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端
江淵不知道眼前的字體是哪裏來的。
但血紅色不斷閃爍的字體令他一陣心慌。
明亮的屋內青煙繚繞，斑斑血跡是那麼的醒目。
還有爸媽手腕湧出的血液卻滿臉的微笑。
這一切，都令他更加的心慌、心悸。
“小淵？”
爸爸開始催促，語氣帶上了嚴厲：“還不燃香跪下在等什麼呢？”
“為了你今天的信奉儀式，這肉燭魂香都快燒完了，還不快點！”
“忘了爸爸以前是怎麼教你的了嗎？”
“神明之事，不可怠慢！”
爸爸的話，在江淵腦海中不斷回蕩着。
等等！
肉燭？
魂香？？？
這蠟燭與燃香的名字，為何會這麼的……詭異？
難不成……
想到這裏，江淵不由朝燃燒着的肉燭與魂香看去。
魂香看不出什麼。
可當看到那肉燭，江淵雙眼瞬間圓鼓，那、那、那是，那肉燭里，是、是一小截指甲！
是指甲！
一定是指甲！！！
蠟燭里，為什麼會有一小截指甲！
肉燭……
指甲……
難道、難道說……
江淵想到了一個令他瞬間遍體生寒的可能。
他的臉霎時慘白。
而眼前跳動的血紅色文字，速度更快了，快到出現了殘影，快到彷彿不再閃爍。
【不可信奉！！！】
【不可信奉！！！！】
【不可信奉！！！！！】
……
【不可信奉！！！！！！！！！！！！！！！！】
文字後面的血紅色感嘆號越來越多，最後甚至佈滿了江淵整個視野。
“不！！！”
“乒啷！”
江淵連連暴退了好幾步，不小心踢翻了腳邊的鐵盆。
鐵盆在地板上，江淵從進來便一直被巨大神像吸引了注意力，加上青煙濃濃，並未注意到這鐵盆。
此刻打翻了鐵盆，裏面的東西翻了一地。
那是一盆紅到發黑的血。
鮮血淋漓的心臟、肺、肝……還很新鮮。
還有腦子，白花花的、被鮮血染紅的腦子。
“該死的！你都做了什麼！！！”
爸爸暴怒的怒吼聲，粗暴的一把將江淵用力推開，跪在這一地的鮮血與內臟與腦子面前，雙手急忙將其一一捧着放入盆里。
一邊扭頭衝著江淵怒吼道：“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你打翻了你爺爺的獻祭，你辜負了他最大的好意！”
“你的信奉儀式效果將會大打折扣，甚至會引來神罰！”
“該死的，該死的！”
“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你，你得罪了神，你得罪了神！”
爸爸此刻臉上再無溫和與慈祥。
滿目猙獰不見往日半點斯文。
雙眼似乎都開始逐漸猩紅，死死地盯着江淵、死死地盯着他。
‘噗通！’
旁邊。
賢惠的媽媽也惡狠狠地瞪了江淵一眼，旋即猛地跪在地上，右手中指狠狠用力插在自己的眉心位置。
她的中指指甲微長，此刻用力之下直接破開了她眉心的皮膚，鮮血淋漓。
“偉大且無所不能的善憫聖神啊！”
“您是善良的、憐憫的。”
“請您不要責怪他，他的一切過錯都是無心的。”
“他……”
旁邊早已嚇傻的江淵，終於緩過神來。
此時此刻，他明白了，明白了這所謂神明、所謂信奉儀式都是什麼。
分明……
就是妖教、魔教，信奉妖神、魔神的儀式！
這時爸爸回頭震怒咆哮道：“還不快跪下！！！”
江淵胸膛之中怒火沸騰，看着爸爸媽媽猙獰的面龐，他意識到情況到底有多麼的嚴峻。
此時更應該做的是假模假樣的先跪拜這個魔神矇混過關再說。
但……
眼前瘋狂閃爍的【不可信奉】配合著善憫那種看起來溫和，實際卻給人一種驚悚、邪惡、充滿了惡意的笑容都在告訴着他，一旦信奉了，即便是假裝的，也一定會發生不可控的恐怖！
江淵咬了咬牙，只能硬着頭皮說道：“我、我暫時還不想信奉……”
話都還沒說完！
僅是此言一出！
還在雙手小心翼翼捧着爺爺獻祭的臟腑往鐵盆里放的爸爸動作一頓。
正不斷對着神明禱告祈求原諒江淵的媽媽聲音一滯！
‘唰唰——’
爸爸媽媽腦袋瞬間轉動過來，凝視着江淵。
他們的臉上，佈滿了不敢置信。
不敢相信剛剛的那番話居然是出自他們從小教育、從小寵溺到大的兒子之口。
他們雙目逐漸猩紅。
他們的面目漸漸猙獰、扭曲。
他們的目光，不再寵溺、不再慈祥。
有些許的掙扎。
但很快，便被憎恨、厭惡、怨毒的眼神充斥。
“異端……你是異端！”
爸爸的語調甚至都開始拔高，變得尖銳。
看着江淵的那個眼神，似要將他撕碎、似要將他生吞活剝、充滿了最極致的怨恨。
“異端，我要將你剁碎，我要將你獻祭給神明，我將獲得神明的恩寵，哈哈，剁碎，我要把你剁碎了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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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聲音、表情變得瘋狂，又轉變為癲狂。
猩紅的雙眼預示着他似乎徹底失去了理智，那是一雙如同野獸般的眼睛。
江淵寒毛直豎。
忽然。
爸爸一把抓起了供桌上沾着鮮血的血紅菜刀，怨毒的眼睛透露出瘋狂，一眨不眨盯着江淵，起身，一步步朝江淵走來。
“啊！我、我的兒子是異端！我的兒子……是異端！”
旁邊，是來自媽媽同樣癲狂的話語：“太……太好了……”
“哈……哈哈，我的兒子……是異端，真是……太好了！”
“殺了你……殺了你就能獲得聖神的恩賜……我要……殺了你！”
頓時！
溫柔的媽媽，如一隻暴虐的野獸朝着江淵撲來。
她的雙手血紅，她的臉上是鮮紅血線。
她的表情，興奮、瘋狂、激動！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手持血紅菜刀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爸爸。
張牙舞爪滿臉狂喜朝自己撲過來的媽媽。
江淵腦子一炸。
他甚至都來不及細想這一切為何發生，慈祥的爸爸、賢惠的媽媽為何會突然性情大變。
求生本能促使着他在這一刻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剛剛不小心踢翻了鐵盆，被爸爸粗暴推開，正好距離書房門口最近。
死亡的恐懼和詭異的驚恐令他分泌出了大量的腎上腺素，速度從未有過的快，腦子也從未有過的靈敏。
跑出書房的瞬間，還順手將書房門給一把關上！
‘嘭！’
並不強壯反而還很柔弱的媽媽竟然輕易地撞開了厚實的房門，表情更加狂喜了，以更快的速度朝江淵跑來。
後面的爸爸表情怨毒，突然舉起手中菜刀，朝着江淵這邊隔空劈下——
一道猩紅的氣體竟然詭異地脫離了刀身，化作了一道猩紅刀氣朝着江淵直直劈來。
“操！！！”
江淵驚得亡魂皆冒，這尼瑪到底是個什麼鬼？？？
真氣？魔法？法術？？？
可死亡的逼近令他根本不及思考太多。
腎上腺素作用下，他做出了這輩子最為靈活的閃避行為，堪堪躲開了這詭異的刀氣。
那刀氣則筆直擊中了客廳的沙發，只聽‘噗嗤’一聲，厚實的實木沙發，愣是被這詭異的刀氣劈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異端，異端！”
“異端都得死！”
“異端都得死！！！”
“哈哈，我兒子是異端，我兒子是異端！”
爸爸媽媽癲狂的聲音還在響起，江淵甚至都已經感受到後背近在咫尺的媽媽。
‘啊’地怒吼一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氣，一腳朝着身後狠狠踹去。
媽媽的身軀被踹得倒飛，江淵看都來不及多看一眼，飛速跑到門口，打開合金防盜門的門鎖，一個閃身跑出，又重重將防盜門重重關上！
接着撒丫子繼續逃命！
才剛跑了幾步。
‘嘭！嘭！嘭！’
身後巨大的撞擊聲，還有江淵這個獵物逃跑後來自爸爸媽媽喪失理智的如野獸一樣的怒吼聲。
但……
也幸好他們喪失了理智，只知道瘋狂地攻擊合金防盜門，卻不知道去開鎖。
這也為江淵爭取到了寶貴的逃命時間！
根本沒可能乘坐電梯。
從樓道的安全通道推門而入，手扶着樓梯欄杆，甚至都沒時間去跨越樓梯，直接從樓梯平台一躍而下，跳到下一個樓梯平台上。
如此反覆旋轉跳躍着從安全樓梯向下逃命。
他們家樓層並不是很高，在九樓，是一座很老舊的小區。
只不過片刻，江淵從一樓樓梯安全門猛地跑出，身後……
似乎爸媽並沒有追過來。
江淵感覺自己的心臟，彷彿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迷茫、震驚、駭然、恐懼、驚懼……
今晚發生的一切，都大大摧殘着他的三觀以及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他忽然覺得……
這個世界。
好像……
與自己所理解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跑！先以最快速度逃離這裏，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
江淵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了這個念頭。
然而。
這個念頭才剛剛冒出來。
忽然！！！
‘乒乓——’
‘乒乓——’
連續兩聲玻璃碎裂的聲音猛地在九樓傳來，江淵駭然抬頭望去——
卻見。
爸爸手裏還拿着那柄血紅的菜刀。
媽媽還穿着她那件淡黃的居家服。
竟然就這般從九樓破了窗，一躍而下朝自己追來！
甚至，當他們下降到二樓的位置的時候，藉著小區的燈光，江淵清晰看到了他們的表情、他們的雙眼。
從九樓一躍而下。
他們臉上渾然沒有半點的恐懼。
他們怨毒的、狂喜的猩紅雙眼，從始至終，都死死地注視着江淵，一眨不眨、一挪不挪。
‘噗——’
‘噗——’
連連兩道重物墜落的聲響。
在江淵驚呆了目光中，爸爸媽媽一前一後墜落在地。
紅到發黑的鮮血，很快浸染了他們墜落後的這片水泥地。
他們已經摔得不成人樣。
四肢扭曲，脖子扭曲、甚至腦袋都已經變形。
可始終沒有改變的，是他們死死盯着江淵的癲狂雙眼。
還有……
爸爸嘴唇輕啟，無聲的兩個字——
“異端……”
然後和媽媽一樣。
再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