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
柳勁松沒有說話,只是把玉琳的手握的很緊,天色漸漸暗下來,沒有傳喚,侍女也不敢進來點燈,玉琳閉上眼,靠在丈夫肩頭,如果能停止,那就停在這一刻吧!
“娘,您今兒怎麼了?問公主的孩子生的可愛不可愛,都問了許多遍了!”徐知嬌用手掩住口打個哈欠,有些嬌憨地說。楊墨蘭摸摸女兒的臉:“好,你累了,我也不問了,好好歇着吧。潘家已經送來婚期了,你要安生待嫁!”
徐知嬌嗯了一聲,楊墨蘭看着小女兒,輕嘆道:“阿嬌,嫁出去,就不是孩子了,以後,很多事,娘都沒法陪你了!”徐知嬌在楊墨蘭的袖子上蹭了蹭臉龐,就像小時候一樣,接着點頭:“娘,我曉得!我會好好的,好好的做別人家的妻子,不讓你擔心!”
連她都長大了,楊墨蘭眼前,似乎幻化出長女的模樣,該忘了的,全都忘了,知道她過的很好就可以,但怎能忘記?
“娘,我覺得,公主很像姐姐呢!”就在楊墨蘭以為小女兒已經睡着的時候,突然聽到這麼一句,這讓楊墨蘭的心突地跳起來,接着把臉一沉:“別胡說,公主是何等尊貴之人,她能溫和待人,不以勢驕人,這是她教養好。可我們,不能因為公主待人溫和,就忘了本分!”
說一個字,楊墨蘭就覺得心口被戳了一刀,她們,本該是姐妹啊!徐知嬌被楊墨蘭難得的疾言厲色給嚇了一跳,接着就吐一下舌,抱住楊墨蘭的手臂開始撒嬌:“娘,我曉得的,公主是公主,我是我。就算她待我再溫和,我也不能忘了禮儀!”
這才對,楊墨蘭拍拍女兒的臉:“現在和在家鄉時候不一樣,很多事情,要自己小心!嬌兒,娘啊,不願你大富大貴,只願你一生平安!”徐知嬌點頭,楊墨蘭看着女兒,見女兒閉上眼睛,以為她要睡着,也就起身要離去,剛走到門邊就聽到徐知嬌嘀咕了一句:“娘,我現在大了,要出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您能告訴我,您和哥哥瞞着我的,究竟是什麼嗎?”
楊墨蘭的腳步定在那裏,接着回頭,看着女兒認真地道:“嬌兒,有些事,不告訴你,是為了不害你!”這變相承認了,有事瞞着徐知嬌。
徐知嬌坐起身看着自己的母親:“娘,為什麼?”
“因為,有些秘密現在知道,或許會讓人喪命的!”楊墨蘭覺得嗓子發乾,如果徐知嬌知道了玉琳是她同母異父的姐姐,楊墨蘭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女兒還不夠成熟,還會把很多心事寫在臉上,還會……。
楊墨蘭的話讓徐知嬌愕然,這個世上,能讓人喪命的秘密,並不多,而能讓人喪命又不被追究的秘密,那牽涉到的人……,徐知嬌不敢再想下去,而是輕聲問:“娘,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秘密,才讓哥哥拒絕娶永樂公主?”
“是!”楊墨蘭只回答了一個字,這個字讓徐知嬌如被雷擊,她看着自己的母親,不敢再追問下去。楊墨蘭走到女兒面前,握住她的手把她重新放平躺好:“嬌兒,我和你哥哥不告訴你,是要保護你,並不是嫌棄你,你好好地睡一覺,起來后就把我們的話給忘了吧!安心待嫁!不懂的事就去問你姨母!”
徐知嬌點頭,但眼裏已經有了淚水,楊墨蘭輕輕地抱一下女兒:“嬌兒,你還太年輕,還沒經歷過,所以不能告訴你!”徐知嬌閉上眼拚命點頭,楊墨蘭終於把女兒放開,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即便對她再有依戀,也要放開!
聽到楊墨蘭把門關上的聲音,徐知嬌睜開眼,在黑暗中默默流淚,是的,該真正長大了,該去面對那些和原來不一樣的事了,而不是依靠母兄,甚至責怪他們!
“妹妹今兒去公主府,回來沒說什麼吧?”楊墨蘭走出女兒的屋子,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想回房,就看見徐知安匆匆往外進來,瞧見楊墨蘭,徐知安停下腳步,行禮后匆忙問了一句。
“沒說什麼!你妹妹,也不是孩子了!”楊墨蘭看著兒子那疲憊的臉色,答了一句就道:“你也該定房媳婦了,不然的話,回來還要事事我操心?”
“娘,那些大家閨秀,家教是很好,可是,不適合我!”提到這事,徐知安的下巴收緊,答了這麼一句。楊墨蘭知道兒子這話是真心話,不由微微皺眉,看來兒子還忘不了阿蘭那姑娘!
徐知安心中想起的,也是阿蘭,有些事,是會藏在心裏一輩子的,他見母親沉默不語,忙道:“娘,您放心,等我遇到合適的姑娘,定會娶進門的,也會待她好的!”
夫妻是要做一輩子的,哪能不待她好?楊墨蘭再次沉默,進到京城,婚姻的事,就不能像原來那樣,可以從心,牽涉到的東西就太多了!
徐知安見母親不說話,忙又道:“娘,我曉得,您着急抱孫子!”
這話讓楊墨蘭笑出來:“我沒那麼著急,阿安,你有自己的主見,娘明白,娘能讓你尋上一兩年,可再久,就不成了!”徐知安點頭,眼前似乎又閃過那一抹背影,耳邊是銀飾相碰時,那些叮叮噹噹的聲音。這個世上,又有幾對夫妻,是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如果,不能娶到有情人,那就讓自己在此後的歲月里,把妻子變成有情的人吧!
王府梅林里的花次第開放,又是一年新年到,自從玉琳成婚之後,王府過年就比原先熱鬧些,今年雖然林氏出家修行,吳王還是沒有受什麼影響,照樣過他的日子。
大年初一進宮給帝后朝賀新年,皇帝在接受了大臣們的朝賀后,換上常服,留下吳王陪自己說說話。
“我知道,阿兄要問的,是林氏為何出家修行這件事!”不等皇帝開口,吳王就先行開口說話。
“你既然都已說了,我也就不問了。林氏,算是你……”皇帝的話只說了半截,就見吳王唇邊有笑,於是皇帝搖頭停下:“我有什麼好說你的呢?”
“阿兄無需煩惱,林氏和皇后,終究有些不一樣的!”吳王怎不明白皇帝的心,開口勸解。也只有用不一樣的來安慰自己了,皇帝自嘲一笑,二十年的夫妻,要說全無情分,皇帝自己都不相信,可要說對皇后情深意重,那也是瞎扯。
夫妻走到這一步,縱然是皇后絕望之下的貪婪,也不乏皇帝自己的冷漠。天子天子,寡人之尊,所能信任的人,還是太少了。
皇帝沉默不語,吳王也不說話,只是看向外面,外面的宮殿巍峨,連綿一片。這是天下最尊貴的地方,天下無數人想要踏足的地方,可也是,曾經想逃離的地方。
“當年,我還是太年輕了,以為離開這裏,可以得到很多幸福,後來才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刻在骨子裏了!”吳王的嘆息讓皇帝哦了一聲就道:“如同你對你楊氏?如果父皇不是重病,過那麼兩三年,你也會回來吧?”
他們生於宮廷,長於宮廷,已經和這個宮廷密不可分了!吳王並不意外皇帝會這樣問:“是啊,那樣的日子,我能過多久呢?兩年還是三年,開頭新鮮,還有和她之間的情分,可日子久了,就會懷念!”懷念這曾竭力想要逃開的日子,懷念這說一個字,就有無數人應和的日子。
而不是在那鄉下茶園,每日勞作之後,聽妻子輕聲念叨,看兒女繞膝,縣上有差人下來,要笑臉相迎的日子。世上沒有任何一種日子是完美無缺的,所謂完美無缺,追憶無比,不過是自己的想像罷了。
“不過楊氏不願進王府,這我還真沒想到!”皇帝安慰地拍拍弟弟的肩輕聲道,吳王頓了頓:“我和她,終究不一樣的!”那曾痴戀的,不過是對方身上的不一樣罷了。當迷戀褪去,會像楊墨蘭說的一樣,她不過是王府里,一個可有可無的側妃,還會生出無限怨悵。倒不如各自記住對方最好的。
“楊氏,不過一普通女子罷了!倒是她的兒子,很不錯,非常不錯。”皇帝不願再繞在這個話題,那些年少時的事,還是盡量留住美好,忘掉其他吧。
吳王並不意外皇帝見過楊墨蘭,就算是皇帝,也會有好奇心,聽他提到徐知安,吳王哦了一聲:“難道阿兄要再許配給他一個公主?”
“他不會要的!”皇帝很簡短地說了這麼一句就道:“這榮華富貴,有人趨之若鶩,有人避之不及!人啊,這人心,還真難琢磨!”
“只要他們對陛下都忠心就好!”吳王的話讓皇帝遲疑一下就笑起來,笑聲中吳王聽到皇帝猛地咳嗽了兩聲,擔憂地看向皇帝,皇帝擺擺手:“無需擔心,不過是宿疾罷了。”
這日子,也就要數着過了,我若離去,不曉得你知道消息后,會不會願意來看我一眼,我們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到了。還是,你不願見我?皇帝彷彿看到年少時的情人在對自己笑,接着那影子就消失了,皇帝垂下眼,好在,自己已經安排好了,即便離去,也不擔心!
今日大年初一,皇后就算稱病,也出來接受命婦朝賀,不過是穿上朝服,坐在寶座上受了拜就傳令其餘的全免,連慣常的宴都沒賜。
眾命婦也知道皇后現在稱病,自然不會覺得奇怪,恭送皇后離去后也就各自散去。玉琳在宮女陪伴下正要上輿出宮,就聽到身後傳來秦國公主的聲音:“玉琳,你也不等等我?”
秦國公主今日也是難得穿上全套朝服,只是一拜見完了皇后,出了殿,秦國公主就把冠子取下,一頭烏黑的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並不覺得這打扮奇異,反而有十分獨特的美。
玉琳轉頭瞧見秦國公主這樣,不由贊了一聲:“姐姐真美!”秦國公主揚眉一笑,攜了玉琳的手:“我們走走吧!”
“這衣衫,重的要命,姐姐你不覺得沉重嗎?”玉琳轉動着脖子,覺得頭上的翟冠已經快要把脖子壓斷了。秦國公主伸手就把玉琳頭上的冠子取下來,順手丟給背後的宮女:“這樣不就舒服多了?”
玉琳並不意外秦國公主會這樣做,輕笑一聲和秦國公主往外走去,她們腳步雖慢,還是遇到幾位出宮的命婦,命婦們見兩位公主走來,行禮后都避讓一邊。
等走過去了,秦國公主才嘆道:“玉琳,外頭都在傳,說我捨不得權利,才誓言不嫁!”
“我曉得姐姐不是這樣的人!”玉琳的話讓秦國公主笑了,接着秦國公主搖頭:“不,玉琳,我當然喜歡權利!”這個答案是玉琳沒想到的,她的眼不由瞪大一些,秦國公主的笑里,依舊那樣的瀟洒自如。
“玉琳,我只是不服氣,憑什麼女兒家,只能相夫教子,只能順從夫君,而不能去做別的?我是皇家女兒,生來就比這世上別的女兒家尊貴,生來就有無上權利,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去順從?”
秦國公主的話讓玉琳久久回答不出來,兩人已經走到御花園,秦國公主帶着玉琳往上走,這是御花園內一座高樓,中秋節的宴會,常常在這裏舉行,取能摘月之意。
而這裏,也只比太和殿矮了一點點。兩人爬到樓的最高處,秦國公主看着不遠處的太和殿,這座整個京城最高的建築,也是皇朝權利的最高象徵。
秦國公主伸手指向太和殿:“你瞧,玉琳,縱然我是公主,縱然能得父皇的百般寵愛,可我,也不能正正噹噹地走進太和殿去上朝,更不能坐在太和殿的那個位子上!”
“姐姐!”玉琳下意識地去捂秦國公主的嘴,秦國公主的手臂垂下:“玉琳,這一切,不過是因我是女子,所以,我不甘心啊。既然都覺得牝雞司晨,會不利天下,那我司一次晨又如何?我會讓眾人都知道,有我的輔政,天下會更安定,會更富足!”
玉琳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秦國公主站在陽光之下,她的髮髻這一路走來,已經開始鬆散,秦國公主索性把簪子一扯,一頭烏黑的長發就這樣垂下,金紅的衣袍在那閃閃發光,秦國公主,果然是不一樣的!
玉琳此時此刻,心中所想的,只有這一句。她若是皇子,定會是天下之主的。可惜是女子,為了實現抱負,只能終身不嫁。玉琳聽到有腳步聲傳來,有些奇怪地轉頭,走上來的是成素娥,她對玉琳行禮后才走到秦國公主面前:“太子請公主前去東宮!”
秦國公主嗯了一聲,成素娥往旁邊走了一步,上來兩個宮女,手裏捧着秦國公主的朝冠以及簡妝。玉琳看着她們給秦國公主梳好髮髻,重新戴上首飾,再把冠子戴上,重新嚴妝起來。
秦國公主這才對玉琳伸出手:“玉琳,我所不能得到的,你都會得到的,你要過的很好,非常好!”
“會的,姐姐,我會的,我會過的很好很好。我會在下面仰望着你,仰望着一個此前從沒有過的公主!”玉琳聲音輕柔,秦國公主笑了,她的笑歷來都很美,此刻也不例外。玉琳看着秦國公主被眾人簇擁離開,這才重新面對太和殿,權利的得來,從來都不溫情脈脈,而是含有別的很多東西,姐姐,我願你心想事成,我願你名垂青史。
玉琳在樓上徘徊很久,這才走下樓,樓下等候的宮女見玉琳下樓,迎上前給玉琳重新把冠子戴起來,接着才道:“公主有身孕,是否要肩輿?”
玉琳點頭,那宮女急忙去喚肩輿,玉琳坐在那裏等候,見身邊陪伴的宮女眼生的很,忍不住問道:“你今年幾歲了,進宮幾年了?”
那宮女年紀不大,被留下陪伴玉琳就已覺得害怕,此刻聽玉琳問自己,心裏越發緊張,急忙恭敬回答:“奴婢十二了,進宮一年多了,一直在御花園裏做洒掃!”
“宮裏好嗎?”小宮女不料玉琳會這麼問,忙道:“宮裏當然好了!”
“可是,見不到你爹娘了!”玉琳的話讓小宮女皺眉,接着小宮女就搖頭:“可是能吃的飽穿的暖啊!”吃飽穿暖,對不少人來說已經是奢望了,玉琳淡淡一笑,肩輿已經來到,那小宮女急忙去扶玉琳。
玉琳上了肩輿,順手解下一塊荷包:“大過年的,這些賞你們吧!”玉琳荷包里的東西,自然都是好東西,宮女急忙謝賞,玉琳坐在裏面,回頭見那幾個宮女一臉喜色,每個人要的都不一樣,既然是公主,那就要公主所要的東西吧!
玉琳來到宮門,小望舒已經在車裏等候,瞧見玉琳過來,掀起車簾就蹦下來:“娘,我在這裏!”奶娘也急忙跟着跑下來,好在小望舒年紀雖小,人還靈活,並沒摔倒,儘管如此,奶娘也嚇的一頭一臉的汗,這要從車上摔下來,真是身家性命都要沒了。
玉琳彎腰牽住女兒的手:“你啊,要好好地走路,你瞧,又差點嚇到你嬤嬤!”小望舒嘻嘻一笑,轉頭去看奶娘:“嬤嬤,嚇到你了嗎?”
奶娘怎敢說實話,只是有些尷尬地笑:“並沒嚇到,公主,原本要在裏面等您的,可小姐說,今兒裏面人太多,鬧着要回車上等您,奴婢這才帶小姐出來的!”
“你是她的奶娘,有時也別太順了她,今兒太陽雖好,風不小,若經了風,着涼可不是好玩的!”玉琳的話讓奶娘臉一紅,急忙應是,小望舒已經拉着玉琳的手:“娘,我不冷,我穿了許多許多!”
說著小望舒就要在那給玉琳數自己穿了幾件衣衫,玉琳忙止住她:“娘曉得你不冷,快些上車,我們回家!”小望舒點頭同時又笑開,玉琳看着女兒笑容,人生在世,各取所要的,不必各生怨悵就好!
新年總有不少應酬,玉琳也去了幾家,邀約柳勁松去的就更多了。在這迎來送往之間,朱家也悄然離開京城回鄉。當然也並非悄然,離京之前,朱家還是按了習慣,往京中遍送拜帖,說要什麼時候離京。只是這一次,很多人家收到帖子也當做沒收到,裝聾作啞,什麼都沒有。
朱為安騎在馬上,看着來送行的寥寥數人,從小到大,沒有這麼冷落過,朱五奶奶從車上挑起帘子,她肚子已經老大,還有一兩個月就要生了,原本想留在京城中等生下孩子,再帶孩子回鄉。不過朱為安說欽命不可違,讓她也跟大家一起回鄉。
此時朱五奶奶只覺得這馬車十分不舒服,喚自己丈夫道:“五爺,能讓他們再給我拿兩個褥子嗎?這墊的還不夠!”
“就你事多,四嫂也懷孕,還和三嫂一起坐個馬車呢,你一個人坐這麼大馬車,又墊了四五個褥子,這會兒還要?這行李都捆紮好了,怎麼解開?”若說新婚時候,朱為安對妻子還有個好臉色,這會兒好臉色是一點都沒有了。
朱五奶奶不由覺得委屈:“四嫂才四個多月,可我,已經九個月了!”朱為安一見妻子的委屈勁兒就來氣,若是林家肯出些力,也不至於落到這樣地步。
想着朱為安越發煩躁,聲音里已經帶上些許呵斥:“還不快些放下帘子,這樣委屈,這一路,總有十來天呢,你到底是做給誰瞧的?”朱五奶奶眼裏的淚又要滾落,朱為安連瞧都不瞧她一眼,正要去問問祖父是否不再和人應酬啟程上路時,已有小廝過來:“五爺,柳駙馬來了!”
他是來瞧自家笑話嗎?朱為安的臉色頓時變的不好,臉色鐵青地道:“他來不來,管我們什麼事,還不快些去問祖父,時辰差不多了,該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