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名伶愛衰男
少年似乎對中涼城十分熟悉，在他的帶領下，他們在暗夜穿過大街小巷，走進一條偏僻的弄堂，來到一座大宅子的後門。***
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過後，門開了一條縫，一個獨眼老頭伸出頭來，見少年那副打扮，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點了點頭，將門打開。
進了宅子，便有人把馬牽走。
遠遠傳來歌聲和笑聲，蘇沫顏疑惑的想，這個時辰，什麼人家還會歌舞歡笑呢？
獨眼老頭引他們到了一間客房，自顧離去。
蘇沫顏還沒坐穩，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脂粉香味，她忍不住咳了起來，抬頭一看，愣住了。
來人半老徐娘，一副精明樣子，看着少年，畏懼中又故作熟稔。
“哎呀，凌公子，你這是去哪兒風流了，這脂粉味也太大了。”女人打量着少年臉上還明顯殘留的脂粉痕迹，掩嘴揶揄道。
“怎麼，大公子，在外面沒瀟洒夠，還把人給帶回來了？這小姑娘也太小了點吧？”說完，女人上下掃了掃蘇沫顏的小身板，“怪不得看不上我們憐兒，原來是好這口，看不出來，你這小姑娘年紀輕輕，手段卻了得。”
蘇沫顏一臉純真的說，“姐姐，什麼小身板，手段了得啊？”
少年皺眉看了女子一眼，趕緊把話接過去，“你別理她，沒的被她帶壞了。”
馮二娘見少年並沒有生氣，目光遊走在兩人身上，噗嗤笑了起來。
少年眼角偷偷瞄了瞄蘇沫顏，見她沒有什麼不悅的意思，柔聲說，“你不是說要去東涼找你爹嗎，正好，馮二娘他們的戲曲班子接了東涼隴西鎮的帖子，本要這兩天就起程的，不如你就隨馮二娘他們去東涼，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凌姓少年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一陣抽泣聲從門外傳來。
蘇沫顏抬頭望去，從半掩的門縫中看到一個打着琉璃燈籠身着粉紅色裙裾的少女躲在門外。
那少女十五六歲的樣子，黝黑的頭被梳成飛仙髻，兩側結成的高鬟上點綴着十幾顆粉紅色珍珠，出柔和的光澤，兩鬢自然垂落的絲間露出耳垂上若隱若現的粉紅珍珠耳釘。
少女輕聲哭泣着，微微低垂的臉頰收斂着她的神，一手裏緊緊攥着一方粉紅色帕子，白嫩的小臉被淚水打濕，卻並不擦去，好一朵雨打的小桃花，蘇沫顏心裏一贊。
待那少女緩緩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若蒼穹中點綴的閃閃繁星，又若幽深瀚海升起的一輪明月，微風中飄散的點點落英，蘇沫顏詫異着這少女稚嫩又遮掩不住的風華。
少年見蘇沫顏不不語，只獃獃望着門外，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少年眉頭一皺，接着笑着伸手招呼那少女進來。
“憐兒，怎麼還沒睡，這兩天就要起程去東涼，你可是戲班的台柱子，這半夜三更來我這裏，要是受涼生病，馮二娘不得把我拆吧了。”少年責備着少女。
憐兒嘴角下彎，眼淚似斷了線的珍珠，噗噗的落了下來，“千絕哥哥，憐兒去了東涼，就再也見不到哥哥了。千絕哥哥，讓憐兒留下來吧。哪怕，哪怕是讓憐兒做哥哥的奴婢，只要能呆在哥哥身邊。”
憐兒像只撒嬌的小貓，眼角卻偷偷瞄了瞄凌千絕臉上的脂粉殘跡，然後嫉妒的看了蘇沫顏一眼。
蘇沫顏打量着兩人，覺得這對少年男女關係很是可疑。
“讓你為奴為婢，憐兒你也太抬舉我了，你這紅遍大江南北的名伶給我當奴婢，呵呵，就是我願意，那些捧你的公子哥也饒不了我。”凌千絕說完掃了一眼馮二娘，“馮二娘，你是不是讓憐兒受什麼委屈了啊，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非賴在我這兒。”
凌千絕這話很有幾分打憐兒臉的意思，小爺明白的告訴你，你不是爺的菜，還死皮賴臉扒着小爺不放，你是有多賤啊。
蘇沫顏心想，這凌千絕還真是嘴上不饒人啊，人家一個千嬌百媚的當代名伶，見過的富家公子多如過江之鯽，你也就長得好看點，人家能看上你，你也不虧啊。
這邊廂，憐兒聽了凌千絕的話，紅着眼睛喏喏的說，“千絕哥哥，你是不是嫌棄憐兒是戲班出身啊，好哥哥，憐兒命苦，三歲上就被親爹賣到戲班子，前幾年，沒有一天不挨打的，還好老天可憐我，二娘接管了戲班，把我捧紅了，成了角，終於不用挨打挨餓了，我以為再不會被人瞧不起，可是，可是戲班子這種拋頭露面的地方，好人家誰會看的上。”憐兒桃花帶雨的陳。
蘇沫顏暗暗叫了個好，憐兒是戲班的角，她是穿越的明星，也算是半個同行了。從專業的角度，不得不說，憐兒的功底還是很深厚的。
“千絕哥哥，憐兒雖然是戲班的角，但是憐兒從來都潔身自好，二娘也從不逼迫憐兒去應酬，憐兒，憐兒從沒有和那些公子哥有過糾纏，至今，至今還是，還是處子之身。”憐兒羞紅了臉，然後帶着期盼看向凌千絕。
凌千絕黑着臉看了看憐兒，冷冰冰的說，“我若是愛誰，管她從前如何，愛便愛了。我若是不愛誰，她就是天上的星星，小爺也懶的抬頭看一眼。”
憐兒的眼睛中透出絕望，馮二娘怕事弄僵，忙出來打圓場，“憐兒，你這丫頭，說什麼瘋話，凌公子豈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如今我們不過去東涼演上幾場，十幾天也就回來了，你莫惹的凌公子心煩。”
“二娘，我知錯了，是我痴心妄想。千絕哥哥，憐兒是一時糊塗，鬼迷心竅，千絕哥哥千萬不要怪憐兒。”憐兒痴痴的望着凌千絕說。
好一個以退為進啊，只要凌千絕不和她翻臉，她還是有機會，不是嗎。
蘇沫顏心裏沖她伸了個大拇指。不過，憐兒姑娘可是要失望了，你的凌哥哥可是個不能近女色的，你要是想強上了他，怕他會血盡人亡啊。
“還未請教這位妹妹芳名呢。”憐兒亭亭走到蘇沫顏跟前，深深施了一禮。
蘇沫顏起身回了一禮，搖曳的燭光中，她灰不溜秋的衣服上污漬一覽無餘。
一個是華衣少女，一個是鄉野村姑，一個是氣質高華，一個是不卑不亢，凌千絕眼裏亮光一閃，便覺這面對華服寶飾依舊泰然自若的少女如巍巍高山之上懸崖峭壁之間傲雪綻放的寒梅，在白皚皚蒼茫之中點上一抹深紅，絕世而獨立。
蘇沫顏尚不自知，憐兒卻把凌千絕眼中的亮光看的一清二楚，心裏暗恨，哪裏跑來的鄉下丫頭，敢擋本姑娘的登天路。
“憐兒姐姐，我叫蘇二丫，是城郊李家莊的，我爹在東涼做買賣，我娘帶着我過活,現在我娘重病，我要去東涼尋我爹回來見我娘最後一面。”蘇沫顏可憐兮兮的說。
蘇二丫，凌千絕眼抽了幾抽，當我沒聽見那個什麼茯苓怎麼喊你名字的嗎。
“我說二丫啊，沒別的事你就先去休息吧，公子我可要歇着了。”凌天絕憋着笑說。
二丫，叫的這麼親幹嗎，生怕你的小人不折騰我嗎，蘇沫顏腹誹道。
憐兒拉起蘇沫顏的手，“蘇妹妹，姐姐帶你去沐浴，然後讓小廚房給妹妹做點好吃的，然後你好好睡上一覺，才有氣力找爹爹。”
憐兒滿臉的真誠看在蘇沫顏眼裏卻是另一番風景。嗯嗯嗯，這小姑娘不會是把我假想成敵了吧，罪過罪過，我蘇沫顏雖然剛剛結束一段暗戀，但也不會立馬就投入下一段啊。
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出來，蘇沫顏端出一副感激涕零的神，“還是憐兒姐姐知冷知熱，妹妹我已經很久沒嘗過肉味了，終於可以敞開肚子吃啦，兩年前我爹回家給我帶了塊拳頭大小的醬牛肉，我足足吃了一個月，那滋味，真是，吱吱，香，真是香啊。”說完，沖憐兒擠了擠眼睛，憐兒睜着驚呆的大眼睛，張了張嘴，終是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