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墓碑前的愛【結局二(虐)】
看着他那副悲到極致強撐着就要倒下的模樣,李立怕他拿不住骨灰盒,多次說:“我來吧。”
可對方總是搖頭。
他顫抖的手牢牢抓着沉甸甸的骨灰盒,一刻不松,像是身體與它融為一體。
壓抑着悲傷,表現出平穩的模樣。宛若一棵被悲風惡雪摧殘到搖搖欲墜的樹,竭盡最後的力氣強撐着。
直到放進墳中、立好墓碑。
弔唁的人散。
大雪將天地淹沒。
佟瑞曉站在墓碑前,手指摩挲着墓碑上的淺笑着的女人,薄薄鏡片后目光悲傷深情。
大片空白的碑上,除了這塊肖像,只有肖像下他親自刻上的兩個字——簡厭。
不是誰誰的孩子、誰誰的妻子,而是她自己,簡厭。
“小簡,我對不起你。你孤零零來,卻又讓你孤零零地走。”他輕輕地說。
料峭寒風吹着飛舞的雪,落在他的髮絲上,彷彿一夜間白了頭;落在低垂的睫毛上,和睫毛上晶瑩的淚融為一體;落滿肩頭,將他吞噬。
李立想要給他撐傘,卻被男人拒絕:“你走吧,讓我陪陪她。這麼大的雪,她一個人會孤單。”
別無他法,只能轉身離開。
他並退到墓園外的車裏等待着佟瑞曉,等對方出來,自己就開車送他回去。
在他往上十多年的認知里,不論出什麼樣的問題,佟董總能穩定解決。
所以,這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麼。
獨自面對簡厭的墓碑,佟瑞曉再也無法強裝平靜,他眼中的淚像河流,波瀾壯闊書洶湧着平靜克制的悲傷的情緒。
從一滴一滴的落,到一行一行的流。
“一個人走黃泉路,你該多孤單……”
“小簡……小簡,等我親眼看着簡耀那個畜生被槍決,我就去見你,好嗎?”
鏡片被淚水模糊,使他看不清墓碑上的肖像。
急迫摘下來放進口袋,用力將她的模樣刻進腦海。彷彿一剎都不讓肖像離開視線,就能與她相見。
“等等我,等我陪你一起,去想去的地方。還有爸媽、小慕,我們跟他們團聚。”
“到時候我們一起……千萬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他悲傷欲絕,哀傷流淚導致心臟傳來一陣一陣的絞疼。
雙眼通紅,顫抖的雙腿終於支撐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在碑前。手壓在絞痛的心口,身體蜷成一團。
恍惚間,看到了她站在自己面前。
女人疑惑地看着他:“佟先生,你這是做什麼?地上那麼涼,快起來。”
他身體一僵。
不可置信地驟然抬頭去看她,發現確實是她,頓時驚喜又委屈,神情像是個孩子。喜極而泣:“我就知道你捨不得留我一個人……”
悲慟摧殘了他的精神,長時間沒有進食瓦解了全身力氣,使他動作艱難,就連伸出手碰她都困難。
可他想要抓住她!
他像是沉進冰湖裏的幾乎窒息的求生者,拚命去抓住生機,哪怕會死的更快也不放棄。
用盡全身力氣,去碰她長風衣的衣角。
卻驟然撲了空。
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地爬起來,聲嘶力竭:“小簡!你去哪裏了?”
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踉踉蹌蹌地在墓碑前四處尋找:“簡厭,我知道你在,不要開玩笑好不好?這種玩笑……我受不了。”
“求求你出來吧,求你出來……”
腳邊一塊石頭將他絆倒,男人的身體失去平衡。
被狠狠摔在地上。
失重感和跌倒的劇痛將他拉回現實。
佟瑞曉怔怔地看着面前什麼都沒有,身體用力顫抖,整個人像是被刀子狠狠紮下去,遍體發寒。
大夢初醒。
冷汗從額頭上滑下來。
極端悲慟的情緒使得五臟六腑都難受,常年的胃病發作,胃部開始熟悉抽搐地痛起來。他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靠在她的墓碑,淚流滿面。
“我在做什麼……”
悲愴絕然,喉嚨湧上腥甜,忍不住嗆咳了兩聲。邊哭邊笑,瘋了似的。
“我在做什麼呀!……哈哈哈哈,我這是在做什麼!”
佟瑞曉向來儒雅斯文,重視自己的形象,從來不這樣不體面的大笑。
如今卻倒在地上,笑得狼狽不堪、上氣不接下氣,宛若一個被抽掉魂魄的瘋子。
撫摸着冰涼的石碑,邊笑邊問:
“你怎麼可能回答我呢?小簡你說,你怎麼可能回答我呢……”
偌大的墓園靜靜地,漫天大雪隨風飛舞,只有他一個人瘋笑。
悲極反笑,喜悲同場。
到底是喜者大,還是悲者大?
皚皚白雪像糖一樣鋪撒在地上,卻無一絲甜味。落了化,融化了又落。洋洋洒洒,永遠沒有盡頭。
寒風將他的笑聲和哭聲包在裏面,蠶繭一樣困住,絞成碎片。一點都沒有帶出去,一點都沒有傳到已逝人都耳朵里。
它們像是了解他的心意,要把他留在一方天地。
胃一陣陣抽搐,喉嚨里湧上來無法言喻的腥甜。
喉結上下滾動,因吞咽顫抖。
這股感覺愈來愈來烈。
佟瑞曉意識到要吐,害怕弄髒了她的墓,手在落雪的地上,竭盡全力站起來,顫抖的雙腿站不穩。
疼痛的胃劇烈的翻騰。
他按着胃,強忍着嘔吐感,想走的遠一些。可沒走兩步,就忍不住吐了出來。腥意直從口腔傳開。
暗紅色的一灘血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像是盛放的紅梅。
凄慘絕然。
他頭暈目眩,搖晃着身體,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是深色的,卻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昏厥前的最後一刻,竟像個孩子一樣天真地想:我吃了什麼食物,吐出深色的東西?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一連三天沒吃沒喝。
“嘭!”
男人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臉色紙白,失去意識。
風雪很大。
不一會兒,他黑色肅穆的西裝大衣上就落滿了皚皚白雪,睫毛眉毛都變成一片聖潔的白。
靜靜地躺在雪地,蒼白的皮膚下幾乎聽不見脈搏跳動。
宛若一個虔誠的信徒。
李立在車裏等了很久都不見佟瑞曉出來,心裏有些不安,又進入墓園去找他。
遠遠的一眼望去,並沒有看見人站在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