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月夜
眾人簇擁着皇後進入寺內,寺里已經佈置好皇后暫時下榻的地方,皇後進入室內,稍事歇息這才重又出來升座,眾人重新參拜后才各自散去。
玉琳進到暫時居住的屋裏,侍女迎上前來給她換衣衫,頭冠拿掉時候,玉琳忍不住搖了搖脖子:“這身許久都沒穿着,今兒才半日,就覺得頭都疼了。”
侍女等玉琳坐下后就用手給她按起頭來,聽到玉琳的話就笑道:“王爺就是曉得這事,才叮囑奴婢們,務必要服侍好公主。”玉琳聞着熟悉的香味縈繞鼻尖,閉目思睡。
有人在門外說話,接着侍女就走進來:“娘娘說,請公主前去陪娘娘禮佛呢。”玉琳睜開眼,好在陪皇后禮佛,不用再着禮服,只要稍微莊重些就好。
侍女服侍玉琳換上衣衫,玉琳就往皇后居所去,此地本是佛寺,比不得宮中,玉琳走出院門時候,看見不遠處有侍衛在那。玉琳不由訝異地哦了一聲,內侍已經道:“此地不比宮內,陛下特地調來三百錦衣衛,又恐離的過近,特地讓他們不遠不近地在那。”
皇后的隨行之人,多是女子,既要保證安全,又要不能讓錦衣衛和這些人接觸,真是煞費苦心。玉琳瞭然一笑也就進了皇后居所,除玉琳外,朱三小姐也在,皇后正歪在那,瞧見玉琳就讓玉琳過來自己身邊坐:“我本想讓你跟我一起住,可又怕你覺得拘束,這才讓你另行居住。可這會兒又挺想你的。”
玉琳尚未說話,朱三小姐已經拿着抄得的經書過來,對皇后笑道:“姑母就是疼永樂公主不疼侄女。”
“疼,你們哪個我都疼。來,給我瞧瞧,你的字越發有長進了。”朱三小姐抿唇一笑,玉琳哪會不曉得皇后的意思,只是笑着道:“娘娘方才命人去時,說的是要禮佛,這會兒又……”
“我讓人去請那幾位了,你們倆都是好孩子,也好幫我掌掌眼,畢竟你們相處的要更多。”離開皇宮,似乎皇后的心情也很好,話也比平日多起來。
“姑母這話讓侄女不敢接了,侄女不過是臣女罷了。”朱三小姐對皇后撒嬌地道,皇后已經拍着她的手:“什麼臣女,這會兒給你挑的,可是你的表嫂。”
說著話,那幾位千金已經進來,各自對皇後行禮,皇后瞧了眼才驚訝地問:“蔣小姐怎麼沒來?”
“回娘娘,蔣小姐年紀小,只怕禁不起勞累,奴婢去時,她已經歇下,她的侍女原本想請起,奴婢想着,娘娘禮佛本是求平安,若蔣小姐勞碌生病這可不好,就自作主張,讓蔣小姐繼續歇着。”宮女在旁恭敬的答。
玉琳的頭微微低垂,但透過眼還是能瞧見有人眼中閃過一抹得意,這樣沉不住氣,可不好。玉琳在心裏想着,皇后已經起身帶眾人前去禮佛。
佛前參拜過,又聽主持講了會兒佛法故事,也就各自再回住的地方,等用過午齋后,歇息一會兒,再去做功課。
這回再去做功課時,蔣小姐已經起來,她小臉和早上時候比起來,有些不一樣的神色,瞧着竟有些楚楚可憐。交情很淺,玉琳也不會安慰,只是跟着皇后把功課做完。
做完午後功課,下午用過葯食,又做了晚課。這一日的事就算完了,玉琳到此時覺得累極,想要回屋歇息,朱三小姐已經對玉琳道:“公主,聽說這寺里有幾叢芍藥,到現在都還開着,景色奇異,趁這會兒天還沒黑,我們去那裏瞧瞧可好?”
“我很累了,想回去歇着。”玉琳少有的冷淡神色讓朱三小姐臉色微微變了,接着還要再勸,有位秦小姐已經走過來:“朱三小姐想去看芍藥,不嫌棄的話那我陪你去吧。”
朱三小姐不在這次太子妃的列選名單里,對千金們來說,就不是競爭對手,她又是皇后寵愛的侄女,和她打好關係是只有好處沒壞處的。朱三小姐的眼帘垂下,見玉琳已經離開,這才道:“既如此,秦姐姐請。”
玉琳今日累極,一上床就沉沉睡着,睡夢中聽到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夏日多雨也是常見的事,玉琳翻身想繼續睡,可是竟睡不着。一種莫名的悲痛漫上心,玉琳用手捂住嘴,低低地哭起來。
為免驚醒侍女,玉琳哭的很低,哭完后玉琳用手摸摸枕頭和床,已經被自己的眼淚濡濕不少,聽着這雨聲停歇,玉琳索性翻身下床,小心地繞過地上睡着的侍女,走到窗邊把窗打開。
此時雨停風吹雲開,一輪明月掛在天上,玉琳一推開窗只覺得窗外像白日一樣。好像從沒賞過月,玉琳用手撐住窗,抬頭看天,月光照在她身上,越發顯得她沉靜。
玉琳靜靜地抬頭看月,並不知道當自己打開窗的時候,那聲很微小的聲音在寂靜夜裏傳的有些遠,牆外巡邏的錦衣衛聽到這聲音,探頭往院裏瞧,寺院的牆很低矮,瞧的人個子又高,正好能瞧見玉琳舒頭望月。
只一眼,柳勁松就覺得自己的魂被吸走,這樣美好的人,是天上掉下的仙女嗎?想着柳勁松就想再看一眼,可不等再看,不遠處就傳來同伴小聲說話:“你在瞧什麼?小心被宮女瞧見,說你偷窺公主,要治你的罪呢。”
確實是在偷窺公主,柳勁松急忙收回眼,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但玉琳已經聽到,急忙把窗子關好,用手拍拍胸口,怎麼就忘了這不是在王府,而是在寺院,要真被人瞧見自己這樣,治不治罪都是件難事。
玉琳小心翼翼地再次繞過侍女上了床,侍女想來比玉琳更累,這樣的動靜她們都還睡的很香。玉琳坐在床邊看着侍女們,並沒有叫醒她們服侍自己的意思,只是用手撐住下巴愣愣地看了會兒,覺得百無聊賴,才又躺下,可這回怎麼都睡不着,那種莫名的傷悲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自己的娘嗎?
想到生母,玉琳不由苦笑,把被子拉起蒙住自己的臉,睡吧,不然明日只會更累。
柳勁松和同伴又巡查了一遍,同伴這才抱怨地道:“雖說這夜裏也該有人當值,可是朱公子實在有些不像話,他的值,沒有一個是夜裏的,就我們這些沒根基的,天天都是夜裏的班。”
“你這就笑話了,誰不知道你們家,也是伯府。”柳勁松笑着安慰,同伴哼了一聲:“伯府?我潘家早是一個空殼了,不然的話,誰會受這種氣?”能進錦衣衛的都是勛貴公子,不過就算是勛貴,也要分個差別,像柳勁松和這潘公子這樣的,算是最沒根基的人了。
潘公子發了幾句牢騷就道:“不過我倒罷了,你是陛下親口點進來的,怎的也被人這樣欺負?”照柳勁松瞧來,這也算不上什麼欺負,只是淡淡一笑:“我和朱家的關係,你又不是不明白?”
朱家棄子,潘公子的嘴張了張,接着就道:“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等這趟差完了,回了京,我和你去喝酒去。”柳勁松應了,怎麼也沒忘記朱三公子瞧見自己出現在錦衣衛里時,那臉上的神情。只是,怎麼才能更接近永樂公主?想到月光下那個沉靜淡雅的身影,柳勁松的眼神竟有些痴了。
次日早起做早課,然後又是午課,雖然寺里已經減了很多功課,可這些也是平常養尊處優的人吃不消的,更別提齋食再精緻,吃一天還好,吃兩天就覺得有些口淡。但千金們沒有哪個敢抱怨的,還是兢兢業業服侍皇后禮佛。
經過短短兩日,朱三小姐和千金們已經關係很好,偶爾都能聽到朱三小姐和她們低聲說笑。玉琳對此也見怪不怪,倒是最專心禮佛的那個。
或許皇后也瞧出千金們的勞累,到第三日時,除午課外全免,這個消息讓千金們都鬆了一口氣。
既然功課被免掉,千金們也多出不少時候可以和人交往,那笑聲也漸漸多起來,也有來求見玉琳,和玉琳小坐說閑話的,這些玉琳都沒拒絕。
到的第四日,朱三小姐索性請眾千金都到後院一起賞芍藥,秦小姐也在那說芍藥開的十分好,玉琳見眾人都去,皇后也在那首肯,自然不好十分推辭,也就隨她們去了。
那芍藥已經過了盛花時節,有些頹敗,可在這個季節還能見到開着的芍藥,本就十分稀奇,少女們在那點評着,笑聲不斷。玉琳也賞了賞芍藥,就往另一邊行去,見那桃樹上已經掛滿了桃子,有些桃子已經點上一點紅嘴唇,不由想起當日在桃花下遇到的徐知安,那時怎麼也不曉得,他竟是自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