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番外之斯諾篇-01
番外之斯諾篇-o1
斯諾一個人躲在秘密實驗室里，屋頂的燈光將整個屋子照得一片慘白,華德醫生輕輕摸着他的頭,一邊咳嗽一邊說：“斯諾……抑製劑的配方我存在了電腦里，你要牢牢地記住,然後儘快刪掉它……我留下的葯足夠你堅持到十八歲，晶卡里還有些錢,密碼是你的生日,以後好好照顧自己……”
男人的手垂了下去,臉色蒼白如紙,體溫也漸漸變得冰涼。
斯諾緊緊抓着那人的手，輕聲叫他：“叔叔……”
然而那人卻再也沒有了回應。
那一年斯諾還很小,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多少歲,整整五年都在冷凍艙里度過,讓他對時間的觀念變得異常模糊，從冷凍艙醒來時，好像整個世界都與他脫節了一般，如果不是華德醫生一直細心地照顧他，他的身體不可能那麼快就復原。
本以為，父親和爸爸都不要他了，以後他就跟着華德叔叔相依為命。然而沒過多久，華德醫生就去世了，只留下大量的抑製劑和一張晶卡，還有這個冷冰冰的實驗室。
唯一的依靠都不在了，斯諾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還太小，外表看上去只是個不滿八歲的小孩子，就算有錢也不可能買到墓地，他連安葬華德醫生都做不到，只能怔怔地跟那個人的遺體一起待在實驗室里哭了整整一天。
遺體一直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後來，斯諾終於想到個主意，他偷偷把華德叔叔的遺體拖到外面用一把火燒掉，然後用手捧起一些骨灰裝進一個盒子裏，找了個地方埋起來，在墳前放了一些白色的花，作為華德的臨時墓地。
斯諾一夜沒睡，次日大清早，他就把實驗室的大門鎖起來，徒步往附近的小鎮走去。
阿曼星球的冬天特別冷，大雪紛飛，寒風刺骨，斯諾一個人走在街上，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冬天，那時候他才五歲，爸爸就在那樣下着大雪的日子裏抱着他四處逃亡，他們一起離開了這顆星球，斯諾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的父親。
然而那時候，他心裏雖然因為見不到父親而難過，可至少還有爸爸陪在身邊，會在下着大雪的夜晚用溫暖的大衣把小小的他護在懷裏，會在他睡不着的時候溫柔地撫摸他的背，給他講那些關於星座的遙遠的傳說……
然而如今，他只剩一個人了。
華德醫生為了保密，把實驗室建在無比荒涼的郊區，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斯諾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飢腸轆轆的小孩子只能冒着大雪獨自一人去找吃的。
斯諾把臉埋在厚厚的圍巾里，快步往小鎮上走去。走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家賣小吃的店，進去從口袋裏翻出僅剩的一些零錢買了一碗面。
店主把面端了出來，餓壞的小斯諾捧起碗就喝，凍僵的嘴唇差點被熱氣燙傷。
店主忍不住勸他：“孩子你慢點吃，哎，看你是不是餓壞了……”
斯諾不說話，只管悶頭吃飯，一碗面很快就被他吃完了，可連續餓了兩天，這點東西根本沒辦法填飽肚子。
店主見小孩紅着眼睛剛剛哭過的樣子十分可憐，便好心地給他多端來一碗，摸摸他的頭說：“沒吃飽吧？”
斯諾忙說：“我、我沒有零錢了……”
店主笑着說：“沒關係，這一份免費送給你吧。”
斯諾感激地看着他，“謝謝。”
店主笑着說：“不客氣。你是不是跟爸爸媽媽吵架了？這麼冷的天氣，吃完飯快回家吧，一個小孩子這樣亂跑，你父母會擔心的。”
斯諾沒有回答，沉默着低頭吃面。
他沒有父母，也沒有家，從此以後，他就剩孤身一人了。
***
吃過飯後，斯諾到自助銀行去查了查晶卡的餘額，華德醫生留下的晶卡里存款數額高達六位數，斯諾知道阿曼星球的大概物價，這個小鎮相對偏僻，生活水平不高，這些晶幣足夠他生活七八年，可萬一生病或者出什麼意外，這些錢肯定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所以從現在開始他必須要學會省吃儉用。
實驗室的位置太偏僻，距離這座小鎮還要好幾公里，那裏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地方，斯諾不可能一直住在那裏，而且他還想去讀書……
於是，斯諾去房屋租借中心，想在小鎮上找個房子住。
他看上去那麼小，房東們自然不可能把房子租給這樣一個小孩子，斯諾再三央求也沒有用，有人認為他是離家出走的，差點把他交給警察，還好斯諾的警覺心極強，在警察找來之前就偷偷地跑掉了——他不能被警察帶走，一旦警察知道他無父無母，肯定會把他送去福利院，而福利院的所有孩子都會進行基因檢測登記，他omega的身份就會瞞不住了……
無父無母的omega會是什麼下場？
好一點來說，會被政、府好吃好用的保護起來，養到十八歲，然後送給陌生的a1pha進行婚配生育。而如果遇到不懷好意的人，說不定就會把他養在家裏……畢竟在人口比例失調的帝國，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見過omega，這樣幼小的、沒有任何依靠的omega，還不是任人魚肉的份？
斯諾雖然還小，卻清楚地知道，他不能被人發現……
他只能像一隻小小的倉鼠一樣，偷偷地在夾縫裏，謀求一絲生存的空間。
***
後來，有個獨居的老人去世，斯諾幾經周折委託那位好心的小吃店店主，從老人家的兒女手裏買下了那個小居室。那個屋子只有十幾個平米，用擋板隔出了洗手間、卧室和廚房，雖然狹窄，對斯諾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斯諾把那裏仔細收拾了一番，在床邊用木板架起一個書架，放了許多低價收來的書，開始偷偷摸摸地學習。
好在他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教會了他認字，加上斯諾自小就很聰明，從一年級的簡單課程開始自學，對他來說並沒有壓力……
就這樣過了幾年，小孩子慢慢的長大了，滿十六歲之後，就可以出去打工了。
斯諾以beta的身份做過很多零零散散的工作，在飯店送外賣，在機甲工廠組裝零件，或者在醫院當義工……白天忙忙碌碌地打工賺點小錢，晚上就回去小窩裏一個人自學看書，有時候他還會把電子書帶在身邊，中午別人睡午覺的時候他就把書拿出來偷偷地看一眼……
之所以如此用功，是因為他知道，沒有老師的講解，光靠自學的他基礎並不如同齡的學生。而帝國各大學院的公開招生考試競爭非常激烈，如果不努力，他根本去不了一流的學校……
——更何況是“聖羅米亞軍事學院”這樣整個帝國最優秀的學校。
小時候，爸爸經常抱着他，跟他講搖光星域的故事，聖羅米亞軍事學院便是搖光星域最好的一所學校，據說父親就是這所學校畢業的，這所學校培養了許多帝**部的優秀將領。
斯諾最大的夢想，就是能親自到這所學校里去看一看。
帝國最出名的學校，在雪茄星系如此荒涼的地方每年招收的學生名額不足十人，他必須加倍努力，才有可能在萬千考生中脫穎而出，拿到這份珍貴的錄取通知書。
***
十八歲那年，斯諾找人辦好假的身份證明，辭掉所有的臨時工作，專心複習準備接下來的考試。
一個人過得太久，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他年紀雖小，性格卻越來越冷漠，對周圍的人總是不由自主地產生戒備的心理——這只是出於保護自己的本能。
帝**部的公開招生考試很快就到了，斯諾發揮得不錯，也終於如願以償地拿到了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的錄取通知書。
收到精緻的紙質通知書的那天，斯諾的心情非常激動，然而他沒有辦法跟任何人分享他的喜悅，只好帶着一束花去看華德叔叔——他已經在兩年前用自己賺的錢給華德叔叔買了一塊墓地，把骨灰盒子從荒郊野嶺轉移到了正規的墓園裏。
斯諾站在墓碑前，輕聲說：“叔叔，我考上了帝國最好的學校，很快就要去上學了……以後，我會像您和爸爸一樣，當一個醫生。”
墓碑上沒有遺像，只刻着華德醫生一排金色的小字，那是斯諾自己刻上去的字跡。
斯諾蹲下來，把鮮花輕輕放在墓碑前，“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吧。”
那年一月，斯諾偷偷回到陳舊的實驗室里，按照記憶中的配方制出了一批omega抑製劑藥片，用普通的藥瓶裝好藏在行李箱裏，然後登上了從雪茄星系通往破軍星域的珍珠731號星際宇宙飛船。
在宇宙飛船的船艙里整理行李的時候，一個少年突然走了進來。
——那個少年擁有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有些嬰兒肥的臉看起來很是可愛，他的臉上帶着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伸出手來主動跟斯諾打招呼：“你好，我叫林遠。”
斯諾自小的生活環境養成了對陌生人強烈的戒備心理，讓他沒辦法像林遠一樣坦然跟人相處，對於這個少年，他並沒有多少好感，只敷衍地回答道：“我叫斯諾。”
沒想到林遠居然笑着說：“斯諾？這名字真好聽……是snow，雪的意思嗎？”
斯諾怔了怔，他的名字的確是雪的意思，是父親為他取的。因為他出生在一個終年落雪的星球，他們一家人曾經在那裏有過一段幸福溫馨的短暫時光……
後來，宇宙飛船被聯邦軍團劫持，生死關頭榮耀軍團長羅森元帥前來救援。
斯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向不愛跟人交流的他，居然跟林遠聊了很多，大概是那個少年的笑容太過純粹的緣故，他沒有辦法對林遠產生厭惡的情緒。
甚至莫名的，對上林遠的笑臉，居然會有種……很親切的感覺。
直到很久很久之後，斯諾才知道，那種奇怪的親切感，來自於他們血緣里的聯繫。
——他們的生父是一對感情極好的孿生兄弟，他們的血液里，也有着太多相似的基因。
再後來，珍珠731號飛船順利在破軍星域降落，斯諾終於來到了夢想已久的聖羅米亞學院。
讓他意外的是，他跟林遠居然分到了同一個宿舍，而這間宿舍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外的兩個a1pha男生——其中一個冷靜沉穩，一看就是家教很嚴的貴族子弟；另一個卻帶着一臉不正經的笑容，金色的碎發閃瞎人眼，甚至一見面就不要臉地摟住了斯諾的肩膀，笑嘻嘻地說：“同學你好啊我是你的舍友我叫布萊恩……”
被a1pha接觸身體的反感，讓斯諾幾乎反射性地握緊拳頭用力地揮了出去！
布萊恩被揍翻在地，捂着黑眼圈，一臉委屈地看着他。
“你，你幹嘛打我？”
斯諾沒理他，直接拖着行李箱轉身回到了卧室，在關上門的瞬間，臉色難看地靠着牆壁深深吸了口氣——布萊恩的身體碰觸讓斯諾心底發毛，壓制的信息素也出現了激烈的反應，斯諾趕忙從行李箱裏拿出抑製劑藥片就着水吞了下去。
以後要跟這兩個a1pha共處一室嗎……
斯諾的心底在那一刻突然產生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對西澤沒多少感覺，對一見面就摟他肩膀示好的布萊恩同學卻充滿了厭惡之情。
***
然而他沒有料到，他會愛上那個男生。
很久之後，在布萊恩執行任務下落不明的那段時間裏，斯諾總是回憶起這些年來的坎坷和辛酸——他從小到大經歷過無數苦難，每一次都能咬緊牙關挺過去，還以為他這一生都會這樣堅強而獨立，默默地走自己的路，卻從沒想過，他也會愛上一個人，也會因為一個人而幸福、喜悅、痛徹心扉。
直到布萊恩回來之後，斯諾才終於放下了自己的驕傲。
他抱着那個人，認真地說：“我愛你……”
——我承認我愛你，所以，布萊恩，留在我身邊，不要再離開了好嗎？
——離開我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我已經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
——只有你，會在深夜裏執着地等我回來，你知道嗎？你的等待對我來說，是寒冷的冬夜裏唯一的一點暖光。
***
宇宙歷781年7月1日，聖羅米亞軍事學院第598屆學生畢業典禮準時召開，軍部給布萊恩和林遠頒發了特等功勳章，當天晚上，布萊恩跟斯諾手牽着手一起逛學校，在走到宿舍樓下時，布萊恩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着斯諾說：“對了，你下個月才去中央醫院入職對不對？”
斯諾點頭：“嗯。”
布萊恩微笑起來，“那麼，這個月，我們來一場雙人旅行怎麼樣？”
斯諾想了想說：“我想早點去首都星，為工作提前做些準備……”
布萊恩拍拍胸脯打斷了他，“有什麼好準備的？吃、穿、住、行全都包在我身上。”說著就拉住斯諾的手搖了搖，就像是討好主人的大型寵物一樣，“斯諾，一起去旅行好不好？”
斯諾：“……”
布萊恩厚着臉皮說：“當初跟你回阿曼星球，才待了兩天就被我爸緊急召回，那場旅行半路腰斬，難道你不覺得萬分遺憾嗎？”
斯諾：“……”
布萊恩繼續討好一般搖他的手，“好不好？你就答應了吧？”
斯諾無奈點頭，“好吧。”
布萊恩滿意地把他整個抱住，狠狠親了一口，“我已經訂好船票了，明天早上就出發。這次不會有任何人打擾，就我們兩個，好好來一場畢業旅行。”
頭頂的星空光芒璀璨，一顆顆閃亮的星星如同灑在天幕中的碎鑽，校園裏的路燈如同一條條金色的鎖鏈，夜裏的微風吹亂了兩人的頭髮，少年面帶微笑，懷抱溫暖如初。
斯諾對上他的眼眸，心中一動，突然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布萊恩的眼睛。
布萊恩怔了怔，摸了摸被親的眼睛，有些驚訝地看着斯諾。
斯諾紅了臉，低聲說：“……我……我只是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斯諾曾一拳揍向布萊恩的眼睛，給他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黑眼圈。那時候有多討厭這個人，現在就有多喜歡這個人。
輕輕的一個吻，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布萊恩心情愉快地笑了笑，把紅着臉的少年緊緊抱進自己的懷裏，柔聲說：“其實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對你就很有好感，很想主動接近你，沒想到你當時二話不說直接揍了我一頓……”
聽着他故作委屈的聲音，斯諾忍不住微微揚起唇角，“以後不揍你就是了。”
布萊恩突然換上一副認真的語氣說：“斯諾，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斯諾怔了怔，在他微笑的注視下，輕聲答道：“……好。”
簡單的一個字，說出口的時候竟然有些哽咽。
——誰家的少年十年漂泊，歷經波折，用冰冷的外殼將自己緊緊保護起來，然終有一天，他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良人，那個人願意給他一份溫暖的守候，讓他再也不用擔心面對黑暗和孤獨。
——布萊恩，有你在身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