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復仇舞姬
青州驅魔館,三層雅樓,佔地極大,裏面更像是一個小型集會賣藝場所,茶攤酒閣頗多,此刻好不熱鬧…
無數驅魔人在此飲酒作樂,更是有不少風塵女子身影在雅苑閣樓來回走動,三層階梯圍欄每一層都有人影,在朝下方人群拋灑花雨,此地更像是尋歡作樂之所。
苑中更是圍了一圈人。
只見一位女子,在一座巨大擂鼓之上翩翩起舞,起手時,綢帶飛舞露天雅苑,花雨灑落,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綢帶如活過來一般,舞姿震撼人心,踩踏的擂鼓聲與周圍閣樓上歌姬彈奏的琵琶聲渾然一體…
安靖舉驚鴻一瞥,詫異中帶着三分震驚。
震驚的不止是舞姿,還有…
“裴靜思!”那跳舞的人正是裴府活下來的女子。
安靖舉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應該被余文帶去揚州了才是。
曲子越發高亢,裴靜思在擂鼓上舉着綢帶身軀旋轉,閣樓上書生拿着酒壺,慷慨激昂的放聲頌歌,一副人間絕景。
配上裴靜思絕美的容顏,凄然的舞姿,將畫面渲染成定格,無數旅人放聲調笑。
跟隨着節奏旋轉中,裴靜思如水般清澈的眼中倒影出一道身影,紅唇顫抖,舞蹈戛然而止。
一道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身影。
朝思暮想,夜夜不忘!
不是刻骨銘心,何苦又在這青州等待那麼久呢…
“你終於來了。”裴靜思含情脈脈的注視着安靖舉,聲音透着顫抖,不明所以之人均以為兩人是相逢恨晚的有情人。
裴靜思一腳踏向巨大擂鼓邊緣,擂鼓翻轉騰空,隨後雪白的腿橫掃,又是一腳踹向擂鼓中心,擂鼓朝着安靖舉飛去。
一瞬間,安靖舉便想通,他也曾是復仇者,裴靜思在這裏等他一點也不值得奇怪,只要想,天下便沒有找不到的人,哪怕付出再多。
自己會來青州,裴靜思一定知曉,畢竟是兵部侍郎裴元蘇的女兒,余文怎麼可能看的住呢…
安靖舉沒有拔刀,他欠裴府的,他已經清晰明白了自己的仇人,不可能是那些朝中的官員,他唯一後悔的事便是聽從師傅的安排,去裴府施行滅門之舉。
一個彎腰滑步躲過擂鼓,朝地面一掌,身軀一瞬間翻滾彈了起來,穩住身形。
裴靜思的長劍此刻直直朝着安靖舉的面門而來。
安靖舉直接一把抓住劍身,手中虎口飆射鮮血,驀然開口道:“對不起…”
“我以為,你這樣心狠手辣之輩,絕不會開口求饒。”裴靜思眼中泛起漣漪,聲音哽咽,她等這一刻等的太久了,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在她眼裏,安靖舉不該尋求原諒,也不配。
“我不是在求饒,只是我現在還不能死在這,我欠你的,遲早會還給你,但不是現在。”說罷安靖舉另一隻手雙指併攏,虛指一彈將此劍崩斷。
一掌劈在裴靜思脖頸處,將其打暈過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驚住了,都覺得這舞姬瘋了…大庭廣眾之下對斬妖司的官出手,這裏很多人都是驅魔人,這些人雖然對斬妖司頗有微詞,但若是沒有緣由的出手,很容易被誤當成妖魔處理掉。
安靖舉看着懷中的女子,皺了皺眉,實際安靖舉去裴府就殺了三人,一人是裴元蘇,一人是裴田虎,還有一人是斬妖司百戶齊雲飛,但奈何其中有兩人都是這女子的至親。
一位是她的爺爺,還有一位是她的父親,其他家眷都是九哥動的手。
安靖舉並沒有任何逃避自己犯下的過錯的想法,若是之前復仇心理作祟的時期,安靖舉會斬草除根,直接將這裴靜思殺了。
只是這段日子,自己好似重新活過一般,認識了黎歌,重新睜眼看向這世間,從前被仇恨蒙蔽的心靈徹底打開了,開始接納這個世間,原來生命不止仇恨驅動着他,還有很多事物…這裴靜思就和以前的自己一樣,眼中只剩下一條路,一條復仇的道路,唯一讓她活下去的動力就是殺死自己。
但安靖舉知道生命不是這樣的,除了復仇,也應該活着。
“看樣子來的不是時候。”安靖舉將裴靜思抱起離去。
眾多相顧無言的看客…
良久才緩過神來,美人就這樣被一個斬妖官劫走了。
留下一片欷吁嘆聲回蕩…只是沒過多久,驅魔館又熱鬧起來。
福來客棧,安靖舉將裴靜思放在床上,喚小二端來熱水吃食。
坐在椅子上,上完葯將紗布包裹在手上,靜靜看着眼前的凄美女子。
半夜,裴靜思才醒了過來,有些頭暈眼花,緩過神后看見坐在對面椅子上的安靖舉眼神又在四處找尋武器。
“別找了,這是間客棧,不是兵器庫。”安靖舉淡淡道。
“我總有機會殺死你!只要我沒死,總有一天!”裴靜思憤怒哭喊道。
“你不覺得在仇家面前說這種話很愚蠢嗎?你爺爺死前讓你跟着我,那你就跟着我吧…我等你找機會殺我,只是…現在的你,太弱了,你殺不死我。”
“把仇家放在身邊更愚蠢!”裴靜思不甘示弱道。
安靖舉沉默少許道:“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我現在就死,但你在外面也不安全,有人會殺你,你爺爺臨終前要我照顧你們姐弟,我死之前,不會讓你死,對了…你弟弟呢…”
裴靜思聞言愣住,爾後淚水止不住流淌,但沒有哭出聲來,她不允許自己在仇家面前太過懦弱。
“我弟弟死了!他才八歲…這筆賬也會記在你頭上!”裴靜思捂住心口:“你會不得好死!”
安靖舉點點頭:“我等你來殺我,前提是你不要死了,如果我沒猜錯,你被刺殺過,你弟弟也是那時候死的,刺殺你們的人,我知道是聽誰的命令,他們遲早也會找到我,殺我,所以…你必須跟着我,我若是真抵擋不住,我會把這個殺我的機會,留給你。”
裴靜思眼眶紅潤,殺機也緩緩散去,不知是真的放棄了,還是因為殺不了安靖舉而隱藏起來。
“九哥和余文怎麼樣了?他們不是將你安頓在揚州了嗎?”
“死了。”裴靜思平淡道。
“什麼?”安靖舉一下站立起來,雙目透出危險,殺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