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食道之痛
“乖乖，這老威爾遜怕是有二百來斤沉哪，咱們得搭把手，光靠波恩大夫他們幾個肯定不行。”
“板車來了，大家讓一讓。”
葉石根、里奇、波恩大夫以及幾位面露嚴峻神情的大夫穿着粗布白褂趕了過來。
“一、二、三，起！”
然而，頭頂上烏鴉呱呱作響，四五個壯漢同時用力，擔架卻紋絲未動。
“閃開！”格林大嬸推開里奇，一臉莊重地再次下令，“一、二、三，起！”
二百多斤的老威爾遜晃晃悠悠地被搬上了木板車。
里奇瞧了瞧自己的糙手，臉上漸漸顯露出崩潰的神色，剛要開口喚葉石根……
葉石根拍了拍里奇的肩膀，無聲地表達了理解與安慰之情。
四位壯碩的村民分別抓住木板車的四角，吃力地挪動着步子。
“哎喲喂，哎喲喂……”老威爾遜似乎平躺不太舒坦，在木板車上不停地變換姿勢，這讓四位村民大哥更加費勁了。葉石根趕忙上前，與波恩大夫一左一右扶住了木板車的兩側，這才讓四位村民鬆了口氣。
“威爾遜大爺，您別亂動身子。”波恩大夫嚴肅地提醒道。
“波恩，這樣躺我實在難受得很，我會不會像鮑斯那樣，哦不，我還年輕，還沒享福呢，我不想死啊。”看來威爾遜大爺與波恩大夫私交不錯。
波恩大夫瞪了他一眼，語氣不佳地答道：“別胡思亂想，現在是白天，大夫們都在診所呢，死不了你。”
一聽此言，威爾遜大爺彷彿精神煥發了些許，“波恩，不是我說你們濟世堂，太傲慢了，現如今華國許多鄉間診所都設有夜間值守大夫，你們濟世堂卻大門緊閉，這不是無視生命嘛！”
三十年代的世界，無論是歐美還是其他國家，尚且沒有全天候急診的概念。西歐等地正逐漸轉向家庭醫生制度，全科家庭醫生承擔了超過八成的病症治療任務，只有那些家庭醫生束手無策的疑難雜症才會被送至醫院接受專科醫生診治。甚至不少醫院只接收經由家庭醫生轉診的病人，不允許病人直接自行就醫。
而這濟世堂恰恰就是這樣一家診所。當年公共租界的領導高呼要提供最好的醫療服務給僑民，硬生生請來了名聲在外的濟世堂在上海開設了一處分店。濟世堂進入中國后，自然沿用了自家的制度——家庭醫生預約制。然而在中國落地后，濟世堂的領導層發現公共租界內家庭醫生的數量稀少得可憐。若是繼續堅持家庭醫生預約制的話，怕是一年也接待不了幾個病人。於是乎，濟世堂領導們商議一番后，將原有的預約制改為預約加專科醫生坐診制度。
然而即便如此，鮑斯先生那樣的事情仍然不幸發生。
“我們正在討論如何根據租界的實際情況改革我們的值班制度，並打算借鑒華國醫院的經驗。不過威爾遜，培養一個成熟的醫生至少需要十年的時間，我可變不出那麼多醫生來。”
相較於因循守舊的濟世堂，華國本土的醫院則是從無到有，因此更能貼合中國的國情。
早在中醫盛行的時代，華國哪位郎中不曾有過半夜被人喚醒出診的經歷？所以在這個時代，華國的醫院在成立之初便自然而然地確立了夜班輪值制度。
“格林大嬸，抬人用的平板車來了。”喬娜帶着幾個護士推着一輛平板車來到了台階口。
波恩大夫看着威爾遜那龐大的身軀，無奈地道：“來，大家再幫把手，再來一次。”
威爾遜大爺顯然也很明白自己的體重問題，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
說著，他艱難地從木板車上爬了起來，在眾人大汗淋漓的表情注視下，手腳並用地爬上了平板車，安安穩穩地躺好，接着又打了個嗝。
葉石根留意到，從剛才急救到現在，威爾遜大爺已經打了不下五個嗝，看來是胃腸道出了問題？
波恩大夫也有相同的想法，將威爾遜大爺安排進了臨時病房后，他對着里奇說道：“喬娜，叫消化內科的安東尼大夫來看看。”
“好的，波恩大夫。”喬娜應聲后，迅速離去。
戴維等工部局的人自始至終跟在這群穿白褂的大夫後面，但他們看着眼前緊張的救治場景，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濟世堂的大夫救死扶傷。等到威爾遜大爺的情況稍有好轉，戴維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威爾遜大爺怎麼樣了？”
波恩大夫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當眾受辱的戴維氣憤不已，但他礙于波恩大夫的身份不敢發作，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波恩大夫身後的葉石根，冷笑一聲：“濟世堂什麼時候也開始招收華人醫生了？他還分得清楚手術刀的型號么？”
葉石根醫生瞥了戴維一眼，微微眯起眼睛，然後抬眸一笑：“多謝戴維先生挂念，手術刀型號我還是分辨得出來的。至於戴維先生您嘛，看起來對醫療工作很了解，真是讓人欽佩啊。”
戴維自然不知華語中的妙趣橫生，聽罷這番話還頗為得意：“那當然，我以前可是行醫的呢。”
嗯...村醫葉生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原來戴維老弟是從診所走出來進了村委啊。”此言一出，在場的鄉親們包括波恩大夫看向戴維的目光愈發冷淡。
戴維剛想辯解，卻被旁邊年歲較長的村民威爾遜一把拉住：“老威爾遜家的病情可耽誤不得，其他的瑣碎事過後再說。”說著這話的時候，喬娜領着鄉衛生院的安東尼大夫匆匆趕來。安東尼快步走向波恩大夫和格林等人打了招呼，隨後走到威爾遜跟前，試着按了按他的肚子。
然而，安東尼的手掌只碰到了厚厚的脂肪層，什麼也沒有摸到。
“老威爾遜，您到底哪裏感覺不適？”威爾遜在床上輾轉反側，發出刺耳的木板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