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軟肋
晉王沙啞的哭腔在汴梁北門上空迴響,聽到聲音,北門城牆上的士卒握緊靠在城牆上的武器,互相攙扶起身,看向城外。
叛軍黑壓壓的一片,正在不遠處列隊,看人數,怕是有十幾萬人之多!
而城中兵員因為傷病,因為飢餓,減員十分嚴重,怕是不足對面的一成。
並且軍械泡水良久,弓弩的弓弦已經失去了彈性,無法再用,除了手中的戈矛,唯一能讓士卒有些安全感的,就是身上那副已經開始生鏽的鐵鎧了。
這是一場必敗的仗,城外淤泥堆積,淤泥最高處離城牆頂端不足一人之高,城門也因為大水沖刷,淤泥堵塞而無法關閉...
面對這個情況,不少的士卒都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手中的戈矛都止不住的顫抖。
徐勇看着士卒如此,起身來到晉王身旁,看着城外列隊的叛軍,咧嘴笑了笑,轉頭對晉王大聲問道:“你怕嗎?”
說著,向士卒那邊撅了撅嘴。
晉王順着徐勇的方向轉頭看去,見士卒那個膽怯的樣子,心裏頓時明了,也大聲附和道:“你休要小看我,我怎會怕!”
士卒聞聲看向徐勇的方向,只見徐勇站上城垛,拔出腰間的寶劍斜指天空對士卒喝道:“我乃朝廷新封燕郡王之嫡長子,殿下也是大宋的儲君,當朝晉王!
我們的命不比你們的金貴?可我們都不怕,你們在怕什麼!”
士卒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一言不發的看着徐勇,其中有一位士卒低聲嘀咕道:“你們都是皇家貴胄,天家子弟,叛軍哪怕破城也不會殺了你們,可我們能一樣嗎...”
徐勇聞聲跳下城垛,走到了說這話的士卒面前,面色嚴肅的將手中的寶劍遞給了他。
士卒手持寶劍,不解的看着徐勇。
徐勇死死的盯着士卒的眼睛,半晌,持其手臂,將寶劍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喝道:“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殺了我,殺了晉王,然後拿着我倆的人頭去叛軍那邊討賞!”
此話一出,在場士卒看着手持寶劍之人皆面露凶光,那士卒感覺到身後如芒刺背的視線,手一哆嗦,寶劍掉落在地,慌忙跪下,疾呼:“小的不敢...”
徐勇輕笑一聲,彎腰撿起寶劍,掃視了在場全體士卒,輕蔑道:“戰又不敢戰,降又不敢降,大宋養你們有何用!
你們這樣對得起誰,對得起大宋嗎,對得起與你們一同堅守在城牆之上苦熬十數日的晉王嗎,對得起自己禁軍的名號嗎...”
說到這裏,徐勇頓了一下,看了眼牆角的白骨,沉聲道:“你對得起他們嗎!”
徐勇沒有說他們是誰,可大家都明白他們是誰...
士卒皆低頭沉默,跪地者更是泣不成聲,徐壽環顧四周,將寶劍插入劍鞘之中,重新站回了城垛,轉身對士卒大聲喊道:“隴右軍所屬!”
條件反射般,在場士卒皆起身挺起了胸膛,兵刃頓地,喝道:“戰,戰,戰!”
徐勇背過身去,拔出寶劍,指着不遠處列隊的叛軍,又喝道:“隴右軍所屬!”
在場士卒兵刃頓地,大喊道:“殺!殺!殺!”
徐勇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道:“就位,準備迎戰!”
士卒拱手稱是,有序的分散到了城牆各處,看着不遠處的叛軍,恐懼被熱血驅趕,咬着牙,握緊兵刃,準備與叛軍在汴梁這座孤城之中,決一死戰...
......
“涼國公,淤泥太深,不好行軍啊!”
桓王在澶州登基后,大封部下,劉能被封為涼國公,封地隴右...
劉能聽着汴梁城上空,稚嫩但堅定的‘隴右軍所屬!’,又聽着大家齊喝‘戰,殺’之聲,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心中萬分欣慰。
這天下,就應該大哥這一系的來坐,我和大哥像勇哥兒這麼大的時候,還在書院之中想辦法應付夫子的作業呢...
可勇哥兒呢,面對數倍的大軍卻絲毫不膽怯,身居險地而不懼,大哥後繼有人啊!
聽到麾下的兵馬總管說不好行軍,劉能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也不看看城中有幾人可戰,直接攻吧,說不定我們到城牆下的時候他們就降了呢!”
兵馬總管又道:“可汴梁周圍的樹木皆被大水泡爛,攻城器械也沒辦法做...”
劉能笑着指了指城牆道:“你覺得這個城,需要攻城器械?”
兵馬總管遙看城牆,覺得劉能說的有道理,躬身行禮后,就跑去調兵遣將去了。
“等下!”
兵馬總管剛在淤泥中費力的走了幾步,聽到劉能喊他,又費力的走了回來。
劉能沉吟片刻,指着城牆道:“晉王你們可以殺,可徐勇不能殺!”
兵馬總管還沒來得及回話,桓王就坐着十幾個士卒抬的轎子走了過來,疑惑道:“為何?”
晉王身份不比徐勇高貴,憑什麼晉王可以殺,徐勇不能殺?
劉能見桓王來了,隨意的躬了一下身體,道了句陛下,沒等桓王說平身就已經站直了。
桓王瞳孔一縮,可卻無可奈何,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道:“愛卿平身吧...朕想知道為何徐勇不能殺?”
劉能笑道:“陛下可知曉我們為何要等淤泥未乾就匆忙進軍?”
桓王一怔,看着北方道:“你是說燕國公?”
徐壽被封為郡王,封號未曾擬定朝廷便已搬離了汴梁,而後一場大水后,皇城司就再無任何消息傳來。
桓王只知道徐壽被封為了郡王,可這個郡王他是不承認的,所以桓王軍中依舊稱呼徐壽為國公。
劉能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我們在北岸動身之前,臣就聽聞燕國公已經到了大名府,這才匆忙行軍...
燕國公的作戰能力,大宋上下誰人不知,滅西夏,收幽雲,全都是燕國公一人之功!
就連收復大理都和燕國公的隴右軍脫不了干係,和這樣的人對戰,臣恐懼...”
說到這裏,劉能見桓王面色緩和,繼續道:“而且黃河一場大水,早已使燕國公的所有家眷全都葬生於汴河之中!
現在徐勇就是他唯一的軟肋,咱們可不能讓燕國公成為一個沒有軟肋的瘋子啊!
如果徐勇死在了我們手裏,燕國公在大宋再無牽挂,會做出什麼誰都不能保證,哪怕是北投大遼都是很有可能的...
您想想,如果燕國公成為了耶律家的臣子,那我大宋...”
桓王聽到這裏頓時慌了,一拍轎子急切道:“不能殺,徐勇絕對不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