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我們要一個解釋！
隔着一道門的走廊外，妞妞的父親黃昆有些緊張地站在門口。
“隊長，您說妞妞在裏面？”黃昆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能騙你不成？你有什麼值得我騙的，等着就是，別去打擾領導們吃飯。”小鄉警與黃昆一同守在門外，完全沒有敲門的意思。
黃昆這些天的日子猶如陷入沼澤，前些日趕牛車時誤撞了外來客的臉龐，險些鋃鐺入獄，幸虧葉家妹妹的弟弟及時搭救，才使他躲過了牢獄之災。
這禍雖躲過，可賠償之事卻逃無可逃。好不容易籌措齊賠償銀兩，解決了這場紛爭，誰料想閨女又不見了蹤影。
那天發現妞妞失蹤的時候，黃昆心如刀絞，然而內心仍抱有一線生機，期盼着女兒能夠平安歸來。眼見日曆一頁頁翻過，黃昆幾乎快要失去希望。就在這時，一名警察登門告知，說是找到了妞妞。
黃昆從未想過，那一襲藍色制服的警察竟也能帶來如此明亮的消息。他顫抖着身子跟隨警察乘坐馬車來到了村子外的飯莊。他低頭避開了大廳內各式各樣的目光，來到一間看似高檔的包廂門前。這時，那位警察告訴他，他的女兒正同他們的領導在裏面用餐。
黃昆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話還沒出口便被警察銳利的目光制止。他只能焦慮不安地守候在門外等待。
不多時，包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親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爹爹！”
妞妞如同一陣旋風般撲進了黃昆的懷抱。
“妞妞，真的是你，好孩子，真的是你！”黃昆這個糙漢子，見到完好無損的女兒頓時雙眼泛紅，淚珠滾滾而下。
“爹爹別哭，我沒事，是葉大夫和裴警官救了我，我還幫着他們抓住了人販子呢。”妞妞興奮地訴說著。
黃昆擦拭着眼淚，抬眼望見了一片藍色制服中尤為醒目的葉一柏。他牽着妞妞的手，走向葉一柏，雙膝一軟，帶着妞妞一同跪倒在地。
“葉大夫，多謝，真心感謝您。”大漢的話語中夾雜着哽咽。
葉一柏無奈地蹲下身來，這個時代的人怎會輕易下跪呢。“請您快起來。”
裴澤弼瞧見這一幕，走上前來一把扶起黃昆，沉聲說道：“無需行此大禮。”
妞妞輕聲在黃昆耳邊說：“這位是裴叔叔，裴警官。”
黃昆趕緊向裴澤弼表示感激，一番由衷的致謝后，妞妞終於隨父親踏上了歸途。
一直默默跟在後面的謝陽加快了幾步步伐。
“陽陽，回家要記得多吃點飯哦，我會去看你的。”妞妞趴在父親肩頭，回頭向謝陽揮着手。
謝陽蒼白的嘴唇緊閉，低聲嘟囔道：“大騙子，你還說將來要嫁給梁聰呢。”
目送着妞妞和她的父親漸漸遠去，葉一柏輕輕鬆了一口氣，心頭壓着的大石頭也算落地了。
由於警署的馬車不便進入村落，裴澤弼用自己的馬車送葉一柏和沈來至宏字號診所門口。接着，車輛在東海路上拐了個彎，駛向公共租界的入口。
然而，剛行駛到距離濟合醫院不遠的地方，兩人便覺察到了異常——路邊赫然出現了十幾個身穿土黃色巡邏服的鄉丁，他們將道路兩側封鎖，擋住了所有的過往車輛。
前方一輛車上，一位洋人探出身詢問：“發生了何事，為何不讓通行？”
一個印度巡捕疾步走來，向他解釋道：“抱歉先生，前面濟合醫院門口有人示威，交通暫時中斷，請您改道行駛。”
印度巡捕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裴澤弼和葉一柏的耳中。
此時他們距濟合醫院約摸五六百步遠，葉一柏步行過去也用不了多久，且在租界內處理此類示威活動，裴澤弼身為警察首領，身份敏感不宜露面。
“那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過去就好，多謝。”葉大夫禮貌地道謝。
裴處長大聲應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那塊懷錶，你不是要典當嗎？我出錢買，怎麼樣？”
葉大夫驚訝地看着裴澤弼，這位警察處長竟然會對一塊浪琴懷錶感興趣？然而有人願買，葉大夫自然歡喜，畢竟因為職業緣故，他向來沒有佩戴飾品的習慣，拿到這塊表之後，他還一直在琢磨何時抽空再去趟典當鋪。
於是，葉大夫從口袋裏取出那隻懷錶，以它換取了裴處長手中的三張大洋。
裴澤弼接過懷錶，輕輕摩挲着錶盤，當著葉大夫的面便將它戴在手腕上，“那就這樣吧，告辭。”
“告辭。”葉大夫禮貌地揮手告別。
沿着通往濟合醫院的小徑前行，剛才那個印度巡捕見狀迅速上前欲阻攔葉大夫，但葉大夫忙出示了自己的濟合醫院工作證。巡捕驚訝地瞥了一眼葉大夫的臉，旋即迅速放行。
越靠近濟合醫院，葉大夫就越清楚地聽見前方人群喧鬧的口號聲：
“我們要一個解釋！”
“濟合必須給出解釋！”
“倘若連法官的生命權都無法保障，那麼我們普通民眾的生命權又該如何保證呢？我們需要濟合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覆！”人群中傳來一句英文高呼。
濟合醫院門口，租界的巡捕騎着摩托車嚴密封鎖了大門，形成了人牆阻擋着激動的人群。數百名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在濟合醫院門前集結，有人揮舞旗幟，有人舉着標語。
目睹這一切的葉一柏不由得生出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這樣的場景，他在過去的歐洲街頭時常能看到，未曾想到重返九十年前的今日，竟然還能親眼見證這一幕。
他加快幾步向前走去。
“我是這裏的醫生，我要進去。”他將工作證遞給了其中一個巡捕……
鄉間派出所的李所長接過葉大夫的工作證，仔仔細細地端詳了好一會兒，眼神里閃過一絲疑惑。這時，從濟合診所木門前頭傳來理查的聲音：“放他進來，他可是咱這兒的郎中。”
李所長一聽，趕忙將工作證遞迴給葉大夫，操着一口方言說道：“大夫，請隨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