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危在旦夕

我的眼皮開始不受控制的互相打架，一招一式恍恍惚惚，幸虧擁有肌肉記憶，面對危險能夠下意識的反抗，必須頂住。

對面已經被我放倒兩個，我的手臂一片鮮紅，它們的指甲太過鋒利，我被抓傷好幾處。

那條長着黑毛的詭異尾巴，偷襲速度很快，我雖然萬分小心，但是無奈，幾個回合后，被刺穿了身體。

赤火終究是變成了原始形態，我單膝跪地以匕首支撐半個身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身上被扎了好幾個洞，血流了滿身。

對面還剩四個，全都無一例外受了傷，我雖然被扎到，可它們也別想好過。

“你居然能挺到現在，咳咳，”

那為首的捂住肚子上的傷，吐了口血出來，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的同伴應該已經到了，你中了黑尾毒，認命吧，很快你就會毒發攻心，痛苦而死，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共享你的靈魂。”

我心中怒火叢生，怎麼可能讓這幫噁心的傢伙殺了我！

肉身已經受重創，但是我還有強大的靈魂，那個已經與我融合的千年蛟魂！

我拚命回憶那天在海底，赤火口中可讓靈魂出竅的秘法，既然肉身無法實戰，那就利用魂魄和匕首結合的辦法，哪怕無法融合，單單靈魂應該也夠了。

對面幾個傢伙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態，一股腦的沖了過來，千鈞一髮之際，我只感覺到自己渾身一輕，眼前的景象十分怪異，這四個妖精的動作本來很快，可是在我眼裏卻變成了慢動作，我的肉身就那樣盤坐在地上，閉着眼睛，而現在的我，雙手早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利爪。

成了！

我對着迎面衝來的四個傢伙嚎叫一聲，猛的俯衝穿過了它們的身體，不過瞬間，它們的魂竟然被我撞了出來！

肉身軟趴趴的全部倒下，而它們出體的魂魄卻是由多個星星點點的藍光組成的人形。

這是？

它們是吸食人類靈魂而生，這些便是從前殺掉的人類嗎？

本以為這幫東西會來攻擊我，沒想到剛一出體，人形還沒聚攏完全，就嘭的散開了，那一刻，我看到了數十個靈魂獲得了自由，他們飄飄蕩蕩，離開了這處天坑，往更高處飛去，不見蹤影。

容不得多想，我立刻返回肉身，時間來不及了，得趕緊出去，還要超度野鬼。

我忍着身體的劇痛，出了這處山，流月的葯很管用，目前我沒有因為中毒而昏倒死亡，身上的力量也在逐漸恢復，我拼盡全力走向出口。

身後傳來嘈雜紛亂的聲音，我一回頭，遠處的天邊飛來烏泱泱的一片東西，它們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來，口中發出尖銳的嘶鳴。

追兵來了，快走！

剛恢復的一點力量被我完全榨乾，我不敢回頭看，拼了命的往前跑，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我躺在這片平台上，任憑滾燙的鮮血浸染身下的雪花，慢慢變得冰涼，最後凍住。

原來一腔熱血，也總有涼的時候。

我與先頭部隊的三隻雪域妖姬交手了，宰了一隻，傷了兩隻，代價是自己重傷。

我的胸口附近，應該是心臟吧，被刺中，媽的，真完蛋，渾身麻痹了好半天，不然我還能殺一個混蛋。

跳進陣法我立刻驅使野鬼關了門，以自己的血畫了引路符，它們一溜煙的都走了，怎麼都不停下來謝謝我？可惡。

我想用手錶聯繫流月他們，可是我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躺在雪地里看着自己的生命流逝。

雪夜裏，天空中有點點星光，我生於天地之間，也該消失在天地間，我將化為塵土，永遠的留在這片老林子……

八尾狐剛出陣法就渾身不得勁，他意識到自己的情況很不好，怕是中了什麼迷藥，奔跑在樹林裏，他更加恍惚，腦子都發懵，甚至多次走錯路。

他偶爾會下意識的回頭看看，總覺得林輕予快跟上了，但是不能停下，他必須趕回去救人。

嘭一聲，他摔倒了，從高處踩空，連着翻滾了十幾米遠，躺在滿是凍土山石的地上，他大口的喘氣，可意識依舊越來越不清楚，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掙扎着起身，不顧疼痛，繼續跑。

這是十三的肉身，雖然他是魂魄控制宿主，可依舊能夠體會到那絲絲疼痛。

連滾帶爬，連摔帶倒，八尾狐狸終於不負眾望，回到了村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優雅，從容，始終是他的代名詞，作為一隻八尾男狐狸，他可是最愛乾淨，最重視個人形象的了。

他打開手心，費盡全力集中精神，用那僅剩的一丁點法力幫助所有魂魄歸位，而他自己的魂魄終於是支撐不住，飛回了狐狸肉身。

張十三醒來后感到渾身疼痛，就像是打了場架，而且還打輸了一樣。

回過神，他記憶里出現了林輕予和八尾狐的經歷，顧不得疼痛，他快速跑回家，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方流月和陳思奇。

陳思奇很害怕，他不是怕行走在夜深人靜的深山老林，不是怕野林里藏匿的猛獸，他很害怕此刻的方流月，那是他從沒見過的，如此失態的方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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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眼通紅，像是發了瘋一樣，雙手因為攀爬高山被凍得通紅，手指指頭滿是已經被凍住的血塊，當聽到林輕予生死不明之時，他渾身顫抖，沒了命似的衝出房門，不顧外邊冰天雪地，就穿了件單薄的衣服。

陳思奇帶好裝備，收起從前的不正經，他開始擔心，也更害怕再也見不到林輕予，那個傻乎乎很喜歡笑，戰鬥力還爆表的姑娘。

天空中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東北老林子裏，照耀在很多動物的身上，一隻傻狍子抬起頭，左右看了看周圍，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它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反正大家都過來了，它也跟着來了，大家都圍着一個人類睡覺，它也躺在一邊睡覺，反正，從始至終，它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第一個發現林輕予的是條蛇，本來它在冬眠，可是空氣中有股異常親切的味道將它生生喚醒，它爬出洞，發現了那個氣味的源頭，是個渾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類，它的智慧不高，可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味道它很喜歡，所以它要保護這個人類。

它是蛇，是冷血動物，體型弱小，但它可以去找其他動物尋求幫助！

冬眠前，它認識了一隻貓頭鷹，貓頭鷹就住在它家隔壁，它忍住困意和寒冷，通知了這位鄰居，它可不是一般的貓頭鷹，是一個通了靈識的傢伙。

它立刻召集了周圍所有生靈，這群平時只知道吃草的傢伙，一股腦全來了這處平台，它們一個個的圍成圈，把人團團護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這個人類。

任誰也想像不到，在這個寒冷的東北雪夜，一群善良的動物把一個將死之人從地府里生生拉了回來。

兩天後……

“還是醒不過來嗎？”

八尾狐狸收起了自己的驕傲和故作神秘，化形成了一個容顏絕美的男人，這是他的本相，除了張十三一家，沒人見過他這副模樣。

方流月已經熬了幾宿，除了給林輕予喂葯，清理傷口，就是坐在邊上跟她講話，困了累了就待在邊上眯一會兒，也不敢多睡，他用盡了全部的知識儲備，還是沒辦法把林輕予喚醒。

她失血過多，中毒很深，胸口那一下太嚴重，救命的藥丸保住了她的命，可是沒法醒來。

電話聯繫了師父師叔，兩個人已經在想辦法，莫滄海回師門找辦法，言明會儘快趕來。

梅摘玉是在當天晚上到的，四歲以後就沒哭過的徒弟，見到了師傅竟然淚流滿面，方流月已經說不出話來，就是拽着師傅來到林輕予身邊，他的眼睛佈滿紅血絲，臉色差到極點，左臉臉頰處還有嚴重的擦傷，那是他背着林輕予下山，不小心摔倒剮蹭的，即使是倒下，他也沒讓背上的人再受一丁點傷害，一雙手胡亂的纏着繃帶，因為沒有認真紮好，有些地方都是血陰。

“流月，別擔心，師父在呢。”

梅摘玉也不知如何安慰徒弟，只能傾盡一切救治傷患。

陳思奇第一時間告訴了唐文庭，不容多想，他立刻動身去找自己的師傅譚三古，老人家不用電子設備，在山中避世清修，唐文庭馬不停蹄的趕路，整宿沒合眼，用最快的速度上了天擎峰。

冬雪蓋了滿地，整座山銀裝素裹，情到激動之時，他直接跪在地上，望着眼前人：

“師傅，您見過世面，博聞強識，請告訴我，有沒有辦法救我的朋友？”

已經滿頭白髮的老人在樹下練了一套太極拳，拳拳生風，剛柔並濟，一套下來，額上微微出汗，面色紅潤，他回頭看了一眼徒弟，嘆口氣：

“雪女是因人的執念而生，是靠吸食人類精魄活着的精怪，早年間為師遊歷名山大川，偶然間在東北見過它們。它們會幻化成身姿綽約的女性，在暴風雪后出現，迷惑趕路的男人，吸食他們的精氣，而在心地善良，內心正直的人眼前，它們的化形是會被看穿的。”

頓了頓，譚三古轉身拽起了唐文庭，示意徒弟跟他進屋，早就沏好的茶正是入口的好時候。

“雪女的血帶有刺鼻的氣味，可以麻痹神經，壓制人的力量，而它們尾部的倒鉤才是棘手的，小小的划傷就能使人陷入沉睡，重則直接斃命。你這個朋友命大，受了這麼重的傷竟然沒死，想來也是個命定之人。”

與師傅飲了一杯茶，唐文庭說道：

“她是蛟龍轉世，繼承了前世的功德，還融合了上一世的殘魂。”

“哦？”

饒是身經百戰，看透世事的譚三古也有了些許的驚訝，他低頭思量片刻，立刻起身，

“文庭，與為師一同起卦，於旁人來說這是死局，可對她而言，死地也可以後生。”

翠靈山。

“五師弟留步，我知道你擔心阿嬌，但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天機輪迴井的開啟是要獻祭壽命的，你要是。”

話沒說完，莫滄海的落雷擊中了路欽蕪的腳邊，不過是炸起幾塊碎石。

“三師兄，請你讓開。”

“這兩年的守山人是我，道理既然說不通，咱們手底下見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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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住手！師門之內，不可械鬥。”

翠靈山是林輕予師門的所在，在山頂有一處面積極大的道觀，這裏不對世俗開放，除了山下的村民，鮮有人知。

整個道觀依山而建，年代可以追溯到唐朝以前，所以這兒的環境清幽，古韻十足，雖然現代化科技發展迅速，可這裏的建築樣式千百年間卻沒什麼變化。

來人是莫滄海的二師姐符絮，她身着一件古樸的道袍，一頭青絲用根木釵規矩的別著，歲月不過是在她的眉眼間留下些許細紋，遠看依舊是一副姣好的面容。

“大師兄閉關前已經留下書信，五師弟，你隨我來。”

莫滄海給路欽蕪行了個禮道：“剛才得罪了三師兄。”

“無事，阿嬌的事大家一起想辦法，你不要自己扛。”

第三天早上。

唐文庭在路上遇到了風塵僕僕的莫滄海，兩人各自帶來了有用的信息，列車上兩人有如下對話。

“莫師傅，輕予她的肉身和靈魂同時受到了損傷，魂魄為了自保，強行封閉了感知，這應該是一種下意識不受控制的行為，我師父算出，是有人給她的靈魂做了保護手段，遇到重創可以護住靈魂不散。”

“我回師門也了解到一些信息，阿嬌前世和師門有一定的淵源，她的殘魂被我們收留溫養，本體生來應該是痴兒，但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轉生后竟然三魂七魄完整，融合后殘魂也沒有奪舍本體。我推斷，這個保護機制防的是千年蛟魂佔據主魂，怕她被奪舍。”

“啊？那阿嬌有了新的靈魂，她還有另一個殘魂，我的天，這還是一個人嗎？”

“是一個，殘魂留下的不過是執念，你可以理解為智慧。大部分靈魂還是轉生走的，施術人的道行當真是高深莫測。”

“我與師傅共同起卦，算出有貴人可以相助，只要進入她的靈魂深處，喚醒她就行，可這人必須是跟她有命運上的糾葛，身上還得帶着她的氣息，否則不會被認可，我真是犯了難，誰會帶着林輕予的氣息，還跟她有糾葛？她父母？翡翠？天機算不出來。”

莫滄海沉思片刻，眼睛看向遠方，口中喃喃道：

“方流月可以。”

莫滄海不再理會唐文庭的追問，他就是知道方流月可以。

大師兄留下的信里有着讓他震驚的信息，‘三元歸一，飛龍在天’，最後的幾個字尤其刺痛眼睛。

“陳思奇，用你的招魂幡把流月的魂魄喊出來，唐文庭，記得我教你的嗎，一起施法，幫助流月進入阿嬌的靈魂深處，狐狸，給我們護法，師兄，時刻關注兩個孩子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