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看星光淡去
宿願起身。
“我去會會那東西，你們兩個好好待着”。
“打不過出聲”。
藍羽曦揚揚手，嘴角笑意帶着打趣。
哪知宿願還真應下了，“知道”。
大門被開了又關上，夜間的風已經開始涼了起來，順着門縫擠進來吹得人一個哆嗦。
藍羽曦站在門邊，稍稍開了一條縫觀察外面的情況。
忽地颳起莫名的風，只吹得人睜不開眼，倒是不知怎得，天空的星芒又黯淡了不少，像是被什麼蓋住了。
藍羽曦揉了揉眼又往外瞧去。
方才還能藉著月光隱約瞧清的環境，在那一陣陰風過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連宿願那一身張揚的紅衣都融入了黑暗中捉摸不到。
“我們村裡，沒有燈嗎？”
“燈會散發熱量，電也會，那東西來了第一次，便將這些都破壞了，沒辦法修”。
看不見的敵人最難打，也不知道宿願怎麼樣。
藍羽曦蹙緊眉頭，她現在也無法去問問宿願到底如何。
她一開口，正巧會暴露這個位置，到時候情況將比想像的困難。
黑暗中響起身體的碰撞聲，還伴隨着一聲幾不可聞的抽氣聲。
藍羽曦急忙調動感官去接收外面的消息，聽到宿願弔兒郎當帶笑的聲音。
“干出這麼檔子事，我還以為真不是個人呢”。
還能打趣，受傷的應該不是他，藍羽曦舒了口氣。
門外嘶吼聲震耳欲聾，愈有震碎這方天地的架勢。
雖然難聽，但音浪的攻擊實在震得人心脈難受，屋內的村民早就捂上了耳朵。
藍羽曦甩甩腦袋，感覺有些耳鳴。
門外又響起拳腳相抗的碰撞聲，帶着破風直往對方身上招呼，一連幾聲悶哼。
“不會說話？有意思啊”。
這下終於能看清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
宿願那處亮起一道光來，接着烽火令被他丟在早已壞掉的燈桿上高高掛起，金黃明亮的光四散開，照亮了戰場。
趴在門縫的藍羽曦瞳孔猛縮，她本以為村民口中的魔火星子，應該是跟吞星獸那般似的身軀龐大，或者三頭六臂。
結果站在宿願對面的那人，分明只是個少年身形！！
身上衣服有些破爛，甚至被掛出了幾個布條，就那麼孤零零地搭着。
被泥污沾染的臉龐下能看出道道可怖的傷痕，不是刀劍留下的傷疤，而是被火烤裂一般的裂紋！！
猙獰的爬遍滿臉，裸露的肌膚還能看出同樣地傷痕。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這副樣子，雖說他們已經見過許多遍，但還是被嚇得捂住了嘴，躲在窗戶後面悄悄看着。
宿願雙手一翻，瞬間火焰翻滾燙人，順着他的身體盤遍了全身。
隨着他一道攻擊，數米高度的火樹銀花炸裂開來，硝煙陣陣升騰，將對面那人吞噬在其中，聽聞慘叫的凄厲聲不止。
這聲音不似人一般清澈分明，卻也不像動物，是如此嘶啞難辨。
藍羽曦眯了眯眼，跟身旁的唐歲安對視了一眼，總覺得這事不會那麼輕鬆能處理掉。
大火熊熊燃燒，像是把魔火星子當成了燃料。
火舌瘋狂舔舐着，宿願站在原地備戰，看那人被燒得蜷縮跪地。
“哥哥厲害！！”
屋內一個小男孩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站在他身後的女人趕忙去捂他的嘴，厲聲訓斥道。
“耀月！！”
像是被這一聲喚醒，已經沒了動靜了魔火星子突然復蘇，裹着全身的火光如閃電一般竄去屋門。
趴在窗邊圍觀的村民被嚇得紛紛尖叫起來，連連後退。
“羽曦！！”，宿願叫道。
大門猛地被拉開，千江之水洶湧豪邁，迎頭衝撞這團天降彗星。
水火相生相剋的優劣勢在瞬間顯露的淋漓盡致。
大水再一次滅掉火星，蒸騰出絲絲水霧，降下了夜間的溫度，將人打出數十米遠。
“保護好他們”。
藍羽曦面容冷峻，只對着身後的唐歲安安排了一聲，便一腳跨出了大門。
“是”。
唐歲安重新關上大門，站在那裏巋然不動，牢牢守住大門。
藍羽曦站到宿願身邊，見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大意了，忘了人家就是吞噬熱量來的”。
看他傻呵呵地笑，藍羽曦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兩句嘲諷他的話。
能被兩人攻擊衝撞還能站起來的，這第一星系怕是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出來。
但對面那個顯然是站起來了，只是一邊胳膊耷拉着，看着像是骨折或者脫臼。
站起身的怪異姿勢讓藍羽曦謹慎起來，她盯着面前那人道：“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這話顯然是在問宿願。
後者也是面色陰沉，顯然是情況不太好，“看起來像死了，卻又沒死透，還沒有痛覺”。
“難打。”，藍羽曦定下結論。
前一秒還陰沉着臉的宿願倒是樂了，“難打”。
他品着藍羽曦的這兩個字，隨後身體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速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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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喝一聲，“也打！！”
電光自他指尖傾瀉而出，直直打上魔火星子的腹部，對上他那張猙獰的臉，宿願當即速退躲開了他那一口悶血。
一口鮮血噴在地上，血里竟爬出一個個細小如米粒的蟲子，不過沒兩步就倒地不起，抽搐着身子沒幾秒便沒了動靜。
這一幕險些給藍羽曦噁心地吐出來，她捂住了嘴，滿臉一言難盡，“這什麼？”
也被噁心到的宿願眼角一抽，吞了吞口水，才正色道。
“我之前在一本古書里看到過，這應該是一種蠱蟲，這人應該是煉製的毒蠱，要是剛才那血噴到我們身上，怕是那蠱蟲就順着鑽到我們身體裏了”。
最後還心有餘悸地又接上一句，“還好本帥哥愛乾淨”。
“啥？”，藍羽曦面色一凝。
狂風呼嘯，在這夜間隱隱聞出幾聲嗚咽，像是惡鬼要衝破地獄牢籠的掙扎嘶吼。
藍羽曦信手一翻，長劍出現在手中，正是上次吞星獸一戰的戰利品，摘星劍。
劍刃一出，先是一股冷氣蒸騰而出，隨即便見寒霜爬滿了劍身。
一個漂亮的劍花輕挽，藍羽曦語氣冷得要生出冰來，“那便不靠近解決掉他”。
劍之所行，堅硬寒涼的冰霜爭先鋪滿地面，開出萬里寒冰的冰塑，帶着踏平一城的氣勢直衝那人而去。
夜空突然大亮，數道隕星帶着烈火砸下。
強烈的撞擊好似天塌地陷，卻終於讓魔火星子後退幾步，一腿跪在地上，口吐鮮血不止。
宿願活動着筋骨躍躍欲試的上去收尾，被藍羽曦突然拉住，不解地回頭看她，見她滿臉糾結欲言又止，“這星元運轉的氣息怎麼這麼熟悉？”
“你不會認識吧？”，宿願大驚。
冥思苦想許久，也沒得出個接過來。
藍羽曦收了劍，朝對面揚了揚下巴，示意去看看。
兩人小心翼翼着走近，卻見那人使勁扯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露出大量鞭痕和燒傷印記，看着恐怖的很。
“喂，你…沒事吧？”
藍羽曦警惕的問着。
卻見他突然朝藍羽曦伸出一條手臂，宿願立刻拉着她後退兩步。
那空洞無神的眼睛似乎露出透出求救信號，嘴巴開開合合最終也沒發出一聲。
渾身裂紋泛起火紅來，手指狠厲的抓着自己的皮膚，直抓得血肉模糊也不停下。
口中發出哀嚎和痛苦的呻吟，被宿願擋在身後的藍羽曦看着他卻不知為何生出一股熟悉感。
眼見腳下快被細小蠱蟲佔據，宿願慌道：“遭了！！快退！！”
只聞砰的一聲，鮮血四濺，皮膚從裂紋處炸開，濃郁的血腥味在空中瀰漫開來。
等到宿願撤下防護網再看，現場一片狼藉，只餘下點點星芒無力地跳動在血河之中，而後明滅黯淡，竟是連屍體都未留下。
“可惡，竟然還有人這麼狠！！”，宿願憤怒的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這怎麼辦？幕後之人突然毀了他，一定是有原因的”。
眼見四周的血液乾涸，逐漸消失，藍羽曦感覺自己愈發煩躁起來。
“不想我們發現什麼？”
眸中的血紅慢慢消散，藍羽曦驚道：“龍盤師門！！”
“我記得，唐隊是聖靈系的星辰元素吧？”
“你說星識通靈？”，正在懊惱剛才怎麼沒想起來的藍羽曦聽見他這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人都死了，要了解他的事情，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人人見到害人無數的魔火星子終於消失，屋內方才還提心弔膽的村民高興的歡呼起來，得到藍羽曦示意的唐歲安打開了大門。
推脫了邀請他們去家中做客的熱情村民，宿願簡單地與唐歲安說明了情況。
藍羽曦看着唐歲安，認真道：“拜託了，唐隊”。
一直未幫上忙的唐歲安，此刻有了任務自然樂得效力。
他點了點頭，周身浮現出綠色星芒，像點點螢火蟲一般散發著自然的顏色。
隨後，方才消散地星芒重新燃起光亮。
兩道色澤純粹的星芒交替縈繞，再睜眼時，周圍早褪去了顏色，只餘下黑白一片，而腳下的地點顯然也不是方才的空地。
小院建的十分樸素，但卻讓人感受到一股隱世的氣息，院中，一個頭髮鬍鬚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正拿着一卷書籍讀着。
“師父，師哥又欺負我！！”
小院外跑進來兩個少年，擾了院中的清凈。
“小魄，怎麼又欺負師弟呢？”
老人放下書來，故作嚴肅地板下臉看向那個稍大一些的少年。
“師父，你才不要聽他胡說，明明是他撕了我的課業，我才動手的”。
藍羽曦驚愕地看了一眼宿願，同樣從對方眼中讀到了相同的信息，這少年是曜魄，確切該說是拜師在龍盤師門下的曜魄。
‘那位老人，想來便是師祖了吧。’，藍羽曦暗道。
稍小一點的少年嚷嚷着，“師哥你才胡說，明明是你偷吃了我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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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都多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似得”。
被兩個孩子吵得一個頭兩個大，老人拿着書一人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隨後嚴肅道：“你們兩個去把師父教你們的課業給我練一遍，練不好不許吃飯”。
“啊~師父。”，這下兩個少年倒是同一陣線，立馬和好了。
“還不去！”
三人站在一旁，看着兩個少年習着那套拳術，藍羽曦是十分熟悉的，南玄曾教她以此拳功法運轉星元。
不多時，老人點點頭，滿意地摸了摸自己的鬍子，“曜魄留下，星淡，你去吃飯”。
“嘿嘿嘿，我先去吃飯咯”。
小少年在師兄面前得瑟了幾句，就被老人笑罵著趕走了。
看了一臉不情願的曜魄半晌，老人撲哧笑出聲來，“拉着個臉做什麼？教你下一階的星元運轉也不學？”
本以為是師父偏心的曜魄聽見這話，眼睛都發直了，立刻點頭應聲，“學學學！”
指點着曜魄練功的時間非常地快，正要曜魄來打一遍的老人突然聽到後院傳來聲響。
老人嘆了口氣，無奈這是要把他這給拆了不可，腳下卻疾步走向後院。
三人立刻跟上，到了後院發現，簡直是一片狼藉，屋內飯菜混着餐盤落了一地，椅子桌子被劈了幾瓣，正略顯凋零地躺在地上。
見此一幕的曜魄十分不滿，他張口嚷道：“星淡！你幹什麼？我還沒吃呢！”
“不好！！看他的瞳孔！！”
老人拉住了要上前的曜魄，“等為師制住他，你趁機打暈他”。
作為前輩，還能開創龍盤師門並且威震第一星系，老人十分快速的壓制了失去意識暴走的星淡，“快！”
曜魄迅速封住星淡身上幾個穴位，那成想人在昏迷前一刻猛地噴出一大口血，全數澆在了老人臉上，“師父！！”
曜魄趕忙接過老人手中的星淡，看老人立刻打坐運轉星元，額上滲出道道虛汗來。
許久一口血霧噴出，如他們所見，血中爬着幾隻細小的蟲子。
“好厲害的毒蠱。”，老人抹了抹唇。
“師父我能做什麼？我幫你。”，哪見過這陣仗的曜魄手忙腳亂起來。
“小魄，殺了我，不能讓這毒蠱再轉移到下一個人身上。”，老人突然這麼一句，讓四人都怔住了。
直到曜魄一聲哀嚎才緩回神，他早已淚流滿面，跪在老人面前卻接不下老人手中的劍。
“師父，我下不去手！”
“傻孩子，哭什麼，我老頭子也活了那麼久，不用你替我惋惜”。
老人帶着粗繭的指腹撫上少年的眼睛，幫他擦去淚水。
“不行，師父，一定有辦法的，您醫術那麼高超，一定能解決的”。
耀魄渾身都在顫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這麼突然。
明明方才師父還在教他下一階的星元運轉術，明明師弟剛跟他搶完飯。
“傻孩子，這毒蠱可不是病，它會順着血脈很快侵蝕到一個人的全身，那時，就沒有辦法了，必須讓它隨着宿主的身體一同死去，它才不會去害下一個人”。
老人笑容愈發慈祥，他摸了摸少年的頭頂。
“不行，師哥馬上回來了，他會有辦法的”。
“他醫術未成，能有什麼辦法？”
老人講劍柄握在曜魄手裏，他能感受到體內蠱蟲在啃食內臟，他疼得滿頭大汗，渾身快要不受控制地想要施暴見血。
但他不能，一旦他失去控制，在場的曜魄和星淡，他這兩個好徒弟都會死！
“有你們這幾個徒弟，我老頭子也算不白活一場”。
老人喘着粗氣，淚水糊了曜魄一臉，從小到大，他從未聽到師父如此力不從心，從未見過師父的狼狽不堪。
短劍沒入心臟，老人費力地揚起笑容，而後眼皮愈發沉重起來，直至失去意識、呼吸、脈搏……
他安靜的就像往常一般，仙風道骨，遺世獨立，彷彿只是睡着。
藍羽曦心中泛起漣漪，她不知道當時曜魄面臨的竟是這樣的情況，而他們剛才所殺的魔火星子，應該就是中了毒蠱的星淡。
藍羽曦痛苦地閉上眼睛，旁邊的宿願見此，拍了拍她的肩膀。
“曜魄，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