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秉大義負重忍辱
“你的刀,應當沒有我的劍快。”
冷漠的聲音自房中響起。
梁青瞳孔驟縮,心臟一陣悸動,只覺得遍體生寒。
雖然不曾交手,但那冷冽的殺意如蛆附骨。
他緩緩移開要摸刀的手,倒也很快冷靜下來,“你是何人?”
“煙雨樓,臨淵。”
“果然是你。”
梁青雙眸微眯,“難道你不知道,我也是負責抓捕你的人之一嗎?”
他緩緩轉身,視線透過綉着一面山水畫的屏風,見到了一道戴着草帽的模糊身影。
裴禮輕笑一聲,“你若有這個實力,不妨試試。”
“哼!”
梁青一聲冷哼,“痛快些,你找我的目的是什麼,你應該等了我許久了吧。”
裴禮說道:“聽說,你投敵了?”
“呵,你是為這事而來?是特意來懲處我這個叛徒的?”
“你們煙雨樓現在是管的越來越寬了,哦對了,你們江湖中人,最喜歡將懲惡揚善掛在嘴邊,這就合理了。”
梁青戲謔一笑,很是有恃無恐的來到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
“我才從軍的時候,也是想着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其實不光是我,大多心懷抱負的年輕人都這麼想。”
“可理想與現實,從來都不能混為一談。”
梁青倏地話音一轉,“人都沒了,還拿什麼談理想?你,以為然否?”
“深以為然。”
裴禮頷首,“所以,你是在對倭寇虛以委蛇,謀定而後動?”
梁青笑了一下,“如果我告訴你,是的,你會信嗎?”
裴禮稍稍沉默,並未輕易否決。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素來是不以最大惡意揣測人心的。
若是設身處地的站在梁青的位置,似乎投敵也是一種保全之法。
只是,這梁青將自家妻子都獻了出去,對待髮妻尚且如此,如此之人,裴禮屬實不太相信他口中的大義。
裴禮索性直奔主題,“你可知百花谷之人的情況?”
“都死了。”
“據我所得到的消息,是都死了,至於倭寇背地裏有沒有什麼小動作,這我就不知了。”
“瀛洲大軍最早針對的就是百花谷,那時我曾勸白天德出兵馳援,但那老傢伙擔心中計,下令死守城門,見死不救。”
半晌,梁青補充道:“我們站在城頭上,看到百花谷方向火光衝天,大燒了一天兩夜。”
裴禮握劍的手稍稍緊了幾分,“事發之前,百花谷三谷主牡丹曾在墉城,不知梁將軍可有她的消息?”
“墉城破城之後,她殺了守衛趁亂逃了,之後的消息我也不知。”梁青道。
裴禮挑了挑眉,“殺了守衛,作何解?”
“她一直都是作為百花谷的人質,被扣押在墉城。”
梁青問道:“你連這都不知?”
裴禮沉默,心知這是海棠有意隱瞞。
當時海棠只說了牡丹在墉城,做人質之事倒是不曾提起。
至於海棠的心思倒也不難猜,牡丹作為人質,只要海棠這邊不背刺墉城,牡丹就是安全的。
如此這般,將陳宮送入墉城自然也有保障。
唯一的意難平就是,當時的海棠,就已經存了與百花谷共存亡的心思。
或許,正如山崎介雄與梁青所言,百花谷之人全都死了。
裴禮再度開口,“牡丹帶着個孩子,定然也有諸多不便,在下想請梁將軍幫忙在城中……”
“帶着個孩子?”
梁青打斷道:“什麼孩子?”
裴禮微愣,“百花谷沒將一個嬰兒送來墉城嗎?”
梁青仔細回憶,搖了搖頭,“從未有過。”
裴禮蹙了蹙眉,發覺事情有些不對。
海棠當夜說了,天一亮就會將陳宮送入墉城,如此看來,應當是生了某種變故。
裴禮再度詢問了梁青一些細節,而後便要離去。
“且慢!”
梁青倏地站了起來,盯着屏風后的裴禮,“我能否也請你幫個忙?”
裴禮駐足,不曾回應。
梁青說道:“中川家族的中川裕之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你幫我殺了他,我付你錢。”
裴禮抬了抬頭,“你如此真心實意的為瀛洲做事,他為何要懷疑你?”
“這……”
梁青欲言又止,旋即道:“總之我付你酬勞,你幫我殺了他。”
鏘!
一抹劍氣將中間的屏風劈開,兩人面對面站立。
裴禮眉心的閃電印記有光暈一閃而逝,半晌,裴禮就欲離開。
“你開個價,錢不是問題!”
梁青見裴禮要走,急忙開口。
裴禮只道一聲,“這個時間,他人在哪?”
“將軍府臨街的藩台衙門,中川裕之負責的是墉城守備。”
“倭寇在前線大敗,已經開始商議在墉城周邊佈防。”
說罷,他還補充道:“原本倭寇早就要派兵支援攻打翠柳城的佐藤家族,但那日你在墉城殺人,打亂了倭寇的部署。”
“算起來,倭寇在前線潰敗之事,與你還有不小的關係。”
聞言,裴禮立時恍然。
難怪這兩日城中搜捕他的倭寇少了這麼多,原來是前線吃緊。
倒是有些歪打正着。
裴禮說道:“等消息吧。”
梁青連忙問道:“你要多少錢?”
“你已經付過了。”
說罷,
裴禮按了按頭上的草帽,自窗戶翻了出去,眨眼的功夫便融入了夜色。
房中,梁青一臉不解。
他並不知道,裴禮已經使用破妄之瞳窺探了他的內心。
梁青之所以委身以示倭,除了家中地下室庇護着七名傷兵外,還要替城中一處秘密軍械庫裏面的兩千墉城軍打掩護。
破城之時,倭寇在城中挨家挨戶搜查,梁青家自然也不例外。
為了不暴露七名傷兵,梁青將髮妻獻給了中川裕之。
如此,才順利在中川裕之手底下當狗。
至於為何對城中百姓那般狠厲,因為只有他夠狠,才不會引來倭寇出手。
破財,總比喪命要好。
只是,他的種種行跡,落在城中百姓眼中,便是狼心狗肺,賣國求榮。
他內心遭受的痛苦,根本無處述說。
他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事後羞憤而死的髮妻。
虛偽的外表人人可見,只有撕開虛偽的偽裝,才能看到血淋淋真相。
梁青,一直都在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只等一個反攻的時機。
對於這樣一個秉承大義之人,裴禮幫不了太多,只能盡些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