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綠災肆掠

金烏紀元第三年年初，東海海岸發生了一場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

蜂后族投入總兵力達到百萬之多，附庸種族更是不計其數，天空大地皆淪為戰場，天空戰場如雲，大地戰場如雨，嗡嗡聲響徹天地，戰死者不計其數。

這是一片貧瘠之地，血水染紅岩石，屍體堆積如山。

這一戰，蜂后綿綿憑藉絕對的優勢擊敗東方諸王，一統東南兩地。

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整個戰場的中心，有一顆變異的種子沐浴萬族鮮血而生。

這顆種子，起源於虛空造物細胞，本是虛空造物細胞中一顆不起眼的種子，它生在貧瘠之地，本應該平凡一生，沒想到它還是一顆種子的時候，這裏發生了這場規模龐大到史無前例的戰爭。

而更巧合的是，萬族的血液按照某種順序分別流過它的種子身體，滋潤着干煸的種子，一次又一次幾乎無法重複的順序，時間也恰到好處，於是種種巧合之中，它應運而生。

戰後第一天，它在血液的浸泡中發出兩根尖尖的嫩芽，短粗短粗的，毫不起眼。

戰後第二天，嫩芽在凝固的血液中伸展身子，一點點變長，抽出一根根根莖，紮根在血液中，吸收營養，根莖細長，盤根錯節，遠遠的伸展開去，吸收着血液中的營養。

戰後第三天，一根主幹往上不斷生長，生長，再生長，它比所有的根莖都要長，它比所有的根莖都要粗，它是這棵特殊植物的主體。

戰後第四天，主幹上長出兩片翠綠的葉，葉兒隨風飄搖，主幹也隨風晃動，主幹的頂端，冒出一個圓溜溜的花苞。

戰後第五天，主幹上的花苞一點點變大，成長到極限，爆裂開來，一絲絲毛茸茸的絲線從裂縫蔓延而出，爬滿整個花苞。

戰後第六天，絲線蔓延的花苞上，長出一根根筆直如針的白桿，一根根細長的白桿在那圓球狀的花苞外茁壯生長。

戰後第七天，密密麻麻的白桿遍佈花苞表面，每根白桿頂端都長出了竹蜻蜓一樣的兩端，就像兩隻翅膀。

那天午後，一陣風吹來，一根根白桿被輕輕的風連根拔起，吹上天空，白桿頭頂的蜻蜓葉隨風旋轉着，飄向遠方。

有些沒走多遠，便落向大地，開始生根發芽，有些隨風飄向更遠的遠方。

它們就像蒲公英一般，每一顆都是種子，落到有營養的地方便會生根發芽。

其中百分之九十都會生成同類，再次抽枝發芽，形成新的蒲公英，隨風飛向遠方。

而剩下的百分之十並不會成長為蒲公英，它們是由這個種族異變而來，異變的方向千奇百怪。

有花，有草，甚至會變成動物。

在這異變的數量之中，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會異變成一種恐怖的怪物。

這種怪物後世稱之為綠災，綠災最恐怖的特性之一為百分百轉化。

天下生靈吃東西，真正轉化為自身的很少，大多數食物都會化作殘渣被排出體外，但綠災列外。

它落入水中，可將吃掉的水百分百轉化為自己的肉身。

它落入血液中，可將吃掉的血液百分百轉化為自己的肉身。

它落入聚居地，吃掉生物，可將生物百分百轉化為自己的肉身。

最初的三個月，它們並不起眼，危害也不大，連楊陽都未能察覺，它們已經遍地開花。

它們隨風漂洋過海，飄落南岸，飄落岩石大陸的中心，飄向岩石大陸的各個位置，飄向海洋。

落入無邊大海，落入姜西海域，落入西邊盡頭金烏落山的地方，落入東方，落入姜東海域，落入金烏升起之地。

當綠災成勢時，整個小世界已經遍佈它們的身影。

它們在海中生根發芽，變成粗壯的藤條，尖端鋒利，還會襲擊路過的生靈。

它們紮根岩石大陸上，變成一棵草，一朵花，每當生靈靠近，它們便張開嘴巴，一口將行人吞掉。

它們的身體，從海水中蔓延，迅速爬滿海底，順着裂縫，攀爬上岩石大陸，塞滿每一條縫隙。

岩石大陸中心，神城。

陽光透過孔洞傾灑而下，西王站在神城最高的屋頂，看着整個神城的風景。

“羅亞，看，這就是神城。”

羅亞，和西王一樣，打破了人族壽命極限的人，他們都活到了第二年，且都是人族的第三代。

羅亞在來到神城之前，一直在外面東奔西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城市，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人。

為了她，他願意付出一切。

“王，我看到了。”

她微微點頭，然後問：“羅亞，你的部族現在生活如何？”

羅亞說：“以前很辛苦，自從來到神城后，就不愁吃喝了。”

西王很滿意，但只有她知道，羅亞並不是因為來到神城才不愁吃喝，在三個月前，整個大陸都一樣。

任何種族都在掙扎求存，每一個種族都以打獵為生，吃不飽是常態。

神城亦是如此。

但現在，每一個種族都能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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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感覺很幸運，不僅突破了壽命的極限，而且還為族人找到了食物。

那些綠色的植物生長得很快，七天時間，就可以生根發芽，然後成熟，有些植物不能吃，有些植物可以吃，有些植物苦澀，有些植物酸甜。

現在神城之中佈滿綠色，那些都是可以吃而且美味的植物，至於難吃以及不可以吃的，早已經被人族拋棄。

那天午後，陽光正好，羅亞拉着西王的手，說：“王，走，我帶你去看美麗的花。”

她好奇的問：“什麼花？”

羅亞說：“一種很美麗的白色花朵，花開時有七種顏色，就像彩虹一般。”

她隨着羅亞走到樓下的院子中，看到院子中間，那朵巨大的花朵，甜甜的一笑。

羅亞走到那朵花前，背對着花，面朝西王，爽朗的笑道：“前天，我和族人去城外，看到了它，就把它帶了回來。”

喜歡花彷彿是女人的天性，即使貴為王者也不能免俗，只是兩人都沒注意到，那朵花動了一下，彷彿是在咀嚼，花沿似乎流下口水。

羅亞問：“喜歡嗎？”

她點頭笑道：“喜歡。”

羅亞說：“我送……”

聲音戛然而止，她眼睜睜的看着巨大的花朵伸展開花身，然後一口把羅亞咬成兩半，羅亞發出一聲慘叫。

“啊~！！”

那聲慘叫成了他人生最後的聲音，院子中失去身體的下半身直挺挺的倒下，還在地上出於本能的動了一下。

整個院子中只剩下咀嚼聲，那嘎嘣嘎嘣的聲音，讓西王覺得心寒，她一生有過很多男人，就像父親將女人當玩物，她也將男人當玩物，而羅亞，是她認定為此生唯一的那個人。

只是一切才剛開始，便已經結束，她獃滯了許久，才寒聲說：“你找死。”

但她並未衝上去，此時她身上並無武器，人族失去武器，是很脆弱的，她不會傻傻的衝上去送死。

當她取回武器時，那朵食人花還在院子中，並未離去。

她提棍打去，勢大力沉，花兒直接被摧殘，花凋零，支離破碎。

忽然，一根根藤蔓從虛空抽來，西王身形躲避開，一棍砸去，竟沒能將藤蔓尖端砸開。

又試數回，她終於明白，這藤蔓古怪異常，尖端處堅硬無比，石棍不足以破開。

人的長處不在於力，而在於智，她仔細觀察，發現這些藤蔓從牆縫裏攀爬而出，尖端處漆黑尖銳，而藤蔓處，似乎顯得有些脆弱。

於是，她不再攻擊尖端，提棍用力打向藤蔓，沒想到，看起來有韌性的藤蔓竟然像氣球一般，一戳就破，汁液橫飛。

尖端威猛異常，卻在失去藤蔓后，忽然停滯，然後軟倒在地。

她明白了藤蔓的弱點，提棍橫掃，都無需多用力，一棍掃過之處，藤蔓盡斷。

藤蔓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都是水，當藤蔓被破開的瞬間，水爆裂而出，流淌得整個院子都是。

她邁步走入院子中心，扒拉開那朵支離破碎的花朵，看到了包裹在花蕊中的血肉和骨頭，骨染血，肉殘離，人早已模糊。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模樣，他呆愣愣的，在陽光下，分外陽光。

走出院子，院子外，整個神城亂糟糟的一片。

“東兒，發生了什麼？”

一個少年看到她，大喜，跑來，恭敬道：“奶奶，不知為何，花兒，草兒，還有藤蔓，它們都活了，四處吃人。”

西王大吃一驚，她攀爬到高處，四處望去，才發現，這竟然不是孤列，整個神城都亂了。

“東兒，傳令下去，它們的弱點是枝幹，別去理會它們尖銳的尖端。”

金烏紀元三年三月末，神城忽然陷入綠災，人族與其展開了漫長的爭鬥。

……

南岸。

蜂后綿綿召集蜂兵，正準備出兵攻向岩石大陸的中心，掃蕩四方蜂族，沒想到手下蜂兵傷亡慘重。

她這才得知，綠災來臨。

飛上天空，一眼看去，大地上，綠瑩瑩一片。

蜂后族在這綠色的海洋中，是那麼的不起眼。

蜂后綿綿是一個活了近十年的生命，在整個小世界歷史上，最長壽的生命體，其智慧早已超脫種族的限制。

很快，她便發現，這些植物的弱點是根莖，它們彷彿水做的，蜂后族只要尋到根莖處，腳輕輕一踩，便能破開，水嘩啦啦的流成河。

它們看起來是那麼的脆弱，但數量多到讓人頭皮發麻，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看不到邊際，彷彿天地盡頭都有它們的身影。

……

西方某處，地底。

小蟻感覺身體時刻被敲打，不得不從沉睡中蘇醒，看到了這些在自己身體上作怪的藤蔓，它們的尖端敲擊在小蟻身上，連皮都破不開，但不間斷的敲擊，就像每時每刻都有人敲門一般，讓人煩惱。

小蟻起身，一頓亂動，藤蔓支離破碎，水嘩啦啦的順着縫隙流走。

小蟻撿起藤蔓的殘骸，一口吞下，然後嫌棄的吐了出來。

【一點味道都沒有。】

……

離小蟻所在不遠處的地底，異盤膝打坐，身上泛着淡淡的白光，藤蔓出現在他的身周，似乎畏懼他，在其周圍，並不敢靠近。

就彷彿他是黑夜中的火把，百蟲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