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不敢忘卻

第七回不敢忘卻

‘夠了,不要再挖了……’

看着女子血淋淋的十指,他心痛的發瘋,圍着她打轉咆哮,可惜,她什麼都聽不到,一臉麻木一下接一下徒手刨着……

‘虞窈,不要再刨了!’

‘虞窈……阿窈……我悔了,我悔不當初……’

“阿窈,我錯了……”

不管他怎樣咆哮,怎樣吶喊,女子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一下下不停的刨着凍硬的沙土,直到十指磨出白骨,看着讓人頭皮發麻時,一個堪堪能掩埋屍體的淺坑才算刨好。

她面無表情奮力拉着草席入坑,然後把頭顱擺正,又用露出森森白骨的雙手捧起土一下下填埋屍體……

寒風冷冽,陰風刺骨,大雪飄飛,這個女子雙腳血肉模糊,十指白骨森森,身上覆著一層積雪,獃獃站在土堆前一動不動。

許久后,她慢慢抬起右手,覆在被粗布單薄披風遮蓋的小腹上……

霎時,飄在空中的男子雙目劇瞪,滿目不可置信,他想上去同女子說說話,也想上去摸摸……

摸摸肚子裏還在的孩子,可他無法接近她,只能飄在空中看着,任由悔恨淹沒,陣陣錐心疼痛折磨……

“替你收屍,是替他/她盡孝……”

“只為他/她……來生能投個好去處……”

女子沙啞涼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聲音在懸崖邊上響起,卻聽的男子羞愧難當,悔恨交加,恨不能當場就死去。

接着,就見瘦弱的女子果決轉身,一手捂着肚子,一步步朝着前方的懸崖邊而去。

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的男子,發瘋般衝上去,嘴裏瘋狂喊叫着;

‘虞窈不要,不要做傻事……’

‘虞窈,你還懷着孩子……’

‘阿窈,都是我該死,是我該死,你不要想不開……’

‘阿窈,求求你……’

可任憑他怎樣喊叫,發瘋般的撲騰想要衝上去制止,可嘴裏發不出任何聲音,身體只能一次次穿過虞窈,在半空飄來盪去……

“師妹……”

這時,身後響起一男子的驚叫聲,讓一腳已經踏在懸崖邊上的虞窈停下腳步,並慢慢回頭看去;

“師妹,莫要想不開,你還有孩子……”

遠處男子的話讓站在懸崖邊上,任由寒風肆虐的虞窈有了片刻遲疑,手不由的輕撫已經隆起的小腹。

見此,飄在空中的男子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希望虞窈看在腹中孩子的份兒上,能好好活下去。

但是,這顯然是奢望!

“他/她不該來在這個世上,我帶走也好……”

虞窈聲音輕輕淺淺,終於帶了些許情緒,但是話說的極為果決。

“師妹,你……”

遠處還要相勸的男子不知道想到什麼,一時哽咽淚流,難過的說不下去。

“你總不能讓師父他們擔心吧!”

一聽遠處的男子提起虞馳正,空中飄蕩着的男人愧疚羞憤,看都不敢看虞窈一眼,心裏悔恨交加,清楚他能有如今這般結局,都是因為聽信讒言,殘害虞家所致。

思來想去,只能用一句活該形容自己!

“父親……”

“我也是極想念他們的,該下去盡孝了!”

女子幽幽說著,又朝懸崖邊兒邁出一步而,一手撫着小腹,沒有絲毫遲疑。

“師妹,師妹……”

“不要……”

‘虞窈,不要……’

“生生世世,不復相見!”

‘不不……阿窈……不要……

耳邊回蕩着絕情清冷的聲音,那個單薄清瘦的身影毫無留戀踏出最後一步,猶如一隻孤雁般決絕下墜,瞬間被寒風濃霧吞噬。

而地上卻留下一純銀葫蘆掛飾躺在那裏,飄在空中的男子悲痛大喊,想要跟着一起跳下去,但是任由他怎麼使勁,都會被寒風吹起,飄在半空眼睜睜的看着虞窈的身影被深淵吞噬……

“不要……阿窈……”

祁容舁大喊着從噩夢中驚醒,雙目通紅悲憤,直挺挺坐在床上揮舞着雙臂,沉浸在悲痛中無法自拔。

“殿下,殿下可是做了噩夢?”

聽聞動靜的徐寅連忙小跑着進寢室,就見太子直挺挺坐在床上,雙目劇瞪,通紅可怕,渾身透着一股死寂悲涼,衣服被冷汗浸透都不曾察覺,嘴裏卻還念叨着什麼。

“殿下,殿下您可還好,要不要奴才傳御醫來……”

“徐寅!”

聽着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悲痛的祁容舁不可置信的緩緩轉頭,盯着站在床邊一臉擔憂,很是年輕的徐寅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試探着叫了一聲。

徐寅不是早就死了么?

怎麼還會出現在他眼前?

而且這般模樣?

想起來了,徐寅是在他面前替虞窈說了幾句好話,他便聽信那賤人讒言,把他……

生生掐斷腦海里回憶,祁容舁痛苦的緊閉雙眼,任由悔恨席捲,只以為還在無盡的噩夢中。

“奴才這就去傳御醫來……”

徐寅的聲音再次響起,祁容舁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也不在那無盡的黑暗歲月中,他或許……

心裏的念頭一起,祁容舁使勁兒掐了把大腿,疼痛感傳來,他又忍不住轉頭再次看向床邊,眼神瘋狂灼熱,嚇的徐寅立即閉嘴。

“殿……殿下……”

“徐寅——”

“奴才在,殿下請吩咐!”

被祁容舁可怕瘋狂的眼神兒,盯的心裏發毛的徐寅心裏慌的一批,低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朕……還活着?”

“砰……”

這話差點兒嚇破徐寅的狗膽,雙腿一軟,就重重跪地。

“殿……殿下,您切莫這般說,您只是做噩夢罷了,殿下自會長命百歲……”

“起來回話!”

見徐寅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祁容舁到底心有不忍,便開口讓他起身。

而後,祁容舁摸了摸身上手感柔軟的被子,又抬頭看向外面,見是他久違又熟悉的一切,不由再次紅了眼;

“我活着……”

“活着活着,殿下長命百歲!”

徐寅心驚膽戰,連連應聲而說,心想噩夢可是嚇壞了太子殿下,看來得找大師來看看才行!

“今是何年何月?”

確認他好像真的又活過來的祁容舁,顧不上開心,連忙就急問。

“回殿下,今乃順安二十三年,三月初四。”

徐寅心下不解,但絲毫不敢怠慢,畢恭畢敬的如實回話。

“三月初四……”

“是的,殿下。”

“虞家女眷可有進京?”

想起虞窈,祁容舁忍着悲痛急切問道,他迫切的想要確認這一點。

若他沒記錯的話,前世,虞家女眷於二月二十進京,神武將軍父子率大軍於四月初十進京。

若問他過了這些年,為何記得這般清楚?

只因,關乎她的所有事,他不敢忘!

身為鬼魂,在人間飄蕩了那些年,他日日回想關於虞窈,關於虞家他所知道的一切,絲毫不敢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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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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