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指路神燈(14)
幾日不見,戰鎧比初見時沉穩了許多。他的皮膚還是一樣的灰黑色沒什麼比較空間,但那雙熾熱如盛夏驕陽的璀璨金眸現在終於黯淡幾分。
變成冬日的暖陽了。
他身上依舊背負許多,卻更加從容,從容到根本不像是來這裏自盡的。
樹杈子恨不得將祂準備的東西直接送到他懷裏,卻礙於流程,只能壓下躁動開口。
這樣,單純的祂也就未曾看到,戰鎧身上綁滿了的硝石火藥。
嘖,真是母慈子孝的一幕呢。
沈衿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也是,自己的部落莫名其妙被滅,敵人神秘強悍至極如同神明。
他們來到神樹面前,自以為得到了神的賜禮能夠重建家園,結果呢,在對方部落發現了昔日敵人的存在。
他們忌憚恐懼的敵人甚至只是神給她們的福祉。
這能忍?
在戰鎧角度,他們全族都像是神明和佑胥部落某種親子PLAY的一環,在大戲唱完后黯然退場。
這個時候,他可還會敬重神明?
不得不說,戰鎧真的成長了許多,就比如現在樹杈子還一臉天真,腦子裏盤旋着:我的佈局還有救的美好念想。
醒醒吧,你家孩子準備和你同歸於盡啦。
當然,看戲過程中的沈衿不會打擾他們。
戰鎧一臉悲傷,他望向神樹眼眶微紅:“母樹在上,我祝昊一族先前亡於一邪物,此時又在佑胥地界看見它的存在。”
“我祝昊族人不似佑胥有您護佑。我擔憂祝昊重蹈覆轍,因此我們不惜冒死前來,特求您給個說法。”
“為何滅我祝昊的邪物,會是佑胥沉眠的契機!”
“我本不該因為這一問題求告到您尊前。但我祝昊不是和佑胥一樣,都是您的子嗣嗎!”
嚯,這一通輸出震得沈衿雙目睜大,明明上一次來還是不屑偽裝的驕傲雄獅,現在會夾着嗓子訴衷腸了?
怪不得流傳人是天生的情緒演員呢。
這個居然是每個世界無論發展程度,都能套用的真理嗎?
沈衿訝然,樹杈子這個新生的意識就繞暈頭了。
祂本就因為演化脫離軌道而心有自責,現在戰鎧誤打誤撞在祂面前訴苦,更是讓祂覺得愧疚。
“你想要什麼?”
祂終於還記得自己作為母樹至高神的身份,冷靜地說了一句。
戰鎧沒想到母樹會這麼快鬆口。
但承諾沒下來,族群生存狀態沒有改變,這都只是空話。
他打蛇隨棍上,既然母樹敢問,他就敢回。
戰鎧提了最理想的解決方法:“希望母樹您放開我們不可再闖其他神路的限制。”
若是如此,祝昊和佑胥自然沒有差距。
“不可。”
果不其然被拒絕了,戰鎧垂下頭,雙手按在腰腹的火藥上。
他聽見了母樹的解釋:“規則限制是為了保護你們。”
祂道:“你們的身體條件不允許踏上第二條路。即便是你,在踏上第二條路時,只會爆體而亡。”
戰鎧不知祂言論的真假,但很明顯這條路走不通。
然後他再次開口:“我希望再走一次戰爭之路。”
這和神樹給他們安排的補償不同。
在祂的安排里,祂可以讓戰鎧帶回去一些防禦的力量,能夠在下一代祝昊人成長之前保證族群生存無虞。
於是神說出了自己能給出的補償,讓戰鎧在這兩條選。
這個選擇似乎很簡單,母樹覺得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
回到戰爭之路能幹什麼,傳送回那片已經變成荒原,被祂徹底切斷供養的土地嗎?
祂作為世界樹也是會生病的,至於祂的第三層樹冠,就是受了外來蟲的侵襲,耗費了部分能量后無法把控手底下生靈的進化之路,才發佈任務,特意找的萬界集團求助。
至於第三層,既承載了祂的屈辱,又耗費祂的能量,早就被祂在心底徹底割席了。
也就是作為祂的一部分扔不出去,現在還在身體裏放着。
沈衿忽然看到戰鎧對着她眨了眨眼。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
下一秒,她聽見了戰鎧的聲音。
這人竟然在他們家母樹面前,敲響了她這個第三人的門?
膽子真大啊。
“我知道您一直注視着我。”
戰鎧明面上眉頭緊鎖,一副難以抉擇的模樣。但實際上已經膽大包天,和沈衿交談上了。
沈衿沒有回復,只是安靜地注視着他。
就在這個瞬間,戰鎧感受到了絕無僅有的恐怖注視,甚至比母樹還要震撼。
他聽見了沈衿的聲音,冰冷無情。
“你在和我說話?”
戰鎧咬牙:“是!”
“為什麼?”
沈衿確實好奇,她看起來這麼有實力,這麼好相處?能讓戰鎧冒着這麼大風險,甚至不惜惹怒他們的至高神母樹?
“因為我能看見,您比母樹強。”
沈衿沉默,這樹杈子究竟給他開了什麼級別的感知?
還是說他本人天賦異稟。
嘖,說實話,她們一族便就缺這樣的高感知人類來指路,搜捕獵物呢。
“說出你的想法。”
沈衿終於鬆口。
戰鎧只覺背後冷汗淋漓。
他跪伏在地:“我希望,在母樹的防禦送回族群的同時,我也同樣回歸故土。”
?
就這?
“這種簡單的事,祂就能同意。”
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還和她談上話。
戰鎧握緊雙拳,他說:“我不想被祂知曉我去了故土。”
“正如祂所言,故土已經是被遺棄的土地,祂不想要,我要!我要一片沒有神的土地。”
戰鎧不顧一切仰頭,試圖讓沈衿知道他的堅定。
沈衿沉默了。
這神是做的多失敗?
在世界初造,規則等待完善的時機,祂手底下的生靈就試圖擺脫祂了。
但不得不說,這位世界意識到控制思維確實強於她認知里的平均水平。
“你可知道,你族的新生都由祂來賦予。”不說別的,你們自己都生不了。祂壓根沒分享創生的權柄給你們。
所謂子嗣,也只是母樹枝條里誕生的一枚果實罷了。
“知道。”
戰鎧絲毫沒覺得他的話有異常。
他說:“希望您在遮掩的同時,為我們爭取創生的權柄。”
“我們能夠孕育自己的後代,也正如這片世界最平凡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