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雪之中
風聲呼嘯,帶起漫天飛雪,肆意舞動。
老人看着周圍那些緊緊關閉着房門的一個個院落,搖了搖頭,嘆息道:
“唉,爭端又要四起了”。
身後,城邊酒館之中。
邋遢男子聽着那莫名其妙的吼聲,有些疑惑,不過卻並沒有當回事,只是靜靜的等待着自己的燒酒。
在酒上來之後,他“噸噸噸”的喝了好幾碗,這才感覺暖和了許多。
而直到這時,他才終於開始認真的聽起周圍那七嘴八舌的議論之聲。
很快,他便從那些話語之中,梳理出了自己所聽到的東西。
隨即,他又大口的喝了一碗酒,這才看了看眾人,幽幽的說道:
“誰呀,也別憐憫誰”。
“如今的世道,你我能顧得好自身就不錯了”。
“那些大善人再如何好,誰又知道他們背地裏有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呢?”。
“說不定,有如今的下場,都是被人尋仇來咯”。
說完這些話后,他搖了搖頭,猛地灌了一口酒。
“你這薛三兒,還想着自己曾經的歲月呢?”。聽到這話,有人頓時就樂呵呵的說了起來。
聞言,薛三兒放下酒碗,說道:
“三爺我見過的人,比你小子吃過的飯還多”。
“一個人,甭說話,只要往這裏一站,三爺我便能夠給你看的一清二楚”。
“嘿,是看人家長得俊俏不俊俏吧!”,聞聽此言,頓時便有人打趣了一句。
而周圍的眾人聽到這話,也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見此一幕,薛三兒也不生氣,只是略帶回憶的說道:
“想當初,你三爺的家,也是赫赫有名的”。
“只是可惜,後來的運氣不太好,得罪了一些人,這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不過三爺我,倒是對人心,對人性,那是看得絕對比你們明白”。
薛三兒說到此處,又喝了一口酒,這才繼續說道:
“所以,你們也甭提那些什麼大善人,都是一丘之貉罷了”。
“尤其是那些達官顯貴,更是如此”。
“薛三兒,你這可就有些以偏概全,誇大其詞了”,見此,終於有人忍不住調侃了一聲。
“嘿,那你倒是說說,哪個大善人不一樣,三爺我給你們抖抖他們的黑料兒”。
“若是抖不出來,三爺我一定請你們喝酒,吃肉”。
聞言,眾人頓時便來了興趣,想了一下,問道:
“就前幾天,那位被殺的大善人?”。
“這個不算,死人怎麼能算呢?”。聽到這話,薛三兒擺了擺手。
但是隨即,他卻話鋒一轉,又繼續說道:
“不過,他們家的頑童,倒是有些調皮搗蛋,喜歡扯女人的衣服,喜歡捉別人家的雞鴨,摸別人家的雞蛋”。
聽到這話,頓時便有人反駁了起來,說道:
“薛三兒,你這可就有些強詞奪理了”。
“哪有頑童不頑劣的,你跟一個幾歲的孩子計較什麼?”。
聽到這話,薛三兒喝了口酒,笑了笑,說道:
“別管孩童不孩童,你就說,這樣對不對?”。
“若非他爹娘在那裏站着,眾人也都明白是頑童的玩鬧,你就說,該不該打?”。
聞聽此言,有人仔細的想了一下,這才說道:
“薛三兒,那大善人不是要打的嗎?最後若不是周圍的鄰居勸阻,那孩子早就挨了鞭子了”。
“而現在,那大善人雖然沒了,但鄉親們還是給他們立了墳,祭拜了起來”。
“若真是有什麼其他的大惡,又豈會如此呢?”。
“而且,他也是本地起家,許多人都是看着他長大的,也賣他的面子”。
“若非遇到這檔子事兒,那頑童以後說不定也是一個大好人”。
“畢竟,有其父母在教導呢”。
“或許是吧,但也有黑料不是”,見此,薛三兒擺了擺手,喝了一口酒。
眾人聞言,倒是也沒有過多的計較。
雖然這事兒只發生過兩三次便再也沒有了,但確實是不太完美。
於是,他們便就此作罷,又提出了其他的幾個大善人。
但是很可惜,薛三兒要麼說人家小時候怎麼樣怎麼樣,要麼就說人家的老一輩怎麼樣怎麼樣,總能挑出一些無關痛癢的毛病來。
見此,眾人只得撓了撓頭,再想別的人。
“薛三兒,你是不是忘了還有一家善人啊?”,忽然之間,有人高聲說了一句。
隨即,似乎是為了解氣,那人又繼續高聲說道:
“你挑,你挑,你儘管挑,你若是能夠挑出來一點兒毛病,我,管你薛三兒一年的酒食”。
聽到這話,所有人頓時便是眼睛一亮,紛紛開口應和。
很快,薛三兒的酒食就算是他到壽命結束,也有人管了。
可是聽到這話的薛三兒,似乎是才回過神來一般,嘴角狠狠一抽,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剛剛進來之時,眾人的吼聲,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隨即,他便一臉苦澀的看着酒碗,覺得裏面的酒瞬間就不香了。
“我呸,今天怎麼這麼晦氣!”。終於,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這才猛地站起身來,一邊走一邊吼道:
“小二,算賬,走人!”。
看着那氣急敗壞的薛三兒,眾人則是哈哈一笑,並沒有人把他的承諾當回事兒。
畢竟,薛三兒的情況,他們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那薛三兒,自然也沒有提這件事,畢竟,自己是真的沒錢,丟人就丟人吧。
“把薛三兒兄弟的賬,記我頭上吧,算我請的!”,終於,那在一旁吃飽喝足的通爺笑了笑,說了一句。
聽到這話,剛剛遞出銅錢的薛三兒立馬就把小二手中的銅錢給要了回來,說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通爺,失敬失敬”。
“薛三兒兄弟,要不要再吃一點兒?”。見此,通爺看着他笑了笑。
“這倒不用,我帶走就行,帶走就行”。聞言,薛三兒笑了笑,連連擺手,他現在可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因為今天的確是有些夠丟人的了。
說話之間,薛三兒四處打量了一番,忽然就看到了後面一個店小二端的肉食,眼前一亮,說道:
“小二,給我打包上十份,我要帶走,帶走”。
聞言,那小二頓時便有些為難。
“去吧去吧,算我的”。通爺見到店小二那為難的模樣,笑着揮了揮手,吩咐了一句。
“好嘞,通爺!”,聞言,店小二頓時便往後面去了。
看着那揣着大包小包離開的薛三兒,眾人頓時便議論了起來。
而在這議論之中,通爺也站起身來,將所有人的酒錢都付了之後,這才在眾人的高呼聲中離開了酒館。
出了酒館的門之後,通爺看了看地面之上那還未被風雪遮蓋的腳印,輕輕的搖了搖頭,往遠處而去。
…………
城鎮之外。
老人看着這無邊的風雪,四處望了望,發現仍然有些人在風雪之中,慢慢的走着。
小鎮,雖然是依山嶺而建,但是離山嶺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而在之前,這裏確實是一個大城,而且遠近聞名。
只是可惜,隨着戰爭的摧殘,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了。
不過好在,有一些念舊的人,回到了這裏,給這裏帶來了不少的生息。
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周圍的小鎮,便多了起來。
遠遠看去,倒是真的像一個小城一般。
老人看了看周圍的行人,緩緩的往前面走去。
雖然這裏的小鎮很不錯,但是他也只是來喝些酒罷了。
至於自己的家,可不在這個小鎮之中。
看着那些向著酒館方向而走的行人,老人笑了笑,自顧自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兒。
似乎這裏的風雪,能夠給他帶來歡樂一般。
“嗯???”,可是走着走着,他忽然之間就微微一愣,停了下來。
感受着腳下傳來的堅硬之感,他笑着搖了搖頭,說道:
“誰這麼頑皮,在路上扔石頭,這麼大的風雪,也不怕把別人的腳給硌壞了”。說話之間,他便彎腰把手伸進了那風雪中,將腳下的石頭給撿了出來。
“這是???”,然而就在下一瞬間,他便看着手中那塊不大的石頭,愣了愣。
緊接着,他又上下翻動了一下,這才往四周看去。
有些行人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動作,下意識的往這邊看了過來。
可是看了一下之後,他們便搖了搖頭,離開了。
見此,老人一邊四處打量,一邊又往前面走去。
直到周圍的行人全部都消失在了這風雪之中之後,老人這才疾步來到了一片積雪覆蓋之處。
緊接着,他看了看手中所收集到的幾塊石頭,把它們揣在了懷中。
隨即,他探出手去,在積雪之中摸索了一下,猛地一拉。
一個如同屍體一般僵硬的人影,就這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用衣袖快速拂去那人影臉上的積雪之後,老人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又往四周打量而去。
之後,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他拽着人影走了好幾步,彎腰伸手一握,便從風雪之中抓出了一根木棍。
厚厚的圍巾,變成了一根繩子,一端拴在人影之上,一端綁在木棍之中。
緊接着,老人又試了試木棍的堅硬程度,這才扛起木棍,拖着人影,往遠處走去。
而其身後,卻也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雪痕。
不過在這大風大雪之中,那條雪痕與老人的身影,很快便被風雪遮掩,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