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苦難天堂
暮色透過頂部的缺口,哀慟地傾落在教堂的廣場中,映射出刺眼的猩紅,無力遮掩,卻反倒照出那濃艷污漬的肆意與瘋狂。
他們已經在這裏苦苦支撐了十天。不出所料,在列車崩毀之後,他們便再次被異合生物包圍,而那些怪物的目標似乎一開始就是這三台獸人型解構體,他們且戰且退,守在這荒涼的無名教堂之中。
那些扭曲的生物,向殺戮種進每一寸腳印中,如附骨之蛆,那三人只得以教堂為據點進行反攻,因為無論何時衝出重圍,災厄的為圍困又會把他們的道路再次堵住。
十日的抗爭,盡失的補給,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燃燒殆盡。在絕望徹底籠罩他們的時候,沉寂已久的終端終於發出了聲響。
摶象:“你們怎麼樣了?!!可惡,一定要撐住,千萬要保護好自己,我們馬上前來支援!!”
天吳:“不,不要過來,太危險了。沒必要冒這個險。”
摶象:“講些什麼屁話!!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只有你們,冒險,【嗶——】!你們的行為與冒險又有什麼區別?!我們馬上就到!!”
天吳:“已經妥當了嗎?”
阿琉斯:“北極聯合體和烏托邦也出力協助,九龍的補給帶上了。你們放心吧,我和老先生馬上就到。”
摶象:“都【嗶——】的給我撐住,物資這些都會送到,我不想再看到這樣的犧牲了!!!”
天吳:“……好……”
沒想到平日裏脾氣最好的摶象都爆發了,可是……
天吳只得用尾巴配合著將終端的通訊切斷,隨後再次回到了覆滿塵埃的死寂中。
左臂在戰鬥中對抗異合生物時被硬生生扯斷,虎耳也掉了半隻,左眼被傷到,失去了視力,身體則是多處貫穿傷。只能說這樣的情況下還沒有宕機是個奇迹,更何況駐守的另外兩人情況慘烈程度比之他也好不了多少。
機械結構大面積裸露,循環液在嘴角溢出,聲音也因此變得無比沙啞。
塔倫:“有消息嗎?”
天吳:“校長和阿琉斯會來,會有物資,應該也…唔…能修復機體……”
全部說完后,天吳低頭又吐出一口循環液。塔倫沒有回應,他也知道天吳目前是個什麼狀況,往昔堅固的堤壩就這樣在異合生物狂潮的撕扯下變得脆弱不堪。自己也瀕臨,不,應該說早就到了極限。
暗暮、死寂,風雨之前的絕望景象又裹挾着臨近終點的疲憊與痛苦,所有的一切匯成了堅固的鎖鏈,將二人囚禁在這破敗不堪的空間。彷彿有無數鬼靈注視,注視死亡之前的低語。
塔倫本想着閉目休息,但地面又傳來了輕微的震動,吊燈微微地晃着,如同絕境來臨、鬼怪路經時捂嘴顫抖的婦女,無意中抖落了名為灰塵的“淚珠”拍到白狼肩上。
天吳拖着殘破的機體,用巨劍撐起身子再次站起。
天吳:“它們來了…”
塔倫:“…………”
天吳本想着前進,卻被塔倫輕輕地抓住了殘缺不全的尾巴。
塔倫:“國家有消息嗎?”
天吳:“校長帶來的是國家的補給,之前外圍也有試圖前來支援的九龍解構體,但無一例外…”
塔倫:“哈…這還真是,凄慘的現實啊…本來這樣把我們拋棄了就好,又一遍遍地予以絕望……”
他們早已身陷絕境,先前的支援全都因為異合生物的至死不休而告敗。當救援的付出遠低於回報時,任何人的生命,對於集體而言都微不足道。
塔倫:“我們有什麼值得這麼做…哈,被拋棄,等死,不應該更適合我們嗎?”
只要上官溪和黎玥還能平安地活在九龍古國,對於天吳和塔倫而言,監兵小隊的信念就絕不會熄滅。
但是……
天吳:“四葉草……我們不是做過這樣的約定嗎?”
塔倫:“……無論發生什麼,監兵都會再次聚集到一起……我們四個…要永遠在一起……”
天吳:“沒有人想做主動的食言者。還能撐住嗎?”
塔倫:“呵,這話應該我問你,不過…也是,現在放棄還不是時候,大哥,你去叫狴犴,我的設備不多,但能撐一會兒。”
天吳:“…好。”
九龍的馳援…四人的約定,在絕望中促成信念(鴆毒),促使(蠱惑)着已至殘燭之態的他們繼續戰鬥。
…………
阿琉斯:“距離監兵小隊的坐標很近了,注意保護物資。”
解構體戰士們:“收到!”
很快,摶象就從前方回來了。
摶象:“探路完成,接下來是一場惡戰。走吧,刻不容緩!”
短兵相接是前進路上的必然,哪怕很多解構體戰士都已經有心理準備,但面對數量如此龐大的感染體和異合生物,還是感到脊背發涼。
刀刃與利齒碰撞,子彈與鋼板相接,混亂而無序,火光摩擦出響聲,如一粒火星掉落進乾枯的茅草堆,瞬間引發一片爆炸。
物資被很好地保護着,但在浪潮般的感染體中,他們的前進速度顯得格外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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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又解決一批來犯者。
阿琉斯:“都堅持住!”
摶象:“下一批換防的護送隊員也到了,嘖,該死的雜碎又來了!”
阿琉斯:“全軍繼續戰鬥!”
果然和摶象預料的一樣,越往內圈,感染體與異合生物就越多也越兇殘,直到最後,他們只能圍繞着物資組成圈,共同抵禦着四面八方湧來的敵人。
摶象:“如何,都能撐住嗎?”
解構體戰士們:“能撐住!”
阿琉斯:“天吳他們…到底都在面對些什麼?”
摶象:“必須趕緊支援!”
他的長槍再一次纏繞上火焰,更加猛烈的高溫以棕紅獅子為原點,向四周擴散。那些隊員們也紛紛解放核心釋放了自己的全部力量。
………
鐵甲與汁液紛飛,已經分不清那是異合生物的“血液”還是自己的循環液。沒有人記得每一處細節,只知道他們似乎戰鬥了很久,直到一切感染體信號就此陷入沉寂。
阿琉斯:“結束了,該聯絡……”
摶象:“閃開!!”
只見一個渾身金色似守衛般的感染體揮舞光刃自空中直衝阿琉斯而來,摶象只得衝上前,試圖用長槍擋住那襲擊。
………
狴犴:“校長、阿琉斯?!終於聯絡上了,你們在哪兒?”
阿琉斯:“這邊有個棘手的大傢伙。”
狴犴:“明白!我立刻趕到。”
被感染體包圍是什麼下場,狴犴心裏相當清楚,再加上剛剛的通訊信號時斷時續,不能再等了。
立刻定位通訊信號最後的坐標,隨後強撐着破損的機體前進,剩下的只能祈禱能及時趕到了。漫長的戰鬥竟讓他摸索出一套對抗感染體的作戰方式,但這般境況下,只能用窘迫來形容。
赤金色的火焰從斧中燃起,卻只能堪堪劈斷感染體的防護,若不是憑靠着火焰的灼燒,這一擊恐怕只會讓狴犴自己陷入劣勢。
機體出發前被天吳和塔倫勉強修復了一點,應對目前的情況也相當艱辛。
終於,在劈碎第四十三個感染體后,狴犴見到了正被異合生物圍困的摶象和阿琉斯,沒時間交流,幾人聯合清剿了最後的感染體,當然這結果也只是暫時的。
阿琉斯:“得找個合適的地方。”
狴犴:“上層已經開始有感染體向這邊靠近了,能返回和護送隊會合嗎?”
阿琉斯:“護送隊的信號中斷了,他們也遭到了大量襲擊。而且…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摶象:“果然,還是太心急了嗎…”
狴犴:“來了。”
襲擊者在完成使命之前就已然倒下,但他們卻沒有任何低頭查看的時間。感染體和異合生物就是那不斷拍打在沙灘上的浪潮,無窮無盡,至死方休。
只不過這一次,原本作為堤壩阻擋潮水災害的人從天吳變成了他們三個,但無論生命如何燃燒,總歸有油盡燈枯的那一天。
電流與循環液已經成為了身上的“外套”,他們的腦海中卻在此刻浮現出在意之人的身影。
蓐收、天吳、塔倫、黎玥、上官溪……轉頭一看,原來自己真正在意的也就那麼幾個,蓐收還是不知道他“複製體”身份的存在。
狴犴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任何求援,這本就是一場死局,即便現在有九龍古國的運輸機落下,也會被這接連不斷的感染體和異合生物打落。
金虎也在不斷詢問着自己,最初踏上這裏,是否是錯誤的選擇。但無論多少次詢問,答案無一例外是否。
這場戰鬥太過艱難,如果再缺少一個人,倖存者的數量只會變得更少。
可是,就算這一選擇並非錯誤,狴犴以及其他二人還是在赤紅色的尖嘯中走到了終點。
摶象:“死!!”
是啊,還不能就此倒下,至少,他還要親口告訴蓐收,他想要辭職僅作為刑部普通工作人員或者執行部隊戰士的事。
無視了機體帶來的疼痛,狴犴再次握緊了武器。
但…這是第幾次了……
他們的軀體是雷暴巨浪中的船隻,意志與信念是船隻中滾燙的動力爐,為了與無盡的暴風和海浪對抗,正透支般熊熊燃燒。
可是深海沒有盡頭,肆虐的雷暴風雨更不會止息,而這時他們又該如何?
異合生物混雜着感染體,像極了一場秋時的“豐收”,斧刃、長槍與雙拳已經成為豐滿“稻穗”的收割機,沾染上了他們的赤紅液體,而這汁液又進一步侵蝕着機體,加重了感染。
震耳欲聾的尖嘯裹挾着風聲刺入耳膜,一次又一次戰鬥,一次又一次換來勝利,然後一次又一次失去勝利的意義。直至視野逐漸泛紅,直至嘯聲不斷輕微…這場戰鬥,終究太過漫長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已經沒有任何聲音,意欲發聲卻無法從喉嚨中吐出任何一個字節,視野內只剩下一片空白。
殘破的機體早已越過了極限,無法再做出任何回應,結束了嗎?應該還沒有……
那就稍作休整,再出發吧,再等我一會兒……在這樣的想法(亡語)中,堅守到最後一刻的狴犴輕輕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