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離雲螭
那沙漏中的黃沙宛如粒粒珍珠般晶瑩剔透,閃爍着微弱而迷人的光芒,緩緩流淌而下。據說這些不起眼的黃沙都是用寶石磨碎而成的。然而,這看似美麗的景象卻彷彿化作一把把尖銳的匕首,無情地刺向簡清的心窩。
是啊……簡清眉頭緊蹙,心中暗自思忖道,自己究竟是如何這般稀里糊塗地陷入到這個詭異莫測的賭局之中的呢?
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踏入賭場之前的那段時光。當時,尚杬一行人大步流星地離去之後,他與阿澤相依相偎,享受着片刻難得的溫馨與甜蜜。然而,這份溫存並未持續太久,很快兩人便收拾好心情,攜手走出房門。
來到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上,各種香料攤鋪琳琅滿目,香氣四溢。簡清與阿澤在攤位之間穿梭往來。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原來是秋野!三人相遇,自是免不了一番寒暄閑聊。待話別過後,簡清與阿澤繼續漫步於集市之中,大致了解了當下各類香料的行情價格。
隨後,兩人尋得一家生意興隆的早餐鋪子坐下,點了幾樣可口的點心。正當他們心滿意足地享用完美食,準備結賬付賬時,簡清突然臉色一變,雙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不好!自己隨身攜帶的錢袋竟然不翼而飛了!毫無疑問,他們遭遇了扒手!
就在此時,前來化解困局的依舊是秋野。然而此刻,他們手頭的資金已經消耗殆盡,原本規劃好的採購香料並踏入龍之國的計劃也泡湯了。正當簡清感到束手無策之時,秋野向他透露了一個可能賺錢的途徑,建議他不妨一試。原來,在這座城市的角落,存在着一處深藏於角斗場下方的神秘場所——賭場,當地居民更習慣稱之為“遊戲室”。
這個所謂的遊戲室里充斥着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遊戲項目,無論哪一種,只要參與者能夠支付起相應的高額入場費用,便都有機會親自嘗試一番。經過仔細觀察和斟酌,簡清發現其中的紙牌遊戲相對而言似乎最為簡單易懂,而且也入場費最低的了。不過,參與這場遊戲所需的一枚金龍幣本金仍然是由秋野慷慨解囊借給他的。
難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秋野精心佈置的一個局嗎?可如果真是這樣,那秋野這麼做究竟又是出於何種目的呢?
簡清瞟了一眼觀眾席上的秋野,對方竟然對着自己豎大拇指。
絕不能分心去理會那個正在哈哈大笑的傢伙!簡清緊緊地咬着牙關,心中暗自思忖道。
此刻,龍人的手中所剩的牌已然只剩下兩種可能情形了:其一,是石頭與布;其二,則是剪刀跟石頭。反觀自己手上握着的牌,乃是剪刀和石頭。
若是對方所持之牌恰好也是剪刀加石頭的組合,那麼不管自己如何出牌,最終的結局都註定是失敗一途。如此一來,唯一能夠寄予希望的,便只有祈求幸運女神眷顧,通過換牌來改變這不利的局面了。
可要是對方手裏面拿着的是石頭加上布呢?那樣的話,自己倒還有五成的機會可以達成平局。
然而,不論是上述哪一種狀況,想要取得勝利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痴人說夢!這種令人感到棘手的局勢,不知怎的,竟讓簡清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從前,腦海之中更是緩緩浮現出了一道許久未曾在他記憶深處顯現過的身影——那位身形削瘦卻似乎有着無窮力量的威德教官。
“因為你們沒有區分好什麼是行動目標,什麼是行動手段!我問你們,這次的行動,目標是什麼?”
想起來了,在警察學校那次和能貓一起應對銀行劫持后,維德教官曾經這麼質問過他們。
“你們的行動目標應該是解救人質,幹掉劫匪只是一個可能的方案罷了,而除此之外還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救出人質!可在行動過程中,你們都本末倒置,把手段當成了目的,一心只想幹掉劫匪。”
教官……
本末倒置,人們往往會在不經意間將手段錯認為是最終的目的。就像此刻的簡清一樣。
簡清恍然驚覺自己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誤——長時間以來,他的目光始終緊盯着手中的紙牌,對它們的每一張牌面、每一次變化都了如指掌,然而對於坐在桌子對面那個真正握着紙牌控制權的人,他竟然從未給予足夠的關注和重視。他竟迷失在了這些紙牌之中。
這些紙牌並非毫無緣由地出現在這裏,它們是被一個有血有肉、有着思考能力和策略的人所操縱着。這不僅僅只是一場簡單的紙牌遊戲,更是一場需要智慧與洞察力才能破解謎團的案件偵破之旅。如果是偵破案件,那麼自己不可能比對面這個龍人更差才對。
想到此處,簡清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終於將視線從那令人眼花繚亂的紙牌轉移到了對面那個人身上。
墨青色的龍鱗,炭黑色的龍角,雙目鎏金,龍髯茂密,卻是一臉的玩世不恭。之前秋野介紹時說這個龍人自從來了塞倫城,十日有七八日都在這個遊戲室,是個很喜歡玩牌的傢伙,勝率也很不錯。每次他上桌的時候,台下圍觀的人多半都押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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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率不錯,也就是說並不是常勝將軍!
簡清開始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動作以及細微的情緒變化,試圖從中捕捉到一絲一毫有關對方出牌思路和戰略佈局的線索。
就在這時,簡清敏銳地察覺到,儘管對面那個龍人看似漫不經心地微微抽出了一張牌,但他的目光卻並未落在手中的那張牌上,甚至連身為對手的自己都未曾正眼瞧過一下。相反,他始終在用眼角的餘光緊緊鎖定着一旁的阿澤,尤其是阿澤的雙手,彷彿那裏隱藏着什麼至關重要的秘密一般。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說,這傢伙竟然還妄圖更換手牌不成?”想到此處,簡清的眉頭微微皺起,如果這個龍人真有換牌的意圖,那就意味着他現在手中所握的牌並不能夠確保他百分之百地贏下這場賭局中的賭資。如此一來,按照常理推斷,他手中現有的牌很可能就是石頭和布這兩種組合。
反過來,如果他是石頭和布,就能推測出自己和阿澤這邊一共是兩張剪刀和兩張石頭。那他一定是想要換掉手裏的布,這樣無論換成剪刀還是石頭,都可以保證自己獲勝了。
也就是說,目前場上的局勢,自己和阿澤都是一張剪刀一張石頭,龍人是一張布一張石頭。
那晶瑩剔透、閃爍着迷人光芒的黃沙,如今僅剩下可憐巴巴的一丁點兒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阿澤面色凝重地放下了手中的一張牌。剎那間,龍人的目光猶如閃電一般射向那張牌,同時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大手。然而,這一次他卻稍稍慢了半拍,比起眼疾手快的簡清來,落後了那麼一絲絲。
簡清這次絕不能讓任何人搶在自己前面碰到阿澤!他在成功碰到阿澤的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回了手。此時此刻,距離那珍貴的黃沙全部落盡僅僅只剩下短短兩秒鐘而已。
雙方都心知肚明,如果不迅速出牌,一旦超時就會被判定為失敗。所以,他們都需要儘快做出決策。只見對方顯然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去重新調整自己手中的牌了。他伸出去的左手緊握着一塊“布”,而右手上則穩穩地托着一塊“石頭”,這一切早已被簡清盡收眼底。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龍人剛剛出牌的瞬間,簡清也毫不遲疑地將自己的牌穩穩地放了上去……
“開牌!”
龍人出的石頭,簡清也出的石頭,阿澤面前的牌是剪刀!
第四局,平局。
最後一局,出牌沒得可選,關鍵就在於要不要和阿澤換牌。簡清突然的舉動顯然打亂了龍人的計劃,他手裏只剩下布。第四局出牌的時候,他當然也看清了,簡清出的牌是留在手上的那一張,而現在簡清手裏的應該就是和阿澤換的牌。
也就是說,第四局的時候,簡清和阿澤的牌都是石頭和剪刀。
現在兩人一個人是石頭,一個人是剪刀。龍人無法確定哪個人拿到了剪刀。他最好的策略是不換牌。
不過,他注意到了對面的狼人非常自然地拿着牌看着狐狸獸人,等待着狐狸出牌。看起來,他這次是需要換牌才能取勝。如此說來,對方應該是石頭,而這個狐狸手上的牌是剪刀。
這個時候,龍人才反應過來簡清上一局的換牌真的是神來之筆。現在的情況下,簡清一定會和阿澤換牌,換取阿澤手裏的剪刀來對付自己。可是如果自己為了阻止簡清,而搶在他之前和阿澤換牌,那麼自己手裏的牌就會變成剪刀,而簡清手裏仍然是石頭,還是會在這一局贏自己。
不管是換牌,還是不換牌,這一局都是自己輸了。
而最終的結果也是平局,還好,自己至少不虧。
龍人選擇直接出牌。
但是,意外的是,對面的狼人竟然也是直接出牌,而沒有和阿澤換牌。
阿澤最後扣上了牌。
“開牌!”
簡清是剪刀,阿澤是石頭,龍人是布。
“怎麼可能?”龍人站起身來。要知道是這樣,他只要和阿澤換牌成功就贏了,而簡清如果為了阻止自己而和阿澤換牌的話,也會因為拿到石頭而輸掉。也就是說,剛才自己推演的局面根本不是自己面對的情況,而是對面這個狼人面對的情況!
“平局!”裁判宣佈了結果。
圍觀的少部分人押中了結果,此刻正歡天喜地。看秋野那一臉不悅的神色,估計他押的是龍人勝利。
“這個牌!”龍人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結果,“到底是在哪一步我推錯了?”
“第四局的換牌那一步,龍人先生。”簡清總算是從剛剛那場驚心動魄的對決之中緩了過來,此刻的他心情愉悅得很,慵懶地靠在椅子背上,慢悠悠地開口向對面一臉疑惑的龍人解釋着:“規則裏面不是說得很清楚嘛,在阿澤出牌之後接着出牌的那個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來決定是不是要跟他換牌。而當時呢,我率先押手,故意把我拿出來的牌還有阿澤的牌都給擋住,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我要跟阿澤換牌,但實際上呀,我根本就沒打算跟他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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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裏,龍人忍不住出聲:“可是……”
簡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這麼做可不單單是為了避免讓你拿到那張必定會贏的牌,更重要的是,我想要讓你在第五局的時候錯誤地認為我的是石頭,阿澤的是剪刀。只有這樣,你才不會選擇去換牌。要不然,如果你在第五局使出渾身解數拚命地去搶牌,以你的實力,我可真不一定能夠搶得過你,到那個時候,我不就鐵定輸掉這場比賽了!”說完,簡清臉上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聽完簡清這番話,龍人一開始的震驚逐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對眼前這人的欽佩之情。只見他緩緩地點了點頭,感慨萬分地說道:“真是一石二鳥之計啊……我實在是太高興了,居然能夠在這裏碰到像您這般機智過人的對手。照目前來看,這個原本平平無奇的遊戲屋恐怕要變得熱鬧非凡、趣味橫生咯!”
見對方這麼坦誠,簡清對這個龍人也生出一些好感,至少比觀眾席上那擺着一張臭臉的秋野好多了。
“過獎了,我絞盡腦汁,也只是堪堪和你平局罷了。我叫簡清,這邊這位是阿澤。”簡清伸出手。
“離雲螭。”龍人也伸出了手。
……
“終於?”虎落疑惑地看着這個小個子的“治安官”。
對方緩緩地卸下那沉重而又冰冷的盔甲,彷彿揭開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隨着盔甲的脫落,他的真實面目逐漸展露在眾人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頭比虎落更為清透的藍色秀髮,宛如深邃海洋中的幽藍波浪,柔順地垂落在圓滾滾的腦袋上。那發色純凈得如同最上等的藍寶石,在陽光下閃爍着迷人的光澤。與之相襯的是一對灰白色的耳朵,小巧而精緻,從髮絲間俏皮地探出頭來,微微顫動着,似乎在傾聽着周圍細微的聲響。
再往上看,只見他的腦後扎着一個小巧玲瓏的辮子,那辮子梳理得整整齊齊,用一根黑色的絲帶輕輕系住,顯得格外利落。而那張臉龐更是猶如精心雕琢而成,挺拔的鼻樑如同一座高聳的山峰,線條硬朗而不失優雅;堅毅的眼神中透着一種超越年齡的成熟感,歷經滄桑卻依然堅定不移。
然而,最為令人矚目的還是他那雙異色的眼眸。一隻眼睛呈現出灰黑色,就像冬日裏陰霾的天空;另一隻則是灰藍色,像那天空下的湖水,深邃而寧靜。這兩隻眼睛就像是兩顆光怪陸離的星星鑲嵌在他的臉上,散發著奇異而迷人的光芒,讓人一旦對視便難以移開目光。
“治安官是狼國的人?你該不會是和千棠王后一起的?”尚杬面露疑惑。
“你的眼睛,眼睛……”不知為何,在看到藍雨的眼眸后,虎落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在他被他人無情抹去的那段記憶中,也曾有這樣一雙眼睛默默地注視着他。然而這些模糊不清的片段就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虎落不禁皺起眉頭,試圖從那若隱若現的回憶里拼湊出更多的畫面。但每一次快要抓住關鍵線索的時候,那些影像便如泡沫般破碎消失不見。
“你準備再次打開這本童話書了嗎?”曼安突然出現在了虎落的腦中。
虎落打了一個寒顫。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女人甩出腦海。
“你怎麼了,虎落?”石虎擔憂地拉着虎落的手。
“終於找到你了。”藍雨沒有理會旁人,而是直勾勾地盯着虎落,“寒冬已經降臨世間,讓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