不知道你在京城為何一直被刺殺,但我敢保證,絕對不是南邊所為。”
“哦?怎麼說?”
“這事不需要多想,若真是南邊刺殺,先憤怒的是英國公,后憤怒的是魏國公,他們絕對不會讓事情處於拼刀子的地步。”
陸天明稍微想了一下,總算明白他在說什麼,“你是說他們知曉潞安府沈藩之事乃苦肉計?”
“沒錯,他們在看你的笑話,我們也在看你的笑話,只要是腦子清楚的人就能想到,南邊絕對不會刺殺,驅使流賊圍殺那種事可能會出現。
你只能欺騙地方官,或者馮銓那樣的謀臣、姑父韓爌那樣的大員,背後真正主事的人你根本欺騙不了。
張某再說一次,權爭絕對絕對不會輕易刺殺,你在京城有別的敵人,這個敵人與南邊有勾連、又不是一體關係,現在你趕緊排查一下,否則我們還會入套。”
陸天明快速思索一會,搖搖頭道,“我的敵人已經死光了。”
張輦看起來有點急切,“錯,四侯一伯不是你的敵人,是英國公的敵人,是你把他們當做了敵人,而把你當做敵人的人,你根本沒有意識到。”
陸天明皺眉看着他,懷疑這是張輦的一種談話技巧,一時沒有開口。
張輦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沒結果,突然嘆氣一聲,“趙之龍不是為你來陝西,他一直在南陽,都半年了,適逢其會而已,別一直往南邊想。
山西發生了這麼多事,趙之龍又剛好在附近,自然會由他來看看,南邊聽他的主意,這次反其道行之,不會彈劾你,而是讓你去做宣大軍務欽差,東虜只要入關劫掠,你的官場生涯到頭了。”
陸天明雙目一瞪,哈哈大笑,“如此可笑嗎?”
“哪裏可笑?只要一丟官,你就回不了京,那時候才會安排刺殺。”
“若我不去呢?”
“不,你必須去。”
“就不去!”
“讓你去的是皇帝,山西官員為了保命,不得不捧你,京城官場若再捧你,必然得離開山西,否則你就是反賊,皇帝那多疑的性格會一道一道的命令傳你去宣大,三次未去,等於自動辭官。”
皇帝也是被利用的一環,陸天明當然知道,再次低頭思索起來。
過一會才道,“沒道理呀,我與京城貴人關係不錯。”
張輦重重一口鼻息,痛心疾首道,“陸大人,你以為自己最聰明的時候,一定是最傻的時候。您得有大體推斷啊,否則我們很危險。”
“小公爺嫉妒我?不可能呀。”
“張之極就算忌憚你,也會利用你做事,重新想。”張輦語氣還急了。
“之前刺殺我的是東虜姦細,後來刺殺我的是后戚,后戚與南邊有勾連,但我自己搞定了,沒有其他人呀。”
張輦把他的話快速思索了一遍,依舊搖頭,“你一定遺漏了什麼。”
陸天明搖搖手,“好了,我們改天再說京城。說當下的事吧,高迎祥是誰的人,誰復刻了右軍都督府大印?”
張輦看他突然岔開話題,哭笑不得道,“陸大人,京城的事情才重要,山西大局已定,一點都不重要。”
“回答問題!”陸天明突然冷哼一聲。
張輦無奈,“復刻大印的是我們,但大印在蒲商和唐藩手裏,胡銘三可能經常用,有沒有帶在身邊不知道,蒲商復刻的大印在王家。”
陸天明覺得牙疼,更覺得氣憤,“王崇古堂堂一品大員,功勛蓋世,私坑朋友,真是好一個良臣。”
張輦臉色一紅,“復刻大印的不是舅爺,是我爹和舅爺的兒子王謙,王之楨的父親,當時表叔在工部做事,見到大印在舅爺身邊,就偷蓋了幾張空印,把樣子詳細畫了下來。
他們年輕,本是鬧着玩,家裏掌握着垣曲銅礦,剛好知曉有幾個精熟的工匠,一不小心真的復刻了兩個。
大印在家裏一直放着沒有做任何事,隆慶二年唐王還是世子的時候,到蒲州做客,無意從王謙書櫃發現了大印,他才想起來一直沒有毀掉。
舅爺那時候還在世,王謙十分懼怕父親,怕事情敗露,告訴唐世子大印太假、不能當真,唐世子說他把玩幾天,然後…再也沒回來。”
陸天明接受了他的解釋,“也就是說右軍都督府的大印一直是真的?”
“那當然,長輩們復刻的是銅印,大印乃金銅材質,不會錯。而且印面根本無法復刻,印簽還是有細微細微的差別,只不過印色淺的時候看不出來,他們用的假印令牌全是淺色。”
“那就是唐藩用大印騙了沈藩,且用大印號令邊軍暗中走商?這才被京城發覺,但定國公又不敢聲張?”
張輦點點頭,“一開始應該是這樣子,現在肯定不是。唐王那時候是個浪蕩子,喜歡收攏美妾,他在江南畫舫炫耀過大印,復刻大印的事早就傳了出去,萬曆帝還未登基的時候,南邊就出現了大印。”
“二次復刻?唐王知道是誰?”
“除了忻城伯,我也想不到第二個人,核心勛貴六十年前都知道了這件事,京城也知道了,也許正因為大印,南北勛貴既爭鬥,又在暗中有某種勾連,否則無法完全使出大印的權力。”
“也就是說,京城勛貴知曉有人復刻后,他們也跟着復刻,反正有人背鍋,只需要復刻印面就可以,是這樣嗎?”
“應該是!”
“家章呢?”
“我們沒有復刻過家章,定國公的令牌邊軍衙門到處都是,他們收集起來研究后,很容易復刻印面,大印復刻在前,復刻家章反而沒人注意。”
“有道理,那高迎祥呢?”
“他不是我們的人。”
“但你們和沈藩給他提供過糧食。”
“說實話,這是純粹的生意,亢氏完全是為了銀子。至於如何聯繫,你得問趙之龍。”
陸天明眉頭一皺,“這就是你說的權爭?”
“不不不,你誤會了,趙之龍知道高迎祥聯繫誰,他只不過是在利用高迎祥,並非高迎祥是他的人,也不是唐藩的人,藩王不會這麼做。
高迎祥的父親就在走私,他家的東主絕對是右軍都督府某個勛貴,就是那幾個侯伯,伯爵的可能性更大,若是侯爵,高迎祥走私規模也太小了。”
陸天明撓撓頭,貴人高高在上,鬥心眼的同時,竟然一起驅使一個馬販子,難怪馬販子一身憤恨,誰也伺候不了兩個爹,躲不了被驅使的命運,乾脆反了。
“我們是不是需要去一趟南陽?”
“不需要,不會有任何結果,老唐王賊的很,他走私軍械被人家拿捏了把柄,乾脆把兒孫關押十六年,世子和世孫完全未接觸過這些事,他一死,自然一了百了,很被動的辦法,但很有效。”
“有效?那儀賓胡銘三呢?”
“他是趙之龍的人!”
“嗯?這又是什麼說法?”
“胡銘三是南直隸秀才,趙家放到唐王身邊的眼線,胡銘三接觸的越多,世孫接觸的越少,也就越安全。”
陸天明把老唐王的行為思索了一遍,不得不讚歎道,“這群老東西都是人精啊,可惜全是他們自己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