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怪物
曾經在歐洲大陸上輝煌璀璨的法蘭西帝國早已榮光不再,就算是偉大的拿破崙皇帝親臨,面對百萬千萬數量級的老鼠,也只能迎來第二次滑鐵盧。畢竟今天的歐洲已經不像中世紀那般,對引發黑死病的老鼠們咬牙切齒,而是高舉動物福利的大旗,打出“老鼠不是我們的敵人”的標語,拒絕用暴力虐殺這些可愛的小精靈。
於是,號稱“浪漫之都”的巴黎里,據傳已經藏着數百萬隻的老鼠,它們自由地穿梭在艾菲爾鐵塔和羅浮宮當中,在餐館中也是如入無人之境,像極了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當年被鼠疫折磨到痛苦不堪的法國人民,要是見到今天這種與鼠共舞的瘋狂光景,怕不是會聯合宗教團體以及性少數團體,把議會裏的那幫龜孫子統統認定為魔女,推到斷頭台上去斬首再用火燒個乾淨,連路易十六來了都要高呼精彩。
同樣地,在中國,那麼重視傳宗接代的老祖宗們,若是有幸來到今天的世界,看到了像李雲東這樣的不肖子孫,也是難免哀嘆一聲“禮崩樂壞”或者“人心不古”的,可對於李雲東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老李家沒有族譜,可憐的老祖宗根本找不到門在哪兒。
就算真被這群老鬼找上門了,李雲東也有自信先下手為強,罵他們為什麼留不下黃金白銀,害自己的子子孫孫窮得叮噹響,或者罵他們為什麼留不下家訓家書,害他們家都當不了什麼清廉家風典型家庭。這麼罵上兩句,相信他們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來指責自己了,若是還冥頑不靈的話,那麼李雲東只能壓榨他們的剩餘價值,去學點什麼趕屍術和驅鬼術,像對待黑奴那般強迫他們去碰瓷賺錢,還要拍着他們的肩膀給他們上“人老志不老”以及“銀髮經濟”的價值觀。
“學長你的腦袋就……怪靈活的。”關雪煙不知該如何評價,但先奉承一句總歸沒錯。
“不必多言,我知道自己這個人神經兮兮的,總是說些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畢竟我每天亂七八糟的事情想太多了,難免讓人找不着邏輯和重點。”李雲東抿了一口咖啡,有些無所謂地說道:“但我反正覺得,一個人活在世上,多的是比情情愛愛更重要更有意義的事情,而且——”李雲東本想繼續說些什麼,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轉而說道:“當然,拋開這種主觀上的想法,從現實角度來說,戀愛——或者說婚姻也不是什麼幸福的選擇,因為談婚論嫁而引發的矛盾,你們在網絡上在現實中還見得少嗎?彩禮、財產分割、家庭責任、房與車、子女冠姓權……我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這個……倒是否定不了。”關雪煙微微頷首,也沒有問出戀愛和婚姻為什麼可以等價,畢竟眾所周知,一切不以婚姻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但她還是忍不住說道:“但,這算不算是因噎廢食?只是着眼於問題點,而沒有看到有利點。”
“比如說?”李雲東微微挑起眉梢,笑吟吟地望着關雪煙。
關雪煙下意識地張開嘴,可竟然一時間想不出內容,只能無奈地說道:“太突然了,一時間想不出來了。”
“有利點一下子想不出來,但問題點是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出來?”李雲東笑着搖了搖頭,有些感慨說道:“當一個社會命題擺在眼前,人們卻只關注到它的負面影響,而不是正面影響的時候,就意味着這個社會命題的解決已經刻不容緩了。就像最早期的性少數團體,他們為自己爭取正當權益有問題嗎?沒問題,畢竟這又不會動搖社會的根基,我們甚至願意出手幫一把,但現在一提到性少數團體,人們的反應就不一樣了,大家都忍不住皺起眉頭。為什麼?因為人只會對觸犯到自己利益的對象感到煩躁與煩惱。”
“當一段婚姻被各種利益鏈條約束起來,那麼作為前置條件的愛情,也必然會不再純粹。”李雲東輕輕一嘆,說道:“當有人說‘你說法治我都覺得有些好笑’時,那麼法治肯定已經非常好笑,當有人面對‘你幸福嗎?’回答‘我不姓福’時,那麼他肯定既不姓福也不幸福,當你在網上問一句‘你相信愛情嗎?’大部分人卻只是冷嘲熱諷時,那麼愛情已經沒有任何含金量。其實包括我在內,很多人都知道美好的愛情是存在的,但我們只聽說過,卻沒有親眼見過,所以我們不會去賭自己遇到的愛情一定美好,畢竟這一輪的賭注很重,贏得起,輸不起,那為什麼要賭?”
“我不覺得這是因噎廢食,就現在這個婚姻不友好的環境來看,我認為這該叫正當防衛,而且沒對任何人造成實質上的傷害;也可以叫作緊急避險,雖然損害了未來的可能性,但保住了我自己的現在;還可以叫作戰術性撤退,乍一看是在防守,實際上卻是在進攻;更可以叫作非暴力不合作,這是最適合和平年代的抗爭手段了。”李雲東用勺子攪拌着咖啡,無比平靜地說道:“問兩位學妹一個非常稀鬆平常的問題,你們真的想要結婚嗎?”
關雪煙與秋漪頓時陷入沉默。
“看來你們心裏早有答案。”見狀,李雲東不禁笑了笑,又問道:“那再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渴望愛情嗎?”不等兩人給出反應,李雲東已經是挑眉道:“不用回答,其實你們之前的態度已經給過我答案,你們就算達不到渴望的程度,也肯定是對愛情抱有一定期待的。”
聞言,關雪煙與秋漪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對愛情抱有期待,對婚姻卻心存抵抗,不覺得這樣的世道很畸形嗎?”李雲東嘖嘖稱奇,彷彿是發現新大陸一般,他勺子輕輕一敲咖啡杯邊緣,意味深長地說道:“畸形的世道孕育出畸形的觀念,催生出我這種戀愛虛無主義怪物的不是其他,正是這個荒唐而魔幻的世界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