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軍事學院-017
第o17章：諾克斯中校
聖羅米亞軍事學院住宅區，co17號房間。
艾琳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嶄新的黑色軍裝遞給身後的男人，面無表情的諾克斯中校從妻子手中接過軍服，一邊換衣服，一邊低聲問道：“上午集訓的情況如何？”
艾琳微笑着說：“今年這一屆的指揮系學生，整體素質比往年要好很多，有兩個學生特別突出，入學時考了滿分，其中一個還是beta。”
諾克斯系扣子的手指微微頓了頓，抬頭看向艾琳，“滿分？叫什麼名字？”
艾琳回答說：“西澤，還有林遠。”
“哦，校長跟我打過招呼，西澤就是四皇子，那些題目對他來說應該很簡單，考滿分是挺正常的，倒是林遠……”諾克斯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你說他是個beta？”
艾琳點了點頭：“資料上寫的是beta，血液信息素檢查的結果還有他身上的氣息，也都是beta沒錯。”
諾克斯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艾琳見他皺眉，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將軍？”
諾克斯沉默不語。
艾琳輕聲說：“將軍當年入學的時候，也是滿分的成績，也是個beta，只是很多年之後大家才知道，他是注射了抑製劑的……”
“抑製劑早就被全面禁用了。”諾克斯低聲打斷了她，“一般人就是有錢也沒辦法買到抑製劑，而且，如今所有入校的學生都要進行血清檢查，注射抑製劑混進軍校根本不可能，當年的事不會再發生的。”
想起那個人，諾克斯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痛楚。
當年，如果自己能夠堅決攔住羅森，不讓他進入囚室，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將軍不會因為不甘於軟禁在羅森身邊生兒育女而偷偷駕駛機甲逃離仙王座星系，結果卻葬生在那一片星際廢墟之中，屍骨無存。
如果當時阻止了羅森，將軍會在黑暗的囚室里把自己折磨到崩潰？還是用堅強的意志挺過發情期然後被關在軍部監獄裏度過一生？
不論哪一種結局，對那個人來說都太過殘忍。
諾克斯只知道，作為副官，他沒有完成將軍所下達的最後一條軍令。
——他辜負了將軍的信任。
暗夜軍團被強制解散之後，羅森曾邀請諾克斯到榮耀軍團任職，卻被諾克斯毅然拒絕。他帶着妻子艾琳一起來到了這所軍校，當了一個普通的教官，不再過問任何軍部的事。
這些年的生活太過平靜，諾克斯幾乎快要忘記當年跟隨陵雨將軍奔赴前線，衝鋒殺敵的那種熱血沸騰、緊張刺激的感覺了。
諾克斯深吸口氣，繼續扣上了自己軍裝領口的最後一顆扣子。
艾琳沉默片刻，才低聲說：“大概是我想多了，總覺得林遠這孩子長得有點像他。”
——同樣白皙的皮膚，烏黑的頭髮，清澈的眼眸，還有眼中滿滿的堅定和自信。
所不同的是，林遠的臉上總是洋溢着笑容，樂觀開朗的模樣充滿了十八歲少年的活力，而當年的陵雨卻喜歡沉默，總是獨來獨往，不愛跟人接近。
雖然性格相差太遠，可艾琳總覺得能從林遠的身上看到將軍的影子。大概都是亞裔人種的緣故，他們身上都有明顯的黃種人特徵，烏黑清澈的眼睛就像是日光下最純粹的黑曜石。
見諾克斯轉身準備離開，艾琳這才回過神來，快速跟上他的腳步。
***
學生宿舍a13房間內。
西澤把洗好的軍服拿出來給林遠，林遠道了聲謝便轉身去換衣服。仔細換好軍裝，出門時卻發現西澤居然站在門口等他。
西澤看了林遠一眼，說：“走吧，快遲到了。”
“……”其實你可以先走的。
林遠挺希望西澤自己先走，結果西澤居然很講義氣的等他這舍友一起走。
不同於卡爾的溫柔親切，林遠面對西澤時總有種不太自在的感覺，不喜歡跟他並肩走路，不喜歡跟他對視，反正就是不喜歡跟他單獨待在一起。
西澤給人一種奇怪的壓迫感。
每次對上他的目光，就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樣。
大概是西澤作為純血統的a1pha，身上那種強勢、霸道的a1pha氣息太過強烈的緣故？
兩人並肩出門，正好遇到隔壁a12宿舍走出來的卡爾，還有那個紅頭髮紅眼睛人高馬大的傢伙……對了，他叫貝克……貝殼同學。
林遠想起這個缺根筋的傢伙的名字，忍不住朝他笑了笑，貝殼同學立即尷尬得臉紅了起來……林遠心想，這傢伙原本就皮膚偏黑，臉紅的時候可真像是巧克力。
被想像成一大塊巧克力的貝殼同學耷拉着腦袋跟在林遠的身後，突然有些後悔起來：林遠脾氣這麼好，當初不服氣去找他麻煩的自己好像有些蠢？該怎麼補救好呢？
四人一起走到中央會館，已經有很多個學院的學生穿着整齊的軍裝列好了隊。
指揮系的5o位同學很快到齊，聽艾琳的指示按照從矮到高的順序排成了四排，前兩排女生，后兩排男生。林遠是男生里比較矮的，站在隊伍的最左邊，前排最左邊是個比他還矮十幾公分的beta女孩。
那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說：“林遠，你好啊，我叫博莎。”
“……你好。”班裏同學幾乎都知道了他的名字，顯然是貝殼同學今早集合時大聲挑釁的結果。這女孩笑起來很是友好，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窩，林遠也朝她笑了一下，算是互相認識了。
足以容納上萬人的露天會場被分成很多個小區域，各個班級的新生整齊地站成方陣，此起彼伏的“立正”“向右看齊”響徹全場。
很快就到了兩點鐘，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就在這時，只見露天會場上方的空中，一排黑色的機甲突然整整齊齊地朝着主席台的方向飛來，如同一大群展翅高飛的雄鷹！
機甲隊列在主席台的上空穩穩停下，然後，駕駛艙的艙門被同時打開，一群身穿純黑色筆挺軍裝的軍官，以帥氣無比的出場方式先後降落到了地面上。
“……”學生們集體目瞪口呆中。
“敬禮！”
台上傳來響亮的聲音，回過神的學生們立即端正站好，向主席台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整整齊齊的藍色軍服匯成一片深藍色的海洋，上萬學生同時敬禮的畫面看上去異常壯觀，就像是海面上突然掀起的一片巨大的波浪。
站在軍官隊列最中間、肩膀上有三顆金星的男人朝眾人回了個軍禮，朗聲說道：“各位同學，下午好，我是你們的校長，貝爾法斯。”
已經快要兩百歲的貝爾法斯中將，看上去依舊十分健壯，穿着軍裝筆挺站立的模樣，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首先，我代表學校的所有教官，歡迎你們來到聖羅米亞軍事學院。作為帝國最好的軍事學院，能考到這裏的都是非常聰明和優秀的學生。我想，你們也很討厭我這個老頭子在這裏啰嗦，那麼我就長話短說——”
“聖羅米亞軍事學院會給你們提供最好的學習環境，因此，我也希望，你們能好好利用這裏的一切資源，認真學習，三年後給自己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不要讓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教官們失望！”
“下面開始宣誓儀式，請各位同學跟着我一起宣讀從軍誓詞！”
貝爾法斯慎重地舉起右手，轉過身來，抬起頭，正對着主席台上萊西帝國的國旗和帝**部的軍旗，嚴肅地、認真地、一字一句清晰地念道：“從今天開始，我將作為萊西帝國的軍人。我在此，莊嚴宣誓——”
校長低沉渾厚的聲音通過擴音器的放大迴響在整個會場之中，所有學生立即學着他一樣舉起了右手，仰起頭看着國旗和軍旗，宣讀起神聖的誓詞——
“從今天開始，我將作為萊西帝國的軍人。我在此莊嚴宣誓——”
“絕對服從軍部命令！”
“嚴格遵守軍部紀律！”
“不怕犧牲！”
“英勇戰鬥！”
“……”
上萬名少年清脆響亮的聲音頓時響徹雲霄，萊西帝國最好的軍事學院，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第598屆新生，從這一刻起，終於正式開啟了他們作為一個軍人的生涯。
*****
宣誓儀式結束后，各個班級回到了自己所在的訓練區域。
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的大操場直徑超過十公里，偌大的操場被分割成很多區域供各個班級訓練，指揮系一班的5o人被分到的正在最中央的位置，放眼望去，不同的班級所列成的一個個小型方陣已經開始了跑步、敬禮之類最簡單的姿勢訓練。
艾琳帶着一個神色嚴肅的軍官走到眾人的面前，介紹道：“同學們，這位就是諾克斯中校，接下來一個月的軍訓全權由他負責。”
諾克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說：“誰是班長？”
眾人：“……”
艾琳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咳，上午忘記選班長了，我們現在來選一個班長！”
眾人：“……”
看上去英姿颯爽、鐵血無情、用手刀劈學生毫不客氣的艾琳教官居然也會有這麼……迷糊的時候，眾人頗為無語地看向自己的班主任。
諾克斯對於艾琳偶爾的迷糊也很是無奈，不過他臉上卻沒表現出來，依舊面無表情地回頭看着面前的同學們，低聲問道：“有人自薦嗎？”
五十個人鴉雀無聲。
“沒有人自願當班長？”諾克斯冰冷的目光在5o人的隊列中緩緩掃過，“我給你們十秒鐘時間，如果還選不出班長，那麼，你們就繞着操場跑十圈再回來慢慢考慮！”
“1o、9……”
“教官！”終於有個勇敢的傢伙舉起了手。
諾克斯扭頭看向他，是個紅頭髮的高個子男生，眼睛也是暗紅色，對上諾克斯的目光，男生不好意思地臉紅了一下，原本就黝黑的皮膚臉紅的時候顯得有些詭異。
諾克斯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生朗聲道：“報告教官，我叫貝克！”
諾克斯點了點頭，“貝克同學，你想自薦當班長？”
貝克同學立即搖了搖頭，勇敢地說：“教官，我可以推薦別人當班長嗎？我心目中有非常合適的人選！”
諾克斯道：“你想推薦誰？”
貝殼同學瞄了一眼站在最後排最左邊小小的角落裏的那個身材清瘦、黑髮黑眸的男生，朗聲說：“報告教官！我推薦林遠！”
林遠：“…………………………”
真是躺着都中槍！
諾克斯銳利的目光立即掃了過來，林遠幾乎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臉了。
天吶！為什麼指揮系會有這種單細胞動物啊？大清早跑來挑釁說“你就是那個考滿分的林遠嗎”讓全班同學都認識了自己不說，這下又把自己往風頭浪尖上推！
林遠真想問一句：貝殼同學，我、跟、你、到、底、多、大、仇？！
諾克斯看了林遠一眼，回頭朝貝克說：“你推薦林遠同學的理由是？”
貝克同學抬頭挺胸，一臉驕傲地說：“報告教官！首先，林遠同學的入學成績是滿分，作為一個beta，成績比很多a1pha們還要好，足以證明他的能力了！”
林遠：“……”
a1pha們：“……”
“其次，今天早上站軍姿的時候，林遠同學堅持了兩個小時以上，甚至比很多a1pha們堅持得還要久！這證明他不僅智商很高，身體素質也非常的優秀！”
林遠：“……”
a1pha們：“……”
貝克同學最終做出了總結：“所以我認為，林遠同學足以勝任班長的職位！由他來當我們的班長最合適不過！報告完畢！”
貝殼同學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
這仇恨拉得也太穩了，把所有a1pha的仇恨都拉了過來！
感覺到周圍的a1pha們投射過來的各種憎恨的、厭惡的、鄙視的、不服氣的目光，林遠真想把自己像哈比一樣縮成一個毛團，埋進地底下去。
諾克斯朝貝克點了點頭，回頭道：“林遠，出列！”
被教官點名，林遠只好一臉嚴肅地小跑到隊列前，在諾克斯面前端正站好，手放在帽檐邊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清脆的聲音果斷乾淨地說出一個字：“到！”
諾克斯突然一怔。
剎那間，他甚至有種錯覺，彷彿時光倒退，回到了二十八年前。
二十八年前，57o屆軍事指揮系一班集訓的時候，那個名叫陵雨的beta少年，也是在出列的那一瞬間，立即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黑髮黑眸的亞裔少年，標準的立正姿勢，標準的軍禮，剛過變聲期的清脆悅耳的聲音，雖然身材偏瘦，可身上的光彩卻不輸於任何一個高大的a1pha。
怪不得艾琳說她從這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將軍的影子……
這一刻，甚至連在陵雨身邊當了多年副官的諾克斯中校也差點產生了錯覺。
諾克斯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林遠，由你來擔任班長，如何？”
林遠立即敬禮道：“是！教官！”
諾克斯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問：“你不需要考慮考慮嗎？”
林遠抬起頭來，認真而堅定地說：“作為軍人，我只知道服從上級命令！貝克同學推薦了我，教官讓我當班長，我會盡我所能，絕不讓大家失望！”
諾克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是的，作為一個軍人，接到上級命令的第一反應就應該是服從，絕對服從。
絕對服從命令，這也是從軍誓詞裏非常重要的一條。
尤其是在戰場上，上級軍官下達給你的命令更不該質疑和猶豫，或許就是那一秒鐘的猶豫時間，就足夠讓敵人把你和你的戰友們轟成碎片了。
……林遠做到了這一點，哪怕他並不想當這個班長。
面前的少年擁有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眸，此刻，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猶豫和不甘的情緒，剩下的只是滿滿的自信和堅決。
——指揮系的學生，就該有這樣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作風！
諾克斯恍惚間突然想起：如果陵雨將軍當年沒有因為倔強的個性而偷偷逃離羅森公寓，葬生在那一片星際廢墟之中，那麼，他跟羅森的孩子，也應該像林遠一樣，正是十八歲最好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