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騎士和公主
黃沙滿天，一輪圓日。
依維柯孤獨的行駛在一望無際的大荒原中，輪胎摩擦着細軟的沙地，一刻不停地發出滋滋的響聲。
離開木骨都束已經兩天了，一路都是這樣的景象，剛開始看見時石磊還覺得新奇和壯觀，但如今他卻只覺得單調。
弼琶羅真是一片絕域。
即使沒有常年的戰爭，僅憑殘酷的氣候也足以讓人望而生畏，石磊實在是想不出這裏的人是怎麼祖祖輩輩生活下來的。
也許只能歸結於生命的堅韌吧。
搖手謝絕了法拉赫遞過來的水壺，石磊動了動身體，讓自己更舒服地蜷縮在座椅里。
兩天不間斷的趕路，吃住都在車上，即使以石磊現在超人的身體素質，也感覺到了一絲疲憊。
“老法，還有多久能到？”他厭厭的問道。
“快了，少爺。”法拉赫抬起水壺呷了一小口后說道。
在沙漠裏，水是最珍貴的物資，他並不敢多飲。
“這句話從剛出城的時候你就在說了，可我們現在仍舊在路上。”石磊吐槽道。
法拉赫聞言哈哈一笑：“如果我不這麼說，你恐怕第一天就堅持不住了吧？”
“不過說真的，少爺，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居然這麼能吃苦。
記得我剛當嚮導的第一年，來了一個泥轟的旅行團，游完木骨都束后他們又都想來南邊的荒原逛逛，誰勸也不聽。
剛離開木骨都束的時候，所有人都信誓旦旦，一定會堅持到底，結果還沒到吃午飯，就一個個迫不及待打道回府了。”
石磊嗤笑一聲，道：“還有這種事？在我們國家的媒體上，泥轟人，尤其是泥轟的孩子們，可都是以堅強勇敢，不畏艱難着稱的。”
“你們漢唐和泥轟不是世仇嗎？還會有人誇他們？”法拉赫驚訝了一下。
石磊伸出右手，把大拇指和四個手指頭一捏。
“是錢啊？果然是錢吧。”法拉赫雙眼一亮。
石磊都懵了，他居然也懂這個手勢在漢唐的意思。
“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即使在沒有戰爭的漢唐，也足以讓人出賣良心了。
在弼琶羅也是一樣，人們可以為錢干任何事，哪怕出賣自己的親人、甚至是子女也無所謂……”
法拉赫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各種人生感悟像機關槍一樣噴出來。
石磊翻了個白眼：“又來了！”
他現在只想給自己一個大逼斗。
因為這一路走來，除了弼琶羅惡劣的氣候讓石磊大開眼界之外，眼前這位自稱“專業守信”的嚮導，也有很多行為讓他目瞪口呆。
比如，明明皮卡幫已經在整個木骨都束大肆搜捕他們兩個了，法拉赫居然還敢大大咧咧的開着車子跑到人多眼雜的巴卡拉集市上購物。
而且還經常因為價值只有一兩塊漢唐幣的物品，和小販們吵的不可開交，聲音大的幾乎引起半個集市的人側目而視。
除此之外，像什麼抽煙抽到煙屁股都燒着了才扔、趁人不注意就把人家的清水倒進自己水壺裏、沙漠裏看到塑料瓶子、膠袋都會停車去撿的行為，就更是多到無法吐槽了。
總之一句話，這是個石磊這輩子見到過的最摳、最吝嗇的人。
而且一談起錢來就兩眼放光，滔滔不絕。
以至於石磊才和他相處兩天，就養成了一個習慣——絕不和這個傢伙談任何和錢有關的話題。
本來他只是下意識做了一個在漢唐表示錢的動作，沒想法拉赫居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個傢伙不會和錢有關的事情都知道吧？”石磊忍不住想道。
萬幸，就在他閉上眼睛，準備繼續接受法拉赫關於錢的語言轟炸時，依維柯突然轉了這幾天的第一個彎。
石磊連忙睜開眼睛。
法拉赫也閉上了嘴巴。
一個充滿了原始風情的村莊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遠遠望去，幾棵半死不活的枯樹是村莊裏的最高點，一口土井是村莊的中心。
樹下零零散散的分佈着十幾個幾乎不能稱之為建築的危房。
它們都是由枯樹枝和泥巴搭建而成，圓形的房頂是各種垃圾塑料糾結而成，防風但不防雨。
好在弼琶羅也很少下雨。
一看到依維柯遠遠朝着村莊駛來，幾個在村莊外勞作的婦女立刻露出驚喜的表情。
她們朝村子裏喊了幾聲，不一會兒招引出十幾個大喊大叫、衣衫不整的孩子，朝着車輛跑過來。
每個孩子都很高興，手舞足蹈、咧嘴大笑。
看到跑過來的孩子，法拉赫立刻降低了車速，把頭伸出窗外大聲喊了幾句，孩子們於是立刻停下，站在原地蹦跳着。
緊接着，法拉赫就坐回到座椅上，對着石磊笑道：“歡迎來到博多村，少爺，這可是整個弼琶羅最美的村子。”
最美這兩個字，石磊一點也沒有看出來，他只感覺到了熱情。
一靠近村莊，那一大群孩子就轟的一下全部湧上來，把麵包車緊緊圍住。
“法拉赫！”
“法拉赫！”
“法拉赫！”
他們大喊大叫，像是簇擁着國王一樣把法拉赫迎下車。
法拉赫一邊大笑，一邊回應着他們。他從隨身攜帶的破包里，變魔術一樣掏出一把糖果，公平的分給每一個孩子。
分完之後，這群孩子就齊齊歡呼一聲，立刻拋棄他們的國王，朝着村子裏跑去，留下一路的歡聲笑語。
最後，留在石磊他們面前的，就只有一個身穿着髒兮兮衣服的小女孩。
法拉赫一把將小女孩抱在懷中，親了又親，鬍子扎的小女孩咯咯直笑。
互動完之後，法拉赫這才對石磊介紹道：“這是我的女兒，伊曼。”
石磊笑着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伊曼的小腦袋。
“你好啊，美麗的小公主。”
伊曼不知道石磊在說什麼，轉頭看向父親。
法拉赫連忙用土語給她翻譯，伊曼聽完又咯咯笑了起來，對着石磊也說了幾句。
法拉赫笑道：“伊曼在對你說：歡迎來博多村做客，騎士先生。”
石磊立刻被逗笑了——他剛才稱呼伊曼為公主，這孩子就立刻稱他為騎士，真是太有意思了。
心情大好的石磊順手就從背包里掏出幾個小玩意，都是他從巴卡拉集市上隨手買的幾個紀念品。
“你喜歡哪個，伊曼？挑中了送給你。”
石磊把東西遞到小女孩面前，任憑她挑選。
一個骷髏頭小銀雕、一枚木頭做的口哨和一串編織手環。
伊曼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猶豫的拿起了那個小銀雕，而不是石磊預想的那串手環。
“她喜歡骷髏？”石磊詫異的問法拉赫。
嚮導也茫然的搖搖頭，轉頭問伊曼。
伊曼回答了幾句，法拉赫立刻哄然大笑。
他轉過頭來，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我的女兒說、說……她覺得……覺得這個是最、最貴的。”
石磊頓時傻了眼。
愣了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無語的對着法拉赫道：“孩子都被你給教壞了。”
“哈哈，可別這麼說少爺，這就叫精明。這裏是弼琶羅，精明的人才能活的更好。”
石磊無言以對。
法拉赫再次大笑一聲，抱着女兒就招呼石磊重新上車。
“走吧，少爺，跟我回家，讓我用最地道的弼琶羅美食招待你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石磊立刻眼睛一亮。
連續兩天只能吃乾糧、喝涼水，他早就覺得厭煩了，現在有機會能嘗到異域美食，他自然不會拒絕。
毫不猶豫的鑽入車中，依維柯重新發動，帶着石磊的期待朝村子裏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