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劈我，快劈我……
北朔軍營，帥帳中……
拓跋藏此刻正斜倚在座椅之上，雙手輕撫着胸前那一縷如銀絲般的長須。他微微闔上雙眼，輕聲開口：“你也聽見方才斥候所報，他……不見。”
“哼……”
在靜謐的營帳之中，一聲細微的輕哼悄然響起，周圍的空氣似乎也為之微微波動，在搖曳的燈光下，一道倩影如同水墨畫中的仙子，漸漸由虛轉實，快速凝實。
只見其秀麗清雅，身軀頎長而柔韌，黑髮如絲如緞，被巧妙地束成一個馬尾辮，垂落在背後，腮邊的兩縷髮絲，輕輕拂過面頰，平添幾分誘人的風情，一身勁裝，線條流暢，剪裁合身，既凸顯了她的身姿，又展現了她的英氣。
“怎麼？”拓跋藏嘴角微揚，似笑非笑，試探道：“難道還放不下當年之事？”
“早不想了，”芷蘭直截了當否決，而後又強調道，“當年，我、拓跋羽與他還是有交情的，我們只是朋友。”
“你當真將他忘了？”拓跋藏語氣中透着些許可惜。
芷蘭不以為意，白了自己老爹一眼：“我一心靈修，旁事莫擾。再說，我此次是為無影師兄而來，本不想摻和凡間之事。當年是你醉后胡說聯姻之事，我雖未反對，但也並未認可。”
“咳咳……無影師兄……那個戴面具的傢伙”拓跋藏的聲音帶着幾分猶豫，眉頭緊蹙，微微撇過頭去，掩飾心中的不喜，不以為意道：“他怎麼了？”
芷蘭輕鎖柳眉，眼眸中透出一絲深深的憂慮道：“這半年來，師兄他彷彿人間蒸發，音訊全無，連往宗門傳遞消息的傳音符也斷了聯繫。然而，奇怪的是，他的靈識印卻仍舊存在，彷彿他並未遭遇不測。師尊對此深感憂慮，特地派我前來打探。”
拓跋藏輕咳兩聲，“咳咳……芷蘭，你已然屬於海外，有些事我就不摻和了。能看得出，你早已將凡間之事淡化了，這樣也好，畢竟海外才是你的世界。”
芷蘭心頭湧起一絲不解，為何她的父親會說出那些似是而非、令人費解的話語？是歲月流轉，她離家太久，讓親情之中滋生出了些許隔閡與誤解？還是那些話語背後，隱藏着更為深沉的期許？
但又能怎麼樣呢，東凡大陸畢竟只是這世間一隅之地。身為靈修者，雖說可飛天遁地，但有些事還是無可奈何的，凡間之人壽命有限，在這無盡的輪迴與宿命面前，也不過是匆匆過客，有些事，終究還是力不從心。
拓跋藏見芷蘭陷入沉思，出聲道：“好了，也快子時了，你去遠遠看看，不被他發現就好，就當見最後一面吧……”
芷蘭看着自己的父親，美眸中露出狡黠，直言道：“是你想放他走才對，不好出面，非要扯上我？”
正在此時，帥帳外斥候突然來報：“報，羽帥已率三萬騎兵往小孤山而去。”
“什麼？”拓跋藏猛然站起身，皺眉道：“他就如此急不可耐，要置雷天岳於死地。”
……
雷天岳抬頭向遠處瞥了一眼薪火閃動的夔門關，沉默無言。
片刻后，山下軍火燃燃，殺氣騰騰的敵軍正向小孤山挺進。他目光戰意不減，眼帶蔑視不屑。若此時能起陣，定叫爾等屍骨無存。
“關瑛，加快速度，敵軍開始攻山了。”雷天岳催出道。
說話間，只見一道黑影在樹林間跳躍閃爍，自前山疾馳奔來，如一隻穿梭在林間的獵豹，所過之處踏雪無痕，身手矯健。
幾息后，便立在雷天岳身前，抱拳沉聲道：“岳帥，山下北朔軍動了。”
關瑛轉身看了一眼剩餘不多的‘無常’，有些擔心道：“時間不夠，根據兩軍距離計算，待北朔攻到後山，僅僅需要兩炷香時間……”
雷天岳快步走到懸崖邊通天索前，再度雙目緊閉，心念探向靈魂深處，他要加大力量，讓通天索將空間甬道再行擴展。
但，靈魂中那金色雷霆彷彿已耗盡，只靠靈魂之力根本無法讓通天鎖再發生變化。
雷天岳心中大急，“還有多少人？”
“八十人。”
見雷天岳面色凝重，關瑛猛然轉身：“留下二十人，隨我斷後，為兄弟們爭取時間。”
“不，你走，我去……”陳術率先踏出一步，他知道，斷後之人必然有去無回。
刷……
身後八十名‘無常’驟然轉身，同時抽出彎刀，做衝鋒狀態。
“回來……一個都不能少。”雷天岳冷喝一聲，而後抬頭看向夜空，心中焦急念道：劈我，快劈我……你倒是劈啊！
一眾‘無常’有些愕然，都怔在原地。因為雷天岳突然抽風了，全身顫抖不止，面部表情尤為誇張。
“岳帥……”強宏大吼一聲。
關瑛陳術等人正欲上前，但雷天岳卻突然抬手阻止：“沒事，快……抓緊時間……”
說著，一把抓住繩索，趕忙灌入剛剛輸入靈魂中的雷霆之力。一時間，通天鎖下方雲團快速擴大。
關瑛覺得自家岳帥定然獲得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得天眷顧，因為剛才全身顫抖不止，與那南鴻國師跳大神一樣，就差嘴裏念念有詞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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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神靈附體，那時間必然不長，於是趕忙催促道：“加快速度。”
“強宏……”雷天岳轉頭道：“你也下，到了對岸告訴徐罡不必再等，分散撤離。”
“是……”
“陳術，”雷天岳回頭，“告訴徐罡，穿行至隆化山北麓，散於丹水河畔，不得回豐沛二都，否則會招來殺身之禍，待時機成熟，我自會去據點聯絡你們。”
“岳帥不與我們一起？”關瑛猛然抬頭問道。
“不，與我一起，你們更危險。如果沒有我的消息，你們便解散‘無常’，讓弟兄們過安穩日子去吧。”見關瑛、陳術無人回應，用不可辯駁的口氣重聲道：“這也是軍令，執行吧”。
關瑛、陳術心中一驚，低聲妥協道：“是……”
雷天岳繼續道：“小孤山之事十分詭異，他石欒飛沒有這個膽量敢叛國，更沒膽量在‘無常’背後插刀子。”
陳術點頭道：“岳帥的意思我們懂，背後必然有人暗中謀划，能與北朔鎮南王搭上關係，此人勢力定不一般。”
“記住，不可回豐沛二都……”雷天岳再度叮囑。
“那，百蝶無常那邊怎麼辦？”關瑛問道。
百蝶無常？
雷天岳皺眉思索片刻，記憶中突然顯出一道雪白倩影，劍眉微微上挑，“嗯……我來聯繫，你們暫且修整。”
遠處，敵軍趁着夜色再次發動攻擊，喊殺衝天，火光照亮了整個小孤山。箭雨先行，騎兵步兵相繼推進，震天的步伐好似要將這座孤山踏平。
看着關瑛最後一個自空間甬道落下，雷天岳總算放下了心中大石，長鬆一口氣，自說自語道：
“大兄弟，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不明不白就奪舍了你，這就算完成你的遺願吧。”
而後，雷天岳放火焚化了戰死‘無常’的軀體，看了一眼即將到來的北朔軍，拽着通天索，也落入空間甬道。
一瞬間，通天索竟然自燃起來，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