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能幫我什麼
這一覺肖嵐睡得不是很安穩，畢竟第一次帶孩子睡覺。擔心壓着她，又怕她踢被子。天快亮才真正睡着，若非茉莉端了熱水進來，又感覺到懷裏的昕兒已經躺不住了，她還能多睡一會。
她滿眼溫柔的看着昕兒，昕兒則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
“昕兒醒的真早。”
“睡著了眼睛還動呢。”昕兒見肖嵐醒了，咧開嘴笑得開心。
茉莉拿了衣服過來給肖嵐穿，整理好了，又幫着昕兒穿。
“這海棠真是的，拿個早膳耽擱這麼久，早知道我去。”
肖嵐知道茉莉的性子，也沒說什麼，洗漱過後又等了一會，才看到海棠撅着嘴端着餐盤迴來。將飯菜從盤子裏拿出來，兩碗清粥，兩碟鹹菜，就再無其他了。
昕兒爬上凳子，小胳膊伸的長長的，連推帶挪的將一碗粥推給肖嵐，又給自己挪了一碗，自顧自的喝起來，習以為常。
肖嵐未動，向海棠投去疑惑的目光。
“夫人，我沒忘記您的交待。”海棠解釋。
“兩個雞蛋、幾個包子都要不來？”肖嵐心下瞭然。
“不僅要不來，我還被那老廚子數落一通。她說夫人……夫人……”海棠猶猶豫豫不敢說。
“說什麼？”茉莉倒是着急，“是不是說夫人身子虛，不能吃？”
“說夫人是要死的人了，吃蛋是浪費！”海棠終於說了出來，低頭皺眉滿心苦悶，覺得自己命苦，跟着主母後頭受這個罪！
只聽“咣當”一聲脆響，昕兒的勺子掉在了地上，紅通通的大眼睛充滿驚恐的盯着肖嵐，嘴巴一張一合卻說不出聲來，眼看就要大哭起來。
即便肖嵐已經做好了在這裏一時半會過不上好日子的準備，可大早上的被人這麼罵也是難以忍受。轉頭又見昕兒被這難聽話嚇得可憐模樣，她若是還能忍着便真是白穿越這一回。
她拍了拍昕兒的小手，握起拳頭給昕兒看。
“昕兒別擔心，你看，有你陪着之後，我的拳頭是不是更有力氣了？”
昕兒雙手抱住那拳頭，眼睛卻還是看着肖嵐，眼淚大滴大滴的向下落，又點了點頭。
海棠見自己的話叫小姐哭成這樣，心裏內疚，再加剛才的委屈，一下泄了氣，跟昕兒一同哭了起來。
“那個老婆娘，真當自己是什麼東西！”茉莉罵道。
屋裏瞬間亂鬨哄的，外頭又是陰天，覺得要下雨又不下，一陣風過不覺得涼快，只是覺得更熱。
“徐媽媽呢？”肖嵐岔開話題，果然大家都思索起來。這一早上確實沒見徐媽媽人。
“夫人！”徐媽媽從門外面應聲而來。
肖嵐扶額，看着來人以及後面跟着的人。
“夫人，方小娘來給您問安來了。”徐媽媽表情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只是後面跟着的方晴晴面帶微笑，自認為很是端莊。
屋子裏的人還沒哭完，肖嵐不願隨意丟下女兒。
她雙手捧着昕兒那哭的通紅的小臉，聲音輕柔卻很堅定，“昕兒，母親不會死。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不管。所以，你要相信我。為了你，我肯定會好好活着。記住了嗎？”
昕兒被肖嵐捧着臉，五官肉嘟嘟的揉成了一團，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好了，小姐，快把粥吃了，別涼了。”茉莉重新拿了勺子，去喂昕兒。
海棠見方晴晴和徐媽媽一道來了，也連忙抹了眼淚，去收拾碎勺子。
徐媽媽老遠就覺得屋子裏氣氛不對，就請方晴晴在院子裏等，沒請人進屋。肖嵐對徐媽媽的眼力還是很欣慰。
院子裏的石桌上擺了茶壺，兩個杯子裏半滿着淺黃的茶水。肖嵐和方晴晴對坐，一時無言。
“身子好些了？”還是肖嵐先開了口。
方小娘之前瘋瘋癲癲，方晴晴的記憶也斷斷續續，對於請安問好的規矩記不太清。剛才入門只是淺淺行了一禮，也不知可還有其他禮數，她猶豫思索間，也就顯得沉默。
剛才她在門口也聽到屋子裏有哭聲，可見早上這院子裏的人過得也不好。擔心自己失了禮數又衝撞了夫人，這也是猶豫的原因。好在肖嵐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壞情緒，至少表情並未展露什麼。
“好些了，多虧徐媽媽昨晚來看妾，叮囑一番。”方晴晴說到這，起身又行了一禮，“多謝夫人救命之恩。”
肖嵐點點頭，也知道徐媽媽定也是起了憐憫之心，不然也不會今早又去看望。心下對徐媽媽這個人又增了一分好感，將之前因其過於迂腐而想遣其回肖宅的想法抹去了一些。
“不用客氣，都不容易。”肖嵐飲下杯子中涼了的茶水，深深嘆了一口氣，畢竟心中不爽無處發泄。
似想到什麼，肖嵐問道：“你早上吃的什麼？”
“呃……”方晴晴覺得問題奇怪，偷偷望了一眼屋裏，桌上還有未收下的碗筷，不過幾個小碗，便明白了肖嵐的意思，回到，“菜粥。”
“剩菜剩飯煮的。”徐媽媽接了話，給肖嵐的杯子裏添了點茶。
“呵，還不如我。”肖嵐自嘲一笑，“那兩個丫頭還用着？”
方晴晴看了看徐媽媽，不作聲……不知如何回答。
“別提了！昨天晚上就被王管家喊走了，今天早上安排着到各個院裏倒夜壺。剛才瞧見時，那個叫小青的眼睛都哭腫了。”徐媽媽語氣憤憤，想到小青看自己的眼神就心慌，又不是她讓她倒的。
方晴晴看着徐媽媽，果然，還是她說比較好。
“王管家……”肖嵐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伸手去往口袋摸，才發現自己如今的處境，怎會有煙草。
她又深深嘆氣，嘆的徐媽媽皺了眉頭，嘆的方晴晴覺得自己應該快點出謀劃策。
“夫人，有什麼妾能幫您的嗎？”方晴晴覺得現在肖嵐就像公司領導在自己面前愁容滿面，做員工的應該主動上前表明願為其排憂解難的決心。
這個職場小指南，還是那個騙自己的有婦之夫在展示自己的成熟穩重時說的。想到那人當時的模樣，方晴晴忍不住打了個冷戰。明明那麼油膩，自己當時怎麼會覺得帥！？
肖嵐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愣愣的看她一眼，這個瘋癲了幾年的如喪屍一般的女人，能幫自己什麼呢？
完全出於好奇，肖嵐問了一句，“你覺得你能幫我什麼？”
方晴晴也愣愣的看了肖嵐一眼，想到面試時那個HR問她的，覺得你能為公司做什麼？
當時方晴晴回答的是，完成領導交待的所有工作任務，力所能及的做到百分之一百五。與此同時，根據公司的發展提升自己，達到公司的期望值，並提出富有建設性的意見。即便未被採納，也不會停下我思考的腳步，只能說明我的意見尚未達到公司的採納標準。
胡扯八道一通，最後竟然面試成功。但是她當然知道現在不能這麼回答。除非她想繼續回去被關着。
“不知道。”她回答的理直氣壯。
以她如今的境遇，實在難說可以做什麼。
肖嵐垂眸淺淺一笑，端起杯子要喝茶，好似又覺得太過好笑，笑聲越來越大，拿杯子的手不住顫抖，只得放下。
方晴晴被她笑的心慌，不敢盯着人瞧，扯着袖擺眼光時不時瞟一眼。
“哎！你也算幫了我，心情好些了。”肖嵐抹去眼角淚水，又重新打量了方晴晴。方晴晴今日認真梳了頭，不知是不是屋裏沒有胭脂，並未有妝容，好在臉上有點氣色像個人樣，衣服穿的應該是徐媽媽今天新帶去的衣裳，雖不合身卻也乾淨。
肖嵐看着方晴晴的側臉，昨天披頭散髮臉色烏青沒看出來，今天倒是看出來了。這方小娘特別像她在酒店見到的那個女孩，當時她就是這麼不安的抓着被子，也不敢看自己。
“你來就是道謝嗎？這也謝完了，請回吧。”不過因為想法過於奇葩，肖嵐沒深究。
“不……不是。”方晴晴見人要打發她走，連忙擺手，想起來昨天自己的決心，心下一橫。
“妾是來求夫人庇佑。昨日要不是夫人來救，妾就死了。妾不想死。妾想為夫人所用，以夫人馬首是瞻。”
“哦？馬首是瞻？”肖嵐又想笑，覺得這方小娘還挺幽默的。
徐媽媽輕輕咳嗽一聲，肖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我自己什麼境遇你也看到了，給你兩個丫頭都做不到。”
“妾絕不敢痴心妄想，貪圖什麼，只求跟在夫人身邊安身立命，為自己謀個活路。”方晴晴垂眸，一臉悲戚，“否則……妾在這孫家怕是活不下去……”
“只為一條活路嗎？”肖嵐轉眼看向徐媽媽，囑咐她去買些好吃食回來，早起腹中無食，還是覺得不適。
見徐媽媽退下，方晴晴猜想肖嵐屏退下人是要與自己說體己話，連忙對上肖嵐的目光，“嗯，只為一條活路。”她語氣肯定。
“昨天那池子是有人引着妾去的，但妾那時候腦子不清楚，不知道是誰。”這是方晴晴昨天想起來的片段，至於是誰，她還沒想到。
“妾不過是靠着孫宅的殘羹剩飯吊著命，這都容不下。妾之前瘋癲了，不知死活，可如今清醒了，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死。”
肖嵐點點頭，卻不說話，既然有人要害她，未能查明緣由，自己無法保證什麼。
方晴晴見肖嵐沒回應，也不敢再說什麼。
各自安靜了一會……
“我答應在我能力範圍內幫助你。但是，害你的人在看到你不僅沒死，還能來我這裏，恐怕之後還會有所行動。”肖嵐將方晴晴大了的衣襟往裏折了折，蓋住那漏出來的裏衣，“以如今的境遇，我暫時不能引火燒身，只能隔岸觀火。所以你需要自己多費點心，讓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