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進鬼城

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高大的城頭上掛着牌匾，上面寫着三個大字，酆都城。

偶爾能看到一兩個鬼魂出入，也能看到陰差三三兩兩的經過。我此刻和鬼魂毫無差異，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城市上空始終是陰慘慘的，沒有光亮，但是能看清街道兩旁的建築，有些是古代的房屋，也有現代的設施。

街上的鬼穿的千奇百怪，可以分為古代和現代，大家倒是相處的很融洽，鬼與鬼之間交流的聲音不大，大家都相敬如賓，十分禮貌友好，街上還有鬼差巡邏。

我溜達到一處古代酒樓邊上，突然從上邊跑下來一個鬼差，他一臉慘白，攔着我說道：

“我們家老爺讓你上去一趟。”

老爺？誰啊？黑白無常嗎？難不成看到我了？不會吧，我剛到就被發現了。

果然，還真是他倆，我們一個人兩隻鬼，此刻就在一間屋子裏，白無常焦躁不安，踱着步子晃悠：

“你啊你，要不是我下船時候發現身上有道符，就讓你矇混進來了！你真是不讓人省心。”

“謝老爺，您看，我這已經進來了，不進白不進，就讓我在這兒待會兒唄。”

“這是外城，你還沒進內城呢，還待會兒？你想幹啥？是跟閻王老人家喝幾杯啊？還是想跟地藏王菩薩聊幾句？趕緊，馬上我們就送你走，快快快，地府不歡迎你！”

“大家有什麼過節都是上輩子的事兒，這輩子我叫林輕予，不是赤火，能不能翻篇了？”

面對這倆傢伙的拖拽，我有些無奈。

范無救嚷嚷道：

“你今天都敢偷跑進地府，你師父有時候也混，但是他都不會這麼干，你竟然敢。我求求你了姑奶奶，您趕緊走吧，我們哥倆真是供不起你，您就是活佛，要是被閻王發現我們把你領進來，非得把我們扔進油鍋游個幾百年泳。”

我被他們兩隻鬼按住扣上鐵鏈，范無救跑出門，左右看了半天，確定安全。

謝必安趕緊拽着我出去，嘴裏叨叨：

“幸虧老子口渴走過來喝一杯，瞅見您這晃悠在街上，再晚一步，要是被發現，咱們仨都吃不了兜着走！我告訴你，閻王對你非常反感，你必須儘快離開。”

快到城門口，突然有人叫道：

“老七，老八，幹啥呢？”

我們三個轉過頭，發現是個面目通紅猙獰，身穿同樣制服的鬼走了過來。

他身後跟着20名鬼差，范無救直接把我拉到背後，謝必安則是上前打招呼：

“哎呦，這不是老陸嗎？幹啥來了？”

這鬼便是陸判，他和謝必安關係明顯要好，直接勾肩搭背的說起小話：

“是地藏王菩薩，今天他老人家從冥河講經回來，閻王派我們幾個判官守在進城的四個城門口，迎接菩薩。誰接到了就給菩薩請過去，閻王有事詢問，我就被派來西門了。”

“嗷，原來如此，出什麼事了嗎？還得請菩薩出面？”

這謝必安也挺納悶，還有閻王搞不明白的事情。

“還記得赤火嗎？”

這一問可把謝必安嚇着了，他眼睛不時瞥向林輕予，此刻，她被范無救高大的身體擋着。

“赤，赤火又怎麼了？她不是投胎去了嗎？”

“這千年前的陰間大戰讓咱們損失慘重，閻王也是有了嚴重的心理陰影，近期他總是夢到赤火又來了地府，怕會成真，所以特意問問菩薩，給解解夢。”

一聽這話，謝必安就差流冷汗了，可他是鬼，根本不會出汗，閻王哪裏知道，赤火都進酆都了。

“哎，老七你臉色怎麼不好？是生病了嗎。”

陸判疑惑的問。

“哪哪哪哪有，就是，就是累的，這最近人間不太平，累的。”

謝必安驚慌的打哈哈，還不敢被陸判發現。

“誰說不是呢，那個東西都出來了，咱們，有的忙咯。”

這時，一個牛頭跑了過來：

“報，地藏王菩薩回來了，走咱們西門！”

一聽這話，陸判立刻帶人過去迎接。

左右五名鬼差，分散站在道路兩旁，手舉一面黑色的大旗，另外的十名鬼差進入鬼群，安撫攔住路旁邊的眾鬼，畢竟是地藏王，很多鬼窮盡一生都不一定能看到的，它們相信，哪怕看菩薩一眼也是會有福報。

謝必安解開我的枷鎖囑咐着：

“丫頭你真是，哎，我告訴你，一會兒就在鬼群里低着頭，不許瞎看！知道嗎！”

“行行行，不給您們添麻煩。”

說完，我趕緊來到鬼最多的一處，鑽了進去。

謝必安和范無救看我已經躲起來，趕緊也過去迎接。

四匹高大的紙馬拉着一輛裝飾樸素的車，緩緩走過來，前面有兩名鬼差引路，後面跟着兩名鬼差，地藏王菩薩的排場倒不是很大。

馬車上盤坐着一個猶如佛陀的男人，他面目慈善，眉眼清俊，穿着一件白色的袈裟，雙目緊閉手持佛珠，口中念經。

“陰間判官陸之道，攜鬼差謝必安，范無救，在此恭迎地藏王菩薩。”

說著，還跪下磕了一下，周圍的鬼也都跟着跪下參拜，我也跟着拜了拜。

他睜開雙眼，那眼神里充滿慈悲：

“阿彌陀佛，陸判官攜兩位高階鬼官，在此等待本座，所為何事？”

陸判他們幾個起身彎着腰，不敢直視地藏王，十分恭敬的說：

“閻王大人特讓小官在此等候菩薩，意欲邀請菩薩去大殿一敘。”

“如此甚好，本座也想見一見閻王大人，出發吧。”

我躲在鬼群里跪着，半晌過後，人差不多走了吧，就偷偷抬眼看了一下。

沒想到，卻碰到了地藏王柔和的目光，他原來一直在盯着我看，我連忙低下頭。

他低頭吩咐手下兩個鬼差，那兩個鬼差徑直衝我走過來一把拽起我，大家的目光頓時全落在我身上，謝必安和范無救的臉色更差了。

我猜，他們已經在想怎麼甩鍋了。

“這人怎麼看着這麼眼熟？”

陸判疑惑的站在一旁，撓着腦袋，

“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我被帶到了地藏王菩薩面前，沒辦法，尷尬的笑一下吧，反正不能冷場：

“哈哈哈，嗨，菩薩，您老好啊？”

我這聲問候差點給老謝他們氣的吐血，這太過於隨意了。

地藏王看到我也笑了一下，說道：

“嗯，很好，這麼多年不見，你還這麼有趣。前面有家飯館，停下坐坐，陸判官，勞煩你去告訴閻王大人，本座晚些時候過去一敘，就說本座有個故人來了酆都，得跟她聊聊。”

說罷，一行人便來到了剛才我遇到老謝老范的飯館。

整個飯館，鬼都被安排出去，只留下坐在座位上的地藏王，站着的我，黑白無常。

撲通兩聲，黑白無常直接跪下，老謝哭訴道：

“菩薩，救救我們哥倆吧，我們不是故意把她帶進地府的，是她自己跟來的，求求您，在閻王面前幫我們說幾句好話。”

“兩位鬼差請起，不必慌張。”

“菩薩大人，不關他們的事，是我偷偷給他們下套跟過來的，有什麼罪責，我承擔，千萬別為難兩個老爺。”

我連忙求情。

好像只要一見到我，地藏王就很高興，笑的眉飛色舞的：

“你這傢伙，脾氣真是變了很多，以前火爆的不像樣子，現在倒是肯認錯，還會主動攬責。”

“菩薩，您認識上一世的我，赤火嗎？”

“認識，本座曾經有緣點化過你，那時候你剛化成蛟龍，來到地府做了些錯事。這一世投胎，還是本座給你安排的去林家，嗯，不錯，他們把你教導的很好。”

還有這樣的淵源，我有些不好意思：

“菩薩，我這次來是為了兩件事，一就是我遇到的一個可憐人，宣真，聽說她倔強的很，不肯離開地府投胎，擾亂了底下的安寧，我想來幫她一把。二來就是那個吞噬人靈魂的人，不知地府是否有消息。”

地藏王沉默了一會兒，吩咐謝必安和范無救去把宣真帶來，還對謝必安說了句悄悄話，兩個鬼差領命匆忙離開。

屋裏留下我和菩薩兩個在這裏：

“坐吧，坐下我們聊聊。”

“多謝菩薩，想必地府已經知道，人間出了個殺壞人的傢伙，他會吃了人的靈魂，世上好多百姓說，他是行俠仗義，為世間處理不平事，那人真是如此嗎？”

“你怎麼看？說說。”

“我去宣真家裏的時候，猶豫了。我看到他們一家被欺負的那麼慘，真是痛恨那些壞人，甚至也想拍手叫好，他們死有餘辜。那些虐待父母，虐待子女的傢伙，我實在認為他們該死。”

“你如何看待這吞噬魂魄的人？”

“替天行道，最開始真的是這麼想的，後來覺得有些人罪不至死，就算是死，也不能被剝奪再次投生的機會，他們魂魄被吃，就是徹底消失，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佛家最常說的就是因果循環，有因必有果，他們在這世間種下的因，必有相應的果需要還。”

“都說做過的壞事，終有一天會償還，可是世界上那麼多壞人，有好多人，還不是每天快樂瀟洒的活着，受苦受難的人，繼續忍受困苦折磨。有句老話說，麻繩專挑細處斷，我見過很多的事以後，發現這句話很有道理。大家總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您告訴我，報應什麼時候到？老天真的會給壞人報應嗎？”

我承認自己失態，或者開始偏激，怨恨這個社會。

“阿彌陀佛，世人皆如你這般所想，所以地獄不會空。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一世所遭受的惡果，也許是前世的因造成的。”

“您想說的是，前世因後世果嗎？”

“正是。”

“我只在乎我眼前看到的，我只執着於這一世。”

我低頭思索着。

“如果沒有上一世蛟龍赤火的千年魂魄，今生就不會有現在苦惱的林輕予。”

“這就是天道輪迴嗎？”

我苦笑，無論如何都逃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