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對不起，爹來晚了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
徐勇迷迷糊糊的在榻上醒了過來，記憶還停留在當時宮城內士卒們相互廝殺的那刻。
還沒回過神，扭頭就看到晉王在一旁傻笑，徐勇立刻掀開被子，條件反射般從榻上跳起，將晉王壓在身下，警惕的看向四周，手則迅速的往腰間摸去。
直到摸了個空，又感覺到身上不再是冰冷刺骨的鎧甲，徐勇這才注意到自己和晉王是在一處軍帳之中。
自己這是...這是被俘了嗎...
也不怪徐勇多想，當時那種情況，宮城外黑壓壓的叛軍，城內士卒為了自己和晉王正在相互廝殺以求封侯拜將，任誰也不會想到局勢能這麼快的扭轉。
正當徐勇苦笑之際，一直守在門口的副將聽到裏面的動靜，掀開門帘一看，面色大喜，對門外喊道：“小王爺終於醒了，快去告知元帥！”
而後迅速的跑到徐勇身邊，俯下身子殷勤的將徐勇扶到了床上，笑的無比諂媚：“小王爺，你可有哪裏不舒服的，大可跟末將說！”
說罷，覺得晉王礙事，這副將還不耐煩的輕輕推了晉王一下，讓他到旁邊玩去。
晉王被推也不生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自顧自的俯在了徐勇床旁，看着徐勇傻笑道：“勇哥兒，你醒啦，快來陪我玩~”
徐勇一臉懵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桓王不是已經謀逆稱帝了嗎，不應該稱呼他為陛下嗎，怎麼成元帥了...
而且，晉王這是怎麼了，怎麼...傻乎乎的...
沒有理會副將，徐勇抓起晉王的手問道：“殿下，你無事吧...”
晉王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徐勇不停的嘿嘿笑着，嘴裏一直念叨着‘來玩~’
徐勇見此情況面若死灰，晉王這是，被折磨傻了嗎！
自己答應過舅公要好好保護晉王的，可如今...
見徐勇一直不理會他，副將俯下身子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徐勇抬眼冷冽的看着副將，冷笑道：“滾！”
桓王的走狗，就憑你也想折辱我和晉王嗎！
我和晉王雖然現在落魄，可也是皇室貴胄，不是你一個叛逆之人可以折辱的，等到我爹來，等到舅公來，你們全都要死！
這仇，我必報！
副將笑臉頓時僵在了臉上，徐勇見他不動身，起身指着副將的鼻子罵道：“你現在給我滾！”
“那末將就出去了，小王爺你有什麼需要的，說一聲就行，末將就在門口守着...”副將不敢反抗，擠出個笑臉，灰溜溜的出去了。
待到副將走後，徐勇看着傻乎乎在一旁玩耍的晉王，眼淚都快下來了。
自己對不起晉王，對不起舅公，對不起爹爹，對不起徐家的列祖列宗...
自己身為臣子，沒有保護好晉王，身為晚輩，沒有完成舅公的託付，身為徐家子，居然被俘了。
自己，好失敗啊...
就在這時，感覺到門帘晃動，徐勇悲憤之下，撿起床榻上的枕頭就向門口砸去：“都給我滾，不準進來！”
可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勇兒，就連爹都不能進來嗎？”
徐勇頓時呆住了，這道聲音在自己堅守汴梁的時候，每天晚上都會在夢中出現，可醒來后卻一次都沒出現過。
僵硬的轉頭看向門帘處，只見那位副將身後，一身便服的徐壽威嚴的站在門口，滿眼心疼的看着自己。
勇哥兒張大了嘴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自己...自己不會在做夢吧...爹爹怎麼會在這裏呢...
可眼睛都揉紅了，那道身影依舊沒有消失，徐勇這下子明白了那位副將所說的元帥到底是誰。
不是桓王，是爹爹來了，爹爹終於來了，自己沒有被俘...
“爹，你怎麼才來啊！”勇哥兒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踉蹌着就向著徐壽跑去。
一把摟住了徐壽，勇哥兒哭的泣不成聲，彷彿要把這十幾日所受到的委屈全都哭出來一樣。
這十幾日，沒人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先是看到汴梁城外的百姓被大水捲走，自己卻無能為力。
而後是大水漫過城牆，沖刷而過，整個汴梁都被泡在了大水之中，自己被士卒們綁在了城垛之上，感受着那種濃濃的窒息感，那種對於天地之間的無力感...
大水過去，大疫又生，士卒們發熱打擺子的，拉稀嘔吐的...
最可怕的是城中糧草卻都被大水沖走，倖存的士卒沒東西吃，實在飢餓，盯上了城中避難的百姓...
最後在幾萬士卒口中，汴梁城中的白骨堆積如山，那...那些原本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在自己面前流逝，可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根本無能為力。
最後自己還是靠着在水上飄着的那些樹枝樹葉，零星的幾個果子，和晉王撐了十幾日，哪怕是這樣，汴梁還是破了...
聽着勇哥兒徹骨的哭泣之聲，徐壽撫摸着勇哥兒的腦袋，眼角也泛出淚花：“對不起，是爹來的太遲了...”
......
勇哥兒哭累后，隨意吃了些飯食便睡下了，可士卒要將晉王帶去休息的時候，晉王卻拉着勇哥兒的床榻死活不肯走，甚至還咬了幾個強行拉他的士卒。
徐壽看着這一切嘆了口氣，揮手驅散士卒道：“罷了，就讓他們住在一起吧！”
士卒聽了這話，放下晉王拱手後退下。
晉王被放下后彷彿勇哥兒身邊最安全似的，迅速的爬上了床榻，在勇哥兒身旁尋了個舒服的地方。
勇哥兒也一如在城牆上的時候，伸手攬住了晉王，兩位孩子就這樣相互依偎着，沉沉的睡去了。
徐壽嘆了口氣，彎下腰幫晉王將鞋子脫了下來，又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榻邊靜靜的看着二人。
晉王傷口感染嚴重，被自己救下的時候已經昏迷多時，氣若遊絲，身上燙的可以煎雞蛋，傷口上的膿液也不住的往下滴。
軍醫看了這個場面，面色忐忑的把了脈，死活不肯下筆開藥，最後在徐壽的一再逼問下才下了診論，無治！
徐壽將軍醫送走後，親手將流膿的爛肉給剜掉，再給晉王喂下丹藥，晉王這才轉醒。
可不知為何，他的神智卻彷彿停留在了那個只屬於他的無憂無慮的幼年時光...
看着這二人，一人記得城中發生的任何事情，一人卻將這一切全都忘掉。
真不知道哪一位才是幸福的...
就在徐壽心疼的看着這二人之際，門外副將突然走了進來，拱手道：“元帥，歐陽相公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