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芋
初來乍到,蘇以薈全靠山林野物與野菜果腹,好在她膽大心細,漸漸摸清周邊環境。這日,她如往常一樣進老林子尋吃食,林子幽深靜謐,日光透過繁茂枝葉灑下細碎光影。行至一處相對低洼潮濕之地,她瞧見大片陌生植株,葉片寬大舒展,翠色慾滴,似一把把巨型蒲扇交疊而生,植株根部微微隆起,隱在鬆軟泥土裏。蘇以薈心生疑惑,蹲下細細打量,憑藉往昔對草木些許了解,猜測這或許是可食用之物,又憶起曾聽行腳商人說過,有些山野根莖能加工成飽腹好物,眼前這物與那描述有幾分相像,難不成是傳說中的蕉芋?
為防記錯,她折下一片葉片,沿着葉邊脈絡仔細端詳,其紋理清晰規整,葉柄處還附着細微絨毛,聞着有淡淡草香,愈發篤定心中所想。蘇以薈滿心歡喜,趕忙在周邊顯眼處用石塊堆起簡易記號,標記這處“寶藏”方位,又折了幾段帶杈樹枝插在旁側,以便下次能迅速尋到。接着,她小心翼翼刨開泥土,那根部塊狀物逐漸露出真容,表皮呈淺褐色,帶着泥土質樸氣息,挖開幾株后,用藤條串起背簍里的“收穫”,哼着小曲回了茅屋。
到家后,蘇以薈顧不上歇息,洗凈蕉芋,去皮切成小塊,放入鍋中蒸煮。水汽氤氳中,蕉芋塊漸漸軟糯,透出清甜香氣。她試着捻起一塊嘗了嘗,口感綿密,卻少些嚼勁,想起家鄉粉條爽滑勁道模樣,決意將其製成粉條,好儲存些時日,也能換換口味。
製作粉條,可並非易事。蘇以薈先是將蒸熟蕉芋搗成細膩芋泥,加適量山泉水攪拌,再用粗布反覆過濾,濾出雜質,留下澱粉乳。隨後,她把沉澱好的澱粉晒乾、碾碎,按比例混入些許草木灰水,憑感覺拿捏着勁道與柔韌平衡,而後便是揉、搓、捶打,麵糰在她手中漸漸有了韌性。她取來簡陋自製漏勺,底下戳出均勻小孔,燒一鍋沸水,將麵糰放入漏勺,用力擠壓,粉條粗細均勻地落入鍋中,遇熱瞬間成型,在水裏翻滾幾下,撈出晾涼,透明爽滑、彈性十足的蕉芋粉條便成了。
蘇以薈望着晾在竹匾上一排排粉條,眼中滿是欣慰,這意味着往後一段日子不必再為吃食發愁。她試着用新制粉條做了道酸辣粉,酸辣湯汁澆淋其上,撒上蔥花、野蒜碎與自曬的干菌菇,入口爽滑,酸與辣在舌尖碰撞,粉條吸飽湯汁,一口下去,滿腹熱乎滿足。
消息不脛而走,村裡獵戶李大哥進山歸來,路過茅屋討口水喝,聞到誘人香味,瞧見桌上粉條,好奇詢問。蘇以薈大方分享,李大哥嘗后讚不絕口,直說從未嘗過這般美味勁道之物。不多時,村裡便傳開了,說山腳下蘇姑娘有巧手絕技,能把林子裏尋常物件變成稀罕吃食。
先是幾個嬸子大娘帶着雞蛋、粗布上門討教做法,蘇以薈毫無保留,手把手教她們辨認蕉芋、製作粉條,村裡灶台上漸漸都飄起那股獨特薯香。而後,村頭集市上竟也有人擺起小攤,售賣起自家做的蕉芋粉條,雖手法不及蘇以薈嫻熟,倒也吸引不少外村人來問詢購買,小小山村因這粉條添了幾分熱鬧煙火氣。
好景不長,鎮上惡霸王財聽聞此事,派了幾個狗腿子到村子,以山林皆歸他家為由,要將蕉芋“物歸原主”,不許村民再去採挖,還妄圖把蘇以薈綁去做私廚,專供他府上珍饈。那日,幾個惡徒闖進茅屋,打翻晾曬粉條,就要抓人。蘇以薈又驚又怒,卻也不甘就範,村裡老少聽聞動靜,紛紛趕來,獵戶李大哥帶着幾個年輕後生,手持棍棒,怒目而視,與惡徒對峙。
“這老林子祖祖輩輩都是大夥靠山,哪成了你家私產,這般蠻橫,還有沒有王法!”李大哥吼道。惡徒們雖人多勢眾,見村民這般團結,也有些心虛。雙方僵持不下時,村裡老秀才顫顫巍巍趕來,掏出一本舊冊,言明山林歸屬雖模糊,但村民靠山吃山、合理取用,有據可循,王財此舉純是巧立名目、強取豪奪。惡徒們見占不到便宜,又怕把事鬧大,罵罵咧咧幾句后灰溜溜走了。
經此一遭,村子恢復安寧,蘇以薈深知不能坐以待斃,在李大哥幫助下,帶着精心製作的蕉芋粉條樣品,跋涉至縣城,尋到幾家飯館酒肆,向掌柜演示粉條烹飪之法,其獨特口感、新奇做法引得掌柜們興趣盎然,紛紛下了訂單。村裡成立小作坊,男女老少分工,挖蕉芋、制粉條、跑銷路,日子愈發紅火,蘇以薈也在這異鄉山水間,尋回生活熱望,用雙手與智慧,讓蕉芋粉條成了連接山林與外界、飽腹與富足的紐帶,續寫着屬於她與這片土地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