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賣炭翁，半尺黃綾一車炭
“好孫兒，等賣了這車炭，咱們買點糧食過冬，剩下的錢給你攢起來買仙藥用！攢夠了，你就能修仙啦！”
吳州城外，大雪紛飛，年關將近了，好多勞碌整年的凡人，終是熬不過去，倒在了城郊雪地中，再也沒有醒來。
官道上，一名佝僂着身形的老者，衣衫襤褸，彎腰躬背，奮力地拉着一輛板車。
板車蓋着一張草席，草席下是滿滿的一車好炭。
“爺爺，我不要仙藥，這錢留着給你看病！”
在板車后推着的少年，聽到爺爺的話，抬起頭來認真說道。
他叫徐子陵，年過十三，父母在他年幼之時出了意外，他便一直跟着爺爺生活。
“看病，看什麼病？爺爺又沒病，再說，就算有病看好了，爺爺也沒幾年好活了！”
爺爺指着遍野餓殍，道，“子陵吶，爺爺燒了一輩子的炭，直到前年，你被學堂趕出來了，才明白一個道理。”
徐子陵愣了下，“什麼道理？”
“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只要肯燒炭，就有燒不完的炭！你的性子，不適合讀書，適合修仙。”
徐子陵記起來了，也是從那時起，爺爺時不時地提及仙師，仙丹和仙藥。
“好了，不說了，快到吳州城了。城中都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你莫要說話，在邊上看着。”
爺爺加快了腳步，拉着板車，徐子陵賣力推着，想着爺爺說的話，心裏總不是滋味。
修仙……
他聽教書先生說過，仙師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卻是從未見過。
這世上，真有仙師么？
爺爺該不會是被誰騙了吧？
正這般想着，爺爺停下了板車，徐子陵抬起頭來，已然到了城門口處。
“官爺，入城費！”
爺爺拿了兩枚沾了炭灰的錢，滿臉笑容地遞了上去。
守衛接過之後卻沒有放行，而是上前掀開了板車上的草席。
“炭？”
守衛眼睛一亮，招呼道，“兄弟們，有炭。”
一眾守衛，紛擁而至，爺爺在邊上陪着笑臉，卑躬屈膝幫忙挑着炭。
徐子陵怔怔地看着這一幕，等回過神來，已然跟着爺爺進到了城中。
“爺爺，我們明明給了入城費的！”
徐子陵心中甚是難受，不禁捏起了拳頭，被拿走的炭，賣了足夠他們整個寒冬的糧食錢。
“這就是，為何要讓你修仙呀，”爺爺笑了笑，道，“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爭！唯有修仙……可與天爭！”
“民不與官爭，窮不與富爭……”
徐子陵默念着這十個字，赫然懂了其中的道理，此時的不爭是為了隱忍，更是為了日後能與天爭！
“來，吃塊餅，等回家了爺爺再告訴你。”
見得孫兒好似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爺爺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從懷裏掏出一塊粗餅，塞在了他的手中，而後拉起板車繼續前行。
城中有官家掃雪，好走了許多，他們要穿過吳州城，到集市那頭將炭給賣了，順道再用銀兩換些糧食回來。
沒走幾步，城中傳來了馬蹄聲，不多時，便見兩騎高頭大馬奔至，在他們身前停了下來。
兩名富家子弟神色倨傲，居高臨下。
其中一名身着青衣的青年道，“老頭兒，這賣的可是炭？”
爺爺一臉恭敬，主動掀開了草席，卑微道，“兩位大人，小人正是賣炭的！”
木炭黝黑，是爺爺精心燒制而成，也是他安身於這世道下的本錢。
“好炭，仙師定然會滿意！”
那青年臉色更喜，低語一聲揮手道，“城中李府，你將這車炭送過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說罷，兩騎又是絕塵而去。
“子陵，你在這歇會兒，爺爺送完炭就回來，今日可能省不少時間了！”
爺爺也是欣喜，從貼身處取出了一個水囊，裏面裝着甘甜的山泉水，還是溫熱的。
粗餅乾澀難咽，他怕徐子陵噎着。
“許是這兩名富家少爺，怕炭弄髒了手，所以不像那些守衛般搶炭，但萬一……李府的下人？”
徐子陵心中咯噔一下，囫圇將剩餘的粗餅吞下，急忙喝了一口水，便是收起水囊，沿着車轍一路奔去。
越是擔憂，越有可能發生什麼，剛奔至李府門前的大路上，他便看到了怒火中燒的一幕！
只見爺爺滿頭是血趴在雪地之中，兩名青年一人踩着爺爺的後背，一人踩着爺爺的臉頰！
爺爺的臉側，還有半尺黃綾，格外顯眼。
“死老頭兒，這半尺黃綾換你一條賤命都綽綽有餘，你還敢要銀錢？”
其中一名青年，低聲喝罵著，踩着爺爺臉頰的腳還不斷碾着，看得徐子陵雙眼欲裂，如一頭矯健的小豹子，怒吼着奔了過去，“放開我爺爺！”
聽到聲音傳來，兩名青年如驚弓之鳥，猛地抬起了頭。
徐子陵常年跟着爺爺進山砍柴，身子精壯，臨近之時立刻壓低了一側肩膀，狠狠地撞向了其中一人！
那青年猝不及防，倒退着被石階絆倒，摔地之時腦門磕在了石階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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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只聽青年痛呼一聲，腦門頓時血如泉涌，徐子陵不給他起身的機會，直接騎跨了上去，掄起拳頭就要朝他臉上砸去！
“小畜牲，放開我大哥！不然我殺了你爺爺！”
另外一人驚怒交加，又怕驚動府內仙師煉丹，死死地壓着聲音低吼道
聽到爺爺兩字，徐子陵硬生生地停下了拳頭，他強迫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放開我爺爺，我就放了他！還有，炭錢我們要銅錢或銀子！”
“好，炭錢，給你！”
青年從懷裏摸出了一錠銀子丟在了邊上，接着收回了腳。
徐子陵也是緩緩起身，目光則死死地盯着那青年，道，“你離我爺爺遠點！”
他怕對方會再次發難，可沒想到，徐子陵身後的青年忽得爆起，一腳踢向了徐子陵的后心！
“砰！”
徐子陵的身子猛地朝前撲去，重重地栽倒在地，額頭磕在石板上，流出了殷紅的血跡，滴落在了半尺黃綾之上！
金光閃過，赫然鑽進了徐子陵的心口中去！
徐子陵頭暈目眩，恍惚間隱隱聽到兩名青年說，“趕緊回去，等下驚動了仙師，怪罪下來我們死定了！”
“那這兩人呢？”
“這麼冷的天，他們一會兒就凍死了，等仙師走了，我們再喊人過來給他們收屍！”
哐鐺！
大門重重地關起，徐子陵只覺心口處越來越燙，突然間，他猛地睜開了眼，驚坐而起。
看到爺爺趴在地上，他頓時淚如雨下，“爺爺，我帶你去看大夫！”
顧不得心口處的滾燙，他將爺爺背起，欲要朝來時看見的醫館奔去。
爺爺劇烈地咳嗽着，“等……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