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鍋肉真香
”什麼？”陸偉大驚。
“剛才日軍的迫擊炮打過來，他為了保護機槍手和機槍，把他們壓在自己身下。而他，他被炸成重傷。”雷波眼圈發紅，用低沉的聲音說。
陸偉站起身，急切地問道：“他現在在哪裏？”
雷波沒有回答，背過身去，只是默默向前走去。
陸偉看見，雷波在偷偷地擦拭眼淚。
陸偉的心裏，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跟着雷波，來到李大毛面前。
李大毛躺在地上，幾乎成了血人。他的一條腿，也不知去向。
機槍手站立在一旁哭泣着：“連長，都是我害了你。”
“大毛，你醒醒。”陸偉蹲下身子，焦急地呼喚着。
李大毛慢慢睜開雙眼，看見是陸偉，對他笑着。
“營長，我們從一起四川出來，走了一千多里，到這裏來打鬼子。看來，我是再也回不去了。”李大毛用微弱的聲音說。
“大毛，我們一起出來，我們一定要一起回去。”陸偉聲音哽咽，淚水模糊了眼睛，他緊緊握住李大毛的手。
“營長，我知道我是不行了。我好想吃我們四川的回鍋肉啊，真香！”李大毛憨厚地笑着。
“大毛兄弟，我讓炊事班給你做回鍋肉吃！”陸偉安慰着。
“營長，我，我還有一個願望。看來，也是實現不了了。”李大毛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大毛兄弟，你還有什麼願望。告訴我，我幫你實現。”陸偉俯下身子，靠近李大毛的嘴邊。
“營長，我們從四川來上海。想着，一定會見識見識，繁華的大上海。可是，我還沒有見過，那個繁華的上海。”李大毛斷斷續續地說著。
“營長，你一定。。要。。幫我。。看看”
陸偉緊握着李大毛粗糙的手，淚流滿面，不停地點頭。
突然，李大毛頭一歪，停止了呼吸，手也無力地垂下了。
“大毛兄弟！”陸偉放聲痛哭起來。
雷波這個粗狂的大漢，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陸偉很快收住了眼淚。
此刻，作為這裏的軍事主官，他不能讓感情控制自己。
“雷連長，你清點一下人數，看看還有多少人。”
雷波領命去了。
不一會，雷波就回來了，心情沉重地報告着：“營長，我們現在連受傷人員在內，只剩下五十六個弟兄。”
陸偉嘆了一口氣，這傷亡也太慘重了。
在陸偉的記憶里，對淞滬會戰的慘烈情形描寫是這樣的：淞滬會戰就如同一個大熔爐，在最慘烈的階段。中國軍隊填進去一個師，一天就打光了。
陸偉思考了一下，對傳令兵說道：”你去給趙威連長傳令，讓他派一部分兄弟前來這裏增援。”
不一會，陸偉看見傳令兵帶着一大隊人馬前來，裏面還有二營營長馬雲飛。
在陸偉詫異間，馬雲飛向陸偉敬禮，陸偉急忙還禮。
“陸營長，你們打得很好呀！”馬雲飛對陸偉露出欽佩的目光。
“向團長見你們連續作戰，兄弟們已經非常疲勞。特地讓我們來接替你們的陣地，你們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陸偉看看自己的兄弟，一個個眼圈黑黑的，已經疲憊至極。
陸偉感到自己的身體，也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如果真的繼續下去，不被日軍打死，也會累死。
他點點頭：“馬營長，那我就把這裏交給你了。”
陸偉下令，將犧牲的兄弟們就地掩埋。
他站在李大毛和眾犧牲兄弟的墳前，默默地哀悼：“兄弟們，等抗戰勝利了，我再來接你們回家。”
陸偉帶着這一幫又累又餓的兄弟，撤到了後方陣地。
“營長，有人來慰問我們了，還帶來了好吃的。”炊事班長老毛樂呵呵地迎了上來。
“什麼好吃的！”雷波吞了一口口水。
“回鍋肉，粉蒸肉，還有燒白。都是大家喜歡吃的。”炊事班長樂不可支地說。
陸偉看見前面擺着好幾個擔子，兄弟們正圍成一圈，喜滋滋地看着。
人群中，站着幾個青年學生裝扮的人。
”這是我們陸營長！“趙威向那幾個學生介紹着。
”我是勞軍團的錢如海，這是我的小夥伴們。還有那一位，周雅茹。“領頭的學生向陸偉介紹着。
陸偉順着錢如海的指點看過去：只見一位梳着齊耳短髮的女學生，正在麻利地給一位傷員換藥。
她朝陸偉笑了笑，繼續忙自己的。
”營長，就是這位漂亮的女學生，還帶來好大好重的一個箱子。“趙威低聲說。
”她不會是連自己的嫁妝也帶過來了吧。“雷波開着玩笑。
”別瞎說！“陸偉瞪了他一眼。
”陸營長，這些學生給我們送來了這麼多的飯菜。“趙威打開擔子的蓋里，裏面是一碗碗香噴噴的回鍋肉等川菜。
”這可是最正宗的川菜啊！是錦江川菜館的老闆，讓我們送來的。“錢如海笑着說。
”錦江川菜館？“陸偉驚訝不已。
”營長，錦江川菜館是什麼來歷呀！“雷波好奇地問。
”錦江川菜館，可是上海最着名以川菜出名的飯店。它的老闆董竹君女士，曾經在四川生活過多年，更是一位女中豪傑。“陸偉簡潔地給雷波介紹着。
喜歡閱讀的陸偉當然知道：錦江川菜館，就是上海用來招待國賓的錦江飯店的前身。
它的創始人董竹君女士，原本上海青樓出身。她無意中結識了前來避難的革命黨人夏之時，並嫁給了他（夏之時曾任四川督軍）。在與夏之時離婚後，董竹君回到上海，創建了錦江川菜館。
”董女士說，川軍兄弟們千里迢迢前來保衛上海。作為一個對四川有着深厚感情的人，又怎能袖手旁觀呢。於是，就讓飯店做好這些飯菜。“
“董女士通過關係聯繫上楊軍長，楊軍長讓把飯菜送到804團，向團長就讓我們送到你們這裏了。”錢如海解釋着。
”兄弟們，那我們還客氣什麼呢？開整！“陸偉一聲令下。
”正宗，確實正宗。“
”這回鍋肉真香啊！太下飯了！“
”這個燒白硬是巴適得很！“
。。。
戰士們一邊吃，一邊樂呵呵地點評着。
陸偉夾起幾片回鍋肉，端着一碗飯，默默地走到一邊。
他把飯碗和筷子擺放整齊，嘴裏念叨着：”大毛兄弟，這回鍋肉，你來享用吧。“
一陣清風吹來，在這碗邊回蕩。
又一隻碗擺在陸偉的碗旁邊，裏面，也放着幾片回鍋肉。
雷波站在陸偉的身邊，眼裏噙着淚水。
”李連長，這回鍋肉，確實很香，你也嘗嘗吧！“
兩人並排站立着，摘掉了軍帽。
錢如海他們收拾好餐具，向陸偉告別。
”周雅茹，你怎麼還不走？“錢如海喊道。
”你們走吧！“周雅茹頭也不回，繼續幫一個傷員清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