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冰中之火·終章
“等等，你說得太快了，我不太懂你說的話。”山羊獸人撥浪鼓似的搖着頭，又拉着阿澤的問道：“這個警官說的話你聽懂了嗎？什麼酸性，什麼電子？”
藉著燈泡的光芒，尚杬正在撬鎖。阿澤和山羊獸人站在她的身後。
“她說的是水果電池。”阿澤剝下一瓣橘子，遞給山羊獸人，“你嘗嘗。”
山羊獸人欣喜地接過橘子，迫不及待地放在嘴裏嚼了起來，“雖然是有點酸，但是對我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
“那你應該也知道，像這樣的金屬，會被酸的東西腐蝕吧。”阿澤拿起幾枚硬幣。
“反正我們是不會把硬幣和醋放在一起就是了。”山羊獸人點點頭。
“一些金屬泡在酸性的液體中，比如酸酸的果汁里，會發生反應。而洛莉的箱子裏那些金屬，有銅、鋅和鐵絲這幾種。鋅在酸性液體中會很容易被腐蝕，這個過程會產生一種叫做電子的東西，你可以理解為攜帶着電流的小球球，這些小球球會順着鐵做的導線跑到銅這一邊，這個過程就會產生電流。只要有了電流，就可以讓燈泡亮起來了。就像夜空中明亮的閃電一樣。”阿澤盡量用簡單的語言把尚杬的話複述了一遍。
“似乎是懂了，但是又不是很懂。”山羊獸人皺着眉頭，“所以說，這個不是魔法？”
“你自己都說了，在塞倫城中，是不可能施展魔法的。”阿澤提醒道。
“該死的，這個鎖真是麻煩。”尚杬的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滴，“我們必須要趕在簡清揭開真相之前阻止他！”
“所以你已經知道真相是什麼了嗎？”阿澤問道。
“對！”尚杬眼中全是擔憂，“洛莉把燈泡發光的秘訣教給了那些女孩，而她們正是用同樣的手法，替洛莉報了仇！一個在冰中點燃大火的，任何人看了都會嘖嘖稱奇的手法！”
“但浴池中並沒有果汁啊。”山羊獸人反問道，“只有冰塊和泉水，怎麼能做到你說的水果電池呢？”
“不是水果電池！阿澤，你看看你手臂上有什麼東西。”
阿澤伸出手臂，身上的泉水早就幹掉了。在微弱的燈光下，毛髮上有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
“這個是泉水中的鹽的結晶嗎？”
“沒錯。不是水果電池。水果這麼奢侈的東西，洛莉不可能拿來製作電池。她用的是浴場隨處可見，即便拿走一桶都無人會發現的富含鹽分的泉水。而那些女孩們也正是利用浴池裏的鹽水製作的鹽水電池點燃了大火！”
……
“鹽水電池？”秋野看着簡清，“你是說，兇手用浴缸中的冰和水，製作了一個電池？”
“我可以給你們示範一下。”簡清拿着秋野手下買來兩個戒指模樣金屬環，“這裏有兩種活潑性不同的金屬，分別是銅和鋁……”
“等等。”秋野面露難色地打斷了簡清，“活潑性不同的金屬，怎麼用龍族的話解釋？”
“你自己想辦法解釋就行了。”簡清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繼續他的實驗，“為了方便區分，我把其中一個金屬環塗成黑色。然後，把這兩個金屬環之間用鐵絲連接起來，並且接一個燈泡在上面。最後，把它們兩個都放進這個空的杯子裏，注意金屬環之間不要碰到了。”
“什麼都沒有發生。”等了一會兒后，秋野看着簡清疑惑地說道。
“當然。”簡清拿起一杯液體，“還需要一根火柴來引燃它。”
說著，簡清把液體倒進了空杯中。幾秒后，燈泡開始閃爍。約莫一分鐘后，燈泡穩定地亮了。
周圍有人發出了驚呼聲。
“當一道閃電劈中樹木，會變成什麼？”簡清掃視了一圈那些目光詫異的龍人，然後看向了秋野。
“大火。”秋野起身抓住一個女孩本就單薄的衣服，“你們是要自己承認，還是讓這位聰明的警察先生把你們的衣服一點一點地扒下來，好露出你們骯髒的心？”
這時，三樓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一個女性兔獸人步伐輕快地走了過來。
“喲，日理萬機的店主來了。”秋野放過了那個女孩，半笑不笑地對店主打了聲招呼。
可兔獸人根本沒理他，而是徑直來到了龍人面前，用熟練的龍族語言說著什麼。雖然簡清聽不清，單看神態應該是在道歉。而且她還頻頻用刀子般的眼神看向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女孩。
待她客客氣氣地對着龍人鞠躬后，才來到了秋野和簡清面前。這個女人立刻換了一副面孔，趾高氣昂地對秋野說道：“秋野大人，把這幾個賤人交給尊貴的斯諾家族處理便罷了，在這裏搞什麼推理遊戲？”
說著，幾個龍人便要上前拉着驚慌失措的女孩們離開。
秋野也無動於衷。
“等等！”簡清喝道，但這句話卻是用龍族的語言說的，雖然比較生硬。
秋野驚訝地看着簡清。這個傢伙，就憑着他和龍人之間的這點兒對話，竟然學到了一些龍族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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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棠”也不禁前傾了身體，饒有興趣地看着簡清。
“你是什麼人？”兔獸人睥睨着他。
“誰說兇手是她們了？”簡清根本不看她，而是不卑不亢地對着龍人們說。
龍人們停住了腳步。
……
啪嗒！
鎖打開了。
三人立刻沖了出去。
“就算能產生電流又怎麼樣？浴池中要怎麼把這個電變成火呢？而且，浴池中有鐵絲的話，簡清肯定早就發現了。”阿澤跟在尚杬身後，不解地問道。
“你之前不是看到過嗎，阿澤？”尚杬腳下一點沒停，“這個可愛的羊獸人不是給我們看過嗎？”
“什麼？什麼東西給你們看過？”羊獸人滿腹疑惑，“還有可愛是什麼鬼？”
“搓澡巾啊！”尚杬一步三級台階，恨不得飛上去，“你不是說過嗎，給龍族人準備的搓澡巾是用細細的金屬絲做成的。”
“對哦。”山羊獸人恍然大悟。
“那火源……烈酒就可以了嗎？”阿澤還是有點不明白。
“不是，這些搓澡用的金屬絲即是導線，也是火源。”
……
哇！
周圍的人又是一陣驚呼。
簡清把燈泡換成金屬絲做的搓澡巾后，這些金屬絲竟然燒出了火星子來。而只要把酒精滴在上面，火星子就變成了熊熊火焰。
“這是怎麼回事？”秋野問道。
“橫截面積越小，導線的電阻越大。電阻越大，導體的熱效應越明顯。這些細如毛髮絲卻又纏在一起的金屬絲做成的搓澡巾是這個手法中最好的引火材料了。”
“額……”秋葉面露難色地看了一眼龍族人，這又是一段很考驗他翻譯功底的話。
“死去的斯諾大人，身上的鱗甲鑲了各種金屬裝飾。他浸泡在浴場特殊的富含鹽分的泉水中，再加上搓澡時非常容易勾住甲片的搓澡巾。這一切的巧合導致了一個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鹽水電池出現，造就了這場悲劇。”
“都是你們這些賤蹄子，沒有注意到搓澡絲掛在了大人的鱗甲上！”兔老闆怒氣沖沖地伸手朝着女孩們就要呼過去。
不想，有一個人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
“我來的不算晚吧。”尚杬緊緊地捏着老闆的胳膊，氣喘吁吁地看着簡清。
“至少沒你進行推理秀的機會了。”簡清笑着回答道。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對我動手？”兔老闆本就紅彤彤的眼睛更加的像鮮血。
“大火是在女孩們離開後半小時才燃起來的，房門又是反鎖的。說明女孩們離開后，斯諾大人自己鎖上了門。如果是她們故意把金屬絲掛在斯諾大人的身上，製造這個機關，那麼，一則，斯諾大人自己就會發現；二則，她們離開后不久就會燃起來。所以，自然不會是這些女孩兒們的手筆。”簡清走到兔老闆面前，“您是老闆，可不許推脫責任。”
“我……”兔老闆的氣勢立刻小了許多，“我哪有推脫什麼，你自己都說了，是意外。”
“斯諾大人要泡冰浴，是你為了討好他，準備了這些泉水，不是嗎？這個浴池門邊有些許木桶，是你命人把泉水用這些木桶運給斯諾大人的。再者，給斯諾大人使用這種特製的搓澡球，也是你這個老闆的安排，不是嗎？”簡清一步一步向前，兔老闆連連後退。
“是的，就是老闆讓她們這麼做的！”山羊獸人在簡清身後高喊了一聲。
緊接着，那些女孩們也鼓起勇氣開口。
其他的員工們也紛紛這般說道。
當這些話都被秋野翻譯給龍人後，龍人們充滿怒火的眼睛都聚焦到了兔老闆身上。
兔老闆慌了，她看向了秋野，“秋野大人，你是塞壬大人的近衛，快幫幫我啊。我可以把浴場的一半都給你，都給你！”
秋野聳聳肩，沒搭話。
“按照龍之國的律法，殺害龍族皇室成員的人，必須帶到龍之國的王城，由國王的火焰終結其生命。”千棠終於從角落中走了出來，她來到了兔老闆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放心，我會幫你看管好這個浴場的。”
見千棠也首肯了，龍人們毫不猶豫地抓着兔老闆，離開了浴場。
“蠢貨。”秋野看着兔老闆掙扎的背影，輕聲說道。
簡清來到了那幾個死裏逃生的女孩身邊，“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們了。”
簡清伸出了手。
為首的那個女孩遲疑了一下，握住了簡清的手，但這一瞬間，她臉色突變，卻又立刻恢復了平靜。
“祝你們好運，你們快回去休息。”簡清笑着收回了手。
“好了，接下來還有個麻煩的東西要處理掉！”簡清默默說道，轉身一看，千棠已經坐在了他做實驗的那個桌子上。
簡清立刻暗叫不妙。
千棠拿起一個同樣的搓澡巾，“簡清警官，如果我現在把這個接在你的電池上，你覺得會燃起來嗎？”
簡清不再說話。
“好了，今天浴場所有員工都放一天假，你們都回去吧。記得把客人們都好生地送出去。”千棠招呼着其他員工都離開三樓，這裏很快只剩下他們幾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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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簡清警官幫了那些可憐的孩子，又懲罰了這個罪大惡極的老闆，還讓這群龍人滿意地回去，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這個偷梁換柱的手法，除了我，應該沒有人發現。”千棠笑了笑，“不過，看在簡清警官把這個浴場送給我的恩情上，我不會去向那些龍人拆穿你的。”
“你……”簡清看着千棠，“你真的是狼國的王后嗎？你的語氣，似乎與半年前和我說話的那個王后截然不同了。”
“哦？如果你也和我一樣國破家亡，你的語氣肯定也會有一些變化的。”千棠站起身來，“簡清警官，塞倫城很有意思，很快我們會再見面的。您和您的這幾位朋友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再回你落腳的地方去吧。”
說罷，千棠便離開了三樓。秋野也跟隨着她的腳步下樓了。
簡清這才長舒一口氣，癱倒在淤泥中。
阿澤立刻跑到他的身邊，抱住了簡清，“辛苦你了，你今天真的太厲害了，我沒想到你居然可以……”
“怎麼？”簡清轉過身看着阿澤的眼睛，“難道你們覺得我會把這些可憐的人交給龍人？”
“哦，我明白了，你這是在偷梁換柱啊！”尚杬在看過桌上的那個簡易鹽水電池后頻頻點頭，“妙啊！”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能考慮一下這裏還有小孩子嗎？”虎落抗議道。
“為什麼簡清哥哥讓他們買的是兩個金屬戒指呢？虎落在浴池中找到的明明是一個木炭做的戒指。”石虎問道。
“所以你們簡清哥哥才把其中一個金屬戒指給塗黑了，然後變了個戲法，用木炭戒指換了塗黑的金屬戒指。做完實驗后又悄悄換回來了。”尚杬用手指攪着杯里的水，“雖然用金屬電極也可以讓鹽水電池產生電流，但是卻做不到融化金屬絲。但如果其中一個電極是木炭就不一樣了。”
“所以還是那些姐姐們製作的機關？可是簡清哥哥也說了，大火是那些姐姐們離開半小時后才燃起來的啊。”石虎還是一臉疑惑。
“冰！”簡清伸出全是泥巴的手摸了一下石武才洗乾淨的臉，“她們把戒指放在冰層中，只有冰融化后，戒指接觸到了鹽水，鹽水電池才會開始啟動。她們應該把金屬搓澡巾扯開，從浴池連接到門口放酒的架子那裏，再繞回去，連接一個鋁片或者錫箔紙。而且，還特地不小心打翻了一些酒，讓浴池中充滿酒精的蒸汽，這些可都是進口的烈酒。”
“但為什麼呢？”虎落歪着頭看着簡清，“她們為什麼要殺人呢？”
“為了復仇。”尚杬看着那些被燒得黑黢黢的房間，“為了證明，一顆被壓在巨石下的種子，也有掀翻巨石的力量。”
……
直到回到了地下室，那個女孩才敢張開自己的手掌——掌心中的是洛莉留下的那枚漆黑的戒指。
四個女孩看着這枚簡清送還給她們的戒指，抱作一團，大哭了起來。
……
浴場的西北角，一堆破舊的民居中，山羊獸人打開了其中一間。
“我回來了。”他對着昏暗的房間說道。
然後他掰掉了羊角，身上的羊皮立刻脫落，裏頭是一隻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綿羊獸人。
“我偷了些浴場的香料回來，今天可是意外地拿到了滿滿一包哦。”綿羊獸人從羊皮中拿出了一個鼓鼓的袋子，“發生了一件殺人案，有個龍人被殺了。一群奇怪的人在這裏，不僅破了案，還把我們老闆給送到龍之國去了。”
“哦？”內間的燭火突然亮起，一顆犬頭照映在紙做的推門上。
“那個特別厲害的偵探一樣的傢伙叫簡清，是個警察。還有兩個也很聰明的傢伙，叫尚杬和阿澤。對了，還有個人類和一個藍色小老虎獸人和他們一起。”綿羊獸人放下了藥包，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軀。
嘶！
一個利爪撕開了推門。
“喂，我剛攢錢買的！”綿羊立刻吼道。
一個犬頭從裏面鑽了出來，緊接着第二個犬頭也露了出來。兩顆頭都連在同一個身體上。而這個身軀還有第三根脖子，上面卻空空如也。
“你說什麼？”科耳柏洛斯像盯着獵物一般看着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