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喪家之犬1
坐在吧枱內懶洋洋聽着班得瑞的男子有着好看眉眼。我趴在吧枱上,昏昏欲睡,肚子裏裝了一肚子的水。
這個城市於我而言終成了孤城。無處可去,無人可思。
看着透明玻璃杯里蕩漾着光暈的清水,我心如死灰。
吧枱邊的牆上懸挂着一塊巨大的綠色無紡布黑板,上面用形狀各異的一字釘釘了成百上千五顏六色的便簽紙在上面。上面都是來泡吧的客人寫的牢騷滿腹,相思眷戀。
黑板前圍了幾個姑娘,在那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說著什麼。我扭頭看了一眼,端起杯子事不關己地喝着。
“你寫的啥啊?丟人。”姑娘笑着擠了過來,跟吧枱內的白衣男子打招呼,“阿文。”我側身讓開,走到黑板前,避開那容光煥發的女生。
“來了!”那叫作阿文的男子微微一笑。“這裏有人了。”
我拿起筆,挑了一張淡藍色的便簽紙,寫下一句話:一執一念一浮生,一悲一喜一枉然。工整娟秀的簪花小楷。
我站在黑板前怔忡出神。可不正是,你執着個啥呢?到頭來一腔枉然。一面勸自己放下,一面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像我這樣長情的人,怎麼就輕易走不出來呢?
我扔下筆回到吧枱。“打擾一下。”我沖那個擦着玻璃杯的白衣男人溫婉一笑,“現在,幾點了?”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色腕錶,“十點半了。”他放下杯子,看着我,“等人嗎?給他打個電話唄,我看你等了一晚上了。”
我笑,搖搖頭。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我請。”
我繼續搖頭,“有巧克力嗎?棒棒糖也行。”
白衣男子扔了一支奶味的棒棒糖過來,“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
我撕開包裝紙,將棒棒糖送入嘴裏。濃郁的奶味兒衝擊着味蕾,我按住幽冷的額頭,散漫地笑着,“沒有啦!”不過是失了個戀,丟了錢包,壞了手機,無家可歸。我一手支頤,眼神凄迷。
白衣男子同情地望着我,“當真沒事?”他拿起杯子,倒了半杯酒,推在我面前。“我請客。”
我嘴裏咬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道:“謝謝帥哥!”
“艾文,叫我阿文即可。”他擦拭着玻璃杯微微一笑。
“萬寧。”我喝光杯里的酒。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搖頭,笑得凄苦。我還能回哪去?
“借洗手間一用。”我輕聲道,歉然一笑。起身,穿過喧囂和人群,向洗手間走去。夜愈深,那些夜裏的生靈愈發地肆意癲狂。醉生夢死,不知今夕何夕。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水龍頭下水聲嘩啦,牆上鏡中臉色鐵青的人,是我。似幽靈,似惡鬼,面目猙獰。
穿過幽暗的過廊,回到吧枱前。杯子裏蕩漾着半杯威士忌。
“那邊那位先生給你點的。”阿文指指角落。
角落裏坐着一個穿着黑色兜帽衫的男子,舉起酒杯點頭致意。
我雙手合十,說了一聲謝謝。
那人端着酒杯擠過人群,將酒杯放在吧枱上。
“謝謝你的酒。”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杯。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耶!”老套的搭訕方式。
我笑,不說話。
“Gray,很高興認識你。”自稱Gray的男子側目微笑,見我不吱聲,便道:“我和我朋友一起,在那邊,我能邀請你和我們一起嗎?”他指了指酒吧西南方的一個角落裏,年輕的男女不停地揮着手。
我做了個OK的手勢,反正也沒地方可去。拿起外套跟着那Gray朝他的朋友那桌走去。
女孩兒化着濃妝,藍色眼影,妖姬一般,卻笑得溫柔。
“坐這兒。”她拍了拍身邊座位,“我留意你很久了,你認識阿文?”
我搖頭,坐下。桌子中央藍色杯中搖曳着氤氳的燭光。
“薇諾娜,史蒂夫,怎麼稱呼啊?”女孩兒自報家門,指着她對面的短髮男子。
“老萬。”我微微一笑,既然大家都隱名埋姓,我自然入鄉隨俗。
薇諾娜大笑起來,眼角湧起微小的褶子,水波一樣蕩漾。
“老萬?有意思,你才多大啊?”薇諾娜舉過酒杯碰了一下。
這幾位只肯透露英文名字的深夜買醉客是某外貿公司的職員,很健談,也很OPEN,我不想說話,只是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們聊天。
“12點了,咱們撤吧,明天還要上班呢!”薇諾娜起身,端起酒杯,“一起喝一個吧!來敬青春。”
“敬相聚。”
“敬SEVEN吧!”
“敬緣分!”
史蒂夫送薇諾娜回家,Gray站在巨大的SEVEN酒吧招牌之下,霓虹燈下,光怪陸離。
“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家。”
我擺擺手,冷風拂過,頭痛欲裂。扶着那棵老榕樹,一汪汪酸水嘔着。早餐只喝了一碗粥,能挺到現在實在是世間奇迹。清空胃裏的酒水,卻清不除心裏的疼痛。
“今晚,老娘就以樹為家,以夢為馬。”我費力地往那棵樹爬去,樹桿粗礪,冰寒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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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y站在樹下,哭笑不得。
“你醉了。快下來。”Gray拽住抱着樹桿不知所謂的我。“你家住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你不必管我啦!我如今累累如喪家之犬,汲汲賽漏網之魚,無枝可依,無家可回,無地可去,無人可思。”我倚靠在樹上吹着冷風,手腳冰冷。
“要是來一場比慘大會,你肯定是NO1。”Gray大笑不已。“變天了。再不回去,要變落湯雞了。”
“霧山的雪,下得好大好大,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凌晨十二點半的街上,飄着細細的雨,走着茫然不知要去往何方的我。
Gray在路邊攔車,夜色闌珊,細雨飄零。許久半輛車也不見經過。
“你家地址,告訴我。”Gray扶着我站在冷風裏,一張臉凍得通紅。
“你去過明心公館嗎?珊珊說明心公館可大了。”我靠在他肩膀上。
“你家在明心公館?”Gray驚奇地問。
“……”我倦極,抱緊自己瑟縮在那件黑色的羽絨服中,頭痛欲裂。
“要不要……給你家裏人打電話來接你。”
家裏人?三哥離我太遙遠。我唯能記得陳煙的電話,他應該回到承順路了。可我再也不要去想他念他,一切都成為了過往,隨風逝隨風散,不會留下任何痕迹。厲塵揚的電話很好記,不用刻意去記看一眼便能記住。可謝光寒叫我不要去招惹他。
我不想招惹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