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傾城
侍女應是,接過匣子將要退下,玉琳又叫住她:“罷了,還是我自己收着吧!”玉琳的反覆並沒讓侍女驚訝,畢竟當初吳夫人和玉琳之間的感情,眾侍女都是知道的,侍女把匣子交還給玉琳,玉琳將要接過時又推出去:“算了算了,還是你們收着吧!”
“公主,這話本不該奴婢們說的,可是吳夫人和公主之間,這麼些年的情分,難道就因為這樣……”侍女忍不住開口勸說,玉琳的手指撫在匣子上,聽了侍女這話終於下定決心把匣子接過來:“我知道,你下去吧。”
侍女應是退下,玉琳抱着匣子坐回椅上,只覺得匣子越來越燙,燙的想把匣子扔掉,但又捨不得,若沒有遇到徐知安,知道所有真相,此時的自己看到匣子裏的東西,只會十分心酸,十分歡喜,十分的,想念着自己的娘。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左右徘徊,遲遲不決。若走,你為何不走的乾淨徹底些?玉琳眼裏的淚滴落在匣子上。室內很安靜,沒有任何人前來打擾,直到陽光從窗口照到玉琳身上,玉琳才像醒過來一樣站起身,再感傷再傷心,也要把日子過下去,也許有一日,自己能明白她的所思所想,但不是現在。
玉琳走出門,外面等候的侍女立即迎上來:“駙馬睡了會兒,這會兒也該醒了,公主是否要去瞧瞧駙馬?”自己已經是嫁了人的人了,玉琳收起那紛亂的心,若是平常女子,夫婿酒醉,該在旁服侍的,即便尊貴如公主,也該去表現下賢惠,玉琳把思緒全都收起,就往房中來。
聽說玉琳要前來探柳勁松,在床前服侍的侍女們急忙起身出外迎接,見到玉琳侍女行禮下去:“駙馬喚過幾次口渴,喝水后又重新睡下,換下的衣衫已經拿去洗了,這會兒點了香,酒味兒已經散了許多!”
玉琳並沒說話就走進房裏,屋內的酒味兒已經很淡,合著板壁后透出的香味,倒不算難聞,但儘管如此,侍女還是立即上前把所有的窗打開,好讓酒味散的更快。
窗一打開,春風就灌了進來,吹的周圍的簾幔一陣亂動,侍女們忙拿起鎮獅等物去把簾幔壓好。玉琳往床前行去,柳勁松正好睜開眼睛,滿室飛舞的簾幔之中,有個女子抱着一個匣子站在自己面前,柳勁松不由伸出手,眼裏的神色變的有些痴迷:“我是在做夢嗎?竟看見天上的仙女站在我的面前?”
這話讓侍女們想笑又不敢笑出聲,玉琳已經坐到床前,對柳勁松道:“駙馬的酒還沒醒?”這一聲隨着那些簾幔被壓住,讓柳勁松從一場迷夢中醒過來,看着面前的妻子,柳勁松想要坐起:“我本來已經醒了,但看見你,又醉了。”
這樣的話玉琳從沒聽過,心中泛起一絲漣漪,面上似乎也有些熱,但玉琳還是輕聲道:“原來駙馬很會說甜言蜜語。”
柳勁松這會兒是真的醒了,他靠着床頭坐起,瞧着玉琳笑的很平靜:“不,我說的是真話,並非甜言蜜語!”已有機敏的侍女示意同伴們都出去,侍女們悄悄退出,門雖被帶上,窗卻還開在那裏,玉琳覺得春日的風竟這樣暖,吹的人都和平常不一樣了,她的手下意識地抱緊匣子,看向柳勁松。
這一看讓玉琳的眼有些移不開了,柳勁松生的十分俊美這是玉琳早知道的,可是這一細看才發現和他的俊美容貌比起來,他的眼才更加好看,他的眼是那樣深邃,看着自己的時候如此專註,專註的像能看進自己心裏。如果被這雙眼看久了,會沉迷吧?
玉琳在心裏告訴着自己,絕不能像雲夢長公主一樣,為了討好駙馬,就忘掉了所有。即便心裏再捨不得,玉琳還是把眼移開,往下看去。
這一看卻更不得了,柳勁松的外袍已被脫掉,只穿了中衣,中衣領口鬆鬆敞開,脖頸以下是露着的,白皙細嫩的肌膚一入眼,玉琳就覺得有些許的口乾舌燥,嬤嬤們講過的話又在耳邊響起。雖然這是遲早的事情,但玉琳不想這麼快,她重新把眼抬起,這回看柳勁松的鼻子好了。
柳勁松的鼻子高挺,生的也很不錯,不過這鼻子總不會帶着別的感覺,玉琳覺得手心的汗不再冒出才笑着道:“駙馬以後無需喝這麼多酒,我爹爹他不是個愛難為人的人!”
柳勁松笑了,他一笑起來,連鼻子都變的有些不一樣,玉琳的眼帘微微垂下,這樣才能不仔細看見柳勁松的臉,這樣才不會被蠱惑。
“公主是在為我擔心嗎?”柳勁松不能否認方才玉琳說話時心中的雀躍,雖然理智告訴柳勁松,該慢些,再慢些,這樣才會得到玉琳的心,可是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若連幾句實話都不能說,又有什麼意思?
“你我已為夫妻,夫妻一體,我為你擔心也是情理之中!”玉琳盡量讓這句話平淡些,平淡的就像小時候,聽到的姑姑和姑父的對話一樣,那樣的客氣,那樣的平淡。
柳勁松有些許失望,笑容也微微收起,玉琳再次抬頭,正好看見柳勁松面上的那一縷失望,不知怎的,玉琳不想讓他失望,想出聲安慰,但很快有另一個聲音又響起,公主動情,有時並不是件好事。前車之鑒實在太多了,玉琳把離開匣子的手指又收回去,笑着道:“明日就該回柳家探望婆婆了,記得駙馬從小是被婆婆撫養長大,也不知道婆婆是否在惦記駙馬。”
提起自己的娘,柳勁松的笑容重現:“娘這輩子,吃了很多苦,可是她常說,吃苦不怕,怕的是吃了苦后不曉得為什麼吃苦,怕的是吃了苦后,怨天尤人!”
從京城養尊處優的世家女,變成流放邊疆的人,這個落差不可謂不大,玉琳努力回憶了下見過的柳鳳英,不由笑了:“難怪駙馬身上,沒有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柳勁松看着玉琳,他的眼神很溫柔,溫柔的能讓人沉醉,玉琳努力讓自己從那種沉醉中醒來,低頭望着手中的那個小匣子:“長久吃苦的人,身上會有一種氣,一種所有的人都對不起他的氣。但是駙馬和婆婆身上都沒有。昨日見到的柳老太爺身上也沒有,或許,這是伯父打算……”
玉琳的話戛然而止,接着抬頭對柳勁松笑了:“駙馬和朱家之間的往事,駙馬是怎樣打算的?”這話題跳的太快,柳勁松的眉皺起:“公主為何這樣問?”
“天家降女,就是在昭告世人,昔日朱家以非親生為名休妻逐子,不過是場鬧劇。駙馬若非,”玉琳飛快地把後面的話給咽下去才繼續道:“駙馬成為駙馬,就是和原來不一樣了。”
柳勁松並沒忽視玉琳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悵然,身為公主,地位尊崇,為萬人敬仰,可也許也有不為人知的煩惱,就如方才這話。柳勁松專註地看着玉琳:“我若說我為的是你而想娶你,公主信嗎?”
不信又能如何?玉琳抬眼看向他:“駙馬,你我已經是夫妻了。駙馬只要行事不過分,我並不會多說一個字。”這個答案沒有超出柳勁松的意料,但柳勁松難免還是有些失望的,他的眼往下,看着玉琳緊緊抱住的那個匣子,打開玉琳的心扉,會很難。
可是不能因為很難就不去做,柳勁松的手微微握成拳,抬頭看着玉琳:“不管公主信不信,但我今日說的話,都是從心而發,並無虛妄。”
玉琳笑了,這笑雖如春花綻放,但柳勁松能讀出笑里還是有絲無奈。柳勁松不由伸手撫上玉琳的臉:“公主的笑,永遠都這麼美,可是公主的笑,卻總是含有些許無奈。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公主的笑里沒有無奈,但我願意等。”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柳勁松的手很熱,玉琳覺得自己的臉都被他的手心燙熱了,那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又來了,玉琳拚命把那種感覺壓下去,想要對柳勁松說話,可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只是看着他,任由他越來越熾熱的眼,落在自己臉上身上。
“公主和駙馬,在裏面說什麼呢?”久久等不到召喚的侍女們中有人有些許不耐煩了,悄聲問同伴。同伴做個噓的手勢:“你瘋了你,好好地等着就好,夫妻在室內,能做什麼呢?”
“可是王爺和側妃,從不如此!”雖然知道同伴的話說的對,這侍女還是忍不住,同伴不由嘆息,側妃那麼美,待王爺那樣好,可是也得不到王爺的一回顧,公主和駙馬,不會像王爺和側妃一樣的,看着依舊安靜的屋子,侍女心裏忍不住猜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