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舉頭三尺有雷霆
“要撤離……？”關瑛當然明白了主帥的意思，帶有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
生為‘無常’大統領，這還是她第一次質疑主帥。
“戰局很清晰，對外，孤立無援。而南鴻定然有人佈局，欲置‘無常’於死地，顯然那人已勝券在握……”雷天岳暗暗瞥了二人一眼，隨即劍眉微豎，緊握雙拳發出脆響聲。
徐罡狠聲道：“不知北朔軍中誰人挂帥？與南鴻裏應外合，竟能收買石欒飛。”
雷天岳雙目微眯，看向遠處接天連地黑壓壓的軍營，道：“軍形齊整進退有序，攻伐之間毫不拖泥帶水，且……遠處軍營排布頗為講究，你們覺得會是誰？”
“想殲滅‘無常’，縱觀四國能有此實力者，也就只剩北朔鎮南王。”關瑛點頭恍然道。
“是拓跋藏，”徐罡強調道，“可……時間不多了，說不好敵軍會馬上發動下一輪攻勢。”
見雷天岳劍眉不展，關瑛出聲寬慰道：“岳帥，‘無常’視死如歸，馬革裹屍。”
聽着一介女流鐵骨錚錚之音，雷天岳心中一顫，輕輕搖頭道：“不……集結‘無常’，招陳術、強宏議事。”
二人看着主帥心意已決，便分頭行動。
見二人走後，雷天岳在雪地緩慢踱步，繼續接着低頭沉思。
自己能調運的也只有靈魂之力。
雖然這方天地靈力稀薄，但天地之勢是存在的，若能以靈魂之力催動【天元陣道】，繼而調動天地之勢為用，或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撤離。
想到此處，雷天岳突然眼前一亮，劍眉一展。
但……一瞬間后，劍眉又凝。
調動天地之勢何其困難，除非到達金仙境。否則以自己平常的靈魂之力即便加上【天元陣道】，也定然難以撼動。除非……
此時，他突然想起了師尊。當初，師尊為他暗中去往幽冥，求得混元靈魂功法《地藏冥書》。
只是師尊曾言，此書只是上部，若開始修鍊必然要捨棄一身法力，且需要找到後半部分《輪迴本源經》，轉修輪迴之力，否則會為天地規則不容。
“算了，就當自己還原主的人情吧。而目前局勢，也顧不得許多了。”雷天岳轉身再度進入軍帳，再度盤膝而坐。
此時，也只能將全部希望寄托在這本奇書上，期望奇迹發生。
片刻后……
“開闢靈海？還要開闢靈海才能修《地藏冥書》。”
雷天岳頓時臉黑了下來，無可奈何時嘆息一聲。
他確實沒想到，修《地藏冥書》竟然還有附加條件。
如此麻煩，可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
要不……還是算了？此情此景只能追憶惋惜，自己也無能為力。
若自己靠靈魂之力悄悄自山崖而下到達對岸，還是有可能的，而且這副身體又是武者，體魄強健。
於是雷天岳雙手合十，做起了禱告：“不好意思，在下也初來乍到，奪舍你不是我之本願，大兄弟見諒，我儘力了！”
說著甩開營帳門帘，便要往外走，只是眼神瞥向那些戰友的屍體時，心中莫名一疼。
緊接着，耳旁突然一聲炸雷響起，雷天岳雙目圓睜，耳膜嗡嗡作響，腦袋有些發懵。
還不待其反應過來，頭頂一道金雷驟然降下，毫無偏移地擊打在他百會穴處。
雷天岳渾身一陣顫抖，疼痛之感瞬間遍佈全身，險些叫出聲來。而那道金色雷霆，自百會穴沿着經脈傳遞到靈魂之中，整個靈魂之力瞬間沸騰。
好半晌后，疼痛麻木之感退去，靈魂漸漸平靜。
“報，‘無常’集結完畢。”徐罡突然急奔而來。
這是什麼鬼？
舉頭三尺有雷霆，屬下飛奔堵門口。
看來自己走不了，雷天岳苦笑搖搖頭。如果自己真走，頭頂那雷霆不知道會不會再度落下。
同時，也定然會被原主的屬下看輕。自家的主帥竟然當了逃兵。
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暫且用靈魂之力試一試。
軍帳外不遠，山腰處嚴陣以待的‘無常’皆被召回。一片黑色身影矗立，即便這蒼茫高原，也無法掩蓋那逼人的殺氣。
他們頭戴黑色巾帽，身穿黑色衣袍，披着黑色長披風，腰佩彎刀，靴插匕首。詭異的是，臉上還戴着白色面罩，黑白相間的顏色搭配，顯得格外令人不寒而慄。
看着眼前渾身染血的將士，雷天岳暗暗一掃，立即口中喘息着粗氣，心緒漸漸不平，面色……不，是眼圈微紅，悲痛道：“一萬無常，今不足千人……嗚呼哀哉……”
“請下軍令，我等隨岳帥，做最後衝鋒。”強宏抱拳行軍禮，洪鐘般的聲音震塌了掛在樹上的積雪。
雷天岳下意識一怔，以為又是炸雷。
樹尖的積雪，正撒在他頭頂。
雷天岳抬手遮擋飄雪，凝望上空，幾片雪花自指縫穿過。
他劍眉一展，雙目閃過精光，似是抓住了什麼一閃而過的信息。若能以最小消耗佈置個傳送陣，將‘無常’逐個撤離，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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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逐一撤離必然會耗費時間。因此，他必須虛張聲勢，先穩住山下敵軍。
雷天岳輕咳一聲，朗聲道：“咳……聽令……”
“是……”
“撤離小孤山。”
眾‘無常’一愣，但聽着主帥義正詞嚴的語氣，知道他決心已下。
徐罡疑惑道：“可，怎麼撤？我等不足千人，如何殺出重圍？”
“從目前局勢以及地形看，這是一座孤山，五十萬大軍圍堵，後方又是懸崖峭壁。”強宏補充道。
徐罡想到了什麼，吃驚道：“難道要躍過隆寧河澗？這……”
“萬丈峭壁，這可不是當初的流沙水域能比，再者，我軍也沒足夠長的繩索。”陳術分析道。
“若驚動了山下敵軍，我等撤退不急，對方半渡而擊，我軍亦會全軍覆沒。”關瑛面具后秀眉微蹙道。
雷天岳側耳聽見不遠處戰馬嘶鳴之聲，並不理會眾人所說。也沒有對自己的計劃做出解釋。他知道，即便說了眾人也不懂，尤其現在時間緊迫。
“強宏，殺馬造飯。陳術，起火升煙。以此迷惑敵軍，裝作困獸猶鬥之勢。徐罡、關瑛隨我去後山探查地形。”
“是……”
“金蟬脫殼，就看今日，若不能，幽冥路上……只好與眾兄弟結伴而行。”雷天岳劍眉微微一動，向眾人拱拱手：“視死如歸……馬革裹屍……”
“視死如歸……馬革裹屍……”
整齊地吼聲，響徹小孤山上空，驚走落於樹枝上的寒鴉。同時，也震驚了山下排在陣前北朔騎兵。
吼聲中帶着比寒風更為凌厲殺意，竟讓他們亂了軍形，戰馬哀鳴地向後退縮，馬上騎兵面色有些蒼白，心生退意。
經過七天七夜的廝殺，小孤山四下早已血流成河，屍骸堆積如山。
而如此緊迫的大戰，也讓北朔軍也有些精疲力盡。儘管他們勝券在握，此時心中仍有后怕。而戰勝恐懼的唯一的後盾，便是身後的八百連營。
遠遠看去，它彷彿巨獸一般正緊緊盯着目標，營中戰馬嘶鳴，也似低沉嘶吼。只要熬過今夜，天下再無‘無常’，而他們心中的那抹恐懼也會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