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被優待的詩人
等順着棕繩軟梯爬上了戰艦,臉色難看的達布其拍拍卡瑪什肩膀,搖着頭苦笑道,“雖然將我帶入了險境,但還是要謝謝你的善意。”
暮色下的卡瑪什詫異片刻,又環顧着自己登上的這艘巨大三桅帆船,看着光潔發亮的褐黃色甲板和蛛網般的帆桁、帆索、滑輪,不禁眨眨眼睛指着另幾艘戰艦道,“這艘不是更結實嗎?”
達布其邊熟練地往上收着軟梯道,“當然,‘鬱金香號’就像塔特家族的為人,穩重可靠,這艘船不僅會定期做翻修塗油,還會花大價錢頻繁更換帆布、桅杆,甚至絞錨盤都是烏木,而且是唯一有四個水密隔倉的,所以那個梅尼達會先呆在這艘船上,也就是說這是暫時的指揮船,暫時比較安全,但也會是厄姆尼人攻擊的首要目標!”
這時一個留着彎斧般黃色大鬍子的高壯男人走上前罵道,“達布其,你收走梯子,是準備讓統帥大人飛上這艘船嗎?快去把那些人和你身上的臭泥衝掉。”
卡瑪什看看這個四肢粗壯,穿着褐色亞麻衫短褲、挺着大肚皮的魁梧男人,有些畏懼道,“我們馬上去!”
大鬍子男人卻一把抓着卡瑪什瘦弱的肩膀,面露溫和道,“聽人說你是隨軍詩人,你不用幹活兒,只要為我們向聖母聖子禱告,我母親堅信聖靈會感知到人們的祈禱,可惜她不會讀經,另外如果你有閑暇,可以幫我多祈誦幾首讚美詩。”
卡瑪什尷尬地笑笑,又驚訝地掃了眼達布其,急忙沖大鬍子男人點點頭道,“對對,我是詩人,希望我的禱告能讓神聽到,能庇護你和你的家人,主要你的虔誠已經感動了神。”等大鬍子男人神色舒展地腆着肚子離去,卡瑪什好奇地向達布其道,“他是你朋友?”
達布其往水裏吐了口唾沫,怨恨道,“當然不是,他是我們以前的大副,哈特利達,比奴隸販子還惡毒的傢伙,我們管他叫‘棺材頭’。”
“這個綽號和我以前職業有些搭!”卡瑪什點點頭,開始悠閑地在甲板上四處閑逛着,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新鮮,桅杆、桅樓和沉重的纜繩,散發腥味的木桶,正當卡瑪什欣賞夕陽映照下的海港優美景色,傳令兵大喊道,“統帥駕臨!”周圍所有人都快速放下手裏的活計站在一邊,十幾個輕裝鐵甲兵簇擁着剛登船的梅尼達走了過來,趾高氣揚的梅尼達四下看看,大聲道,“甲板太髒了,你們想把這裏搞成骯髒的豬窩?”
大副哈特利達急忙沖幾個人揮揮手吼道,“快點,把甲板再擦一遍,如果觸怒上旨,就把你們扔海里餵魚!”
梅尼達回頭看看靠在船舷上的卡瑪什,睜大眼睛道,“你很悠閑嗎?”
大副哈特利達走上前,扶着卡瑪什的胳膊諂笑介紹道,“這是個善於朗讀的詩人,可以為咱們禱告聖母,畢竟這次沒有隨軍修士,這樣可以為艦船帶來平安!”
梅尼達仰起臉,仍舊面帶不屑道,“很好,你可以撫慰士兵心靈的傷口,讓他們勇敢地面對死亡,但最好是禱告諸神!”
卡瑪什看着身穿華麗長袍的梅尼達,又看看自己渾身的泥皮,將手放在胸前行禮道,“我願意為諸神誦讀詩歌,不過我想最好先把自己洗刷乾淨!”
梅尼達點點頭,用手指着尾樓道,“你可以去我那裏洗個澡,畢竟潔凈的身體更容易親近諸神,也能表達我對契卑洛的崇敬!”
卡瑪什不客氣地點點頭,被人領着來到尾樓進入了梅尼達的艦長室,寬敞的房間擺放着鋪有天鵝絨的大床,靠牆是張紅褐色的橄欖木餐桌,上面擺放着銀質的餐具,在牆上掛着幾把刀鞘上還有滾珠的翦金寶石長劍,等領路的侍從推開了后牆上的木門,一個擺放着橡木桶的簡單浴室出現在面前,卡瑪什用手摸摸光滑的桶壁,回頭向侍從道,“我想這裏面有些熱水會比較好!”......
晚上的船艙點起了油燈,和梅尼達共進完晚餐的卡瑪什走出艦長室,踩着木梯慢慢下到底層甲板,用手扇着與香料味道混雜的濃重腳氣味,剛要躺在擁擠水手們邊上睡覺。
油燈邊的達布其突然坐起身,沖卡瑪什擺擺手帶着他走進隔壁貨倉道,“這裏會稍微舒服點。”
卡瑪什扯過塊帆布鋪在身下,躺在寬鬆的貨倉甲板上,看着小窗外繁星閃爍的夜空道,“這裏確實不錯,而且空氣很好。”
旁邊的達布其翻了個身道,“當然,如果不是有你這個神棍在,我在這裏睡覺會被打得皮開肉綻。”
卡瑪什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看來即使是為了渺茫的希望,人們也會大開方便之門!”
船體輕微地晃動,迷迷糊糊的卡瑪什開始進入夢鄉......
“你們已經過了哺乳期,從你媽媽懷裏爬起來!”大副哈特利達用木棒敲打着木箱,大聲叫醒沉睡中的水手。
卡瑪什迷迷糊糊站起身,推開那扇低矮的木門走到水手倉道,“怎麼?早餐準備好了嗎?”
正怒氣沖沖踢打地上水手的大副哈特利達轉過頭,朝卡瑪什笑笑道,“這裏的水手要是敢這麼問我,我會鞭笞的他哭爹喊娘!但你很走運,咱們的統帥也崇敬虔世聖母,他邀請你共進早餐!”
卡瑪什揉揉眼睛,左右看看才想起自己在船上,急忙擺擺手道,“哦,算了,我和大人物呆在一起可能會造成誤會,上次就不是很愉快!”說完踩着樓梯上到甲板上。
甲板上的達布其正咒罵著幾個新手道,“笨蛋,抓緊升帆索,往左,拉,使勁拉,要麼用吃奶的勁,要麼被揍得拉在褲子裏!”
一個瘦高的長發男人突然鬆開纜繩,大聲道,“我不是你們的奴隸,我為什麼要做這些?”
大副哈特利達拿着油亮的刑罰木棒走到長發男人面前,問道,“那你會游泳嗎?”
長發男人看看哈特利達手裏的木棒,哆嗦着鐵青的臉咆哮道,“我不是水手,當然不會游泳,不過你他媽別想對我指手畫腳!”
哈特利達摘下手腕上的刑罰木棒皮索套,突然上前抱起男人跑到船舷,將他猛地扔到了海里。
人們紛紛跑到船舷邊看着水中不停起伏掙扎,最後徹底溺入水裏的長發男人,不禁大喊道,“誰快去救救他!”
哈特利達拿起木棒猛擊着船舷吼道,“都滾回去,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幹什麼的,但現在你們就是水手,在這裏我說了算!”
看着氣勢洶洶的哈特利達揮舞木棒,人們急忙又跑回甲板,費力地開始升帆。
這時梅尼達輕輕推開艦長室的木門,用手帕擦擦嘴,邁着悠閑的步子上前道,“紀律很重要,你們要明白這關乎大家的生死!”
忙碌的水手們不敢再懈怠,終於合力將風帆扯了起來,卡瑪什呆看空中的白色風帆,也快步上前幫忙拴着纜繩。
幾天時間眨眼而過,卡瑪什漸漸適應了水手的生活,而且只要按時帶着大副哈特利達隨意胡亂默念些辭藻詩句,不僅衣食無憂,而且有寬裕的時間低頭疾書,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不可以誦讀《虛偽的榮耀》。
這天下午,港口微涼的海風送來陣陣愜意,靠在船尾角落的卡瑪什似乎被這舒適迷醉,不禁看着破損的雞毛筆發著呆,達布其悄悄走了過來,將個錫酒瓶塞到他手中道,“別寫了,你會更加暈頭轉向的,這是我從梅尼達屋裏順來的,肯定是好酒!”
卡瑪什晃過神地笑笑,將書筆裝進那個被摩得油亮的皮挎包,情不自禁接過錫酒瓶猛灌幾口,又有些惆悵地望着港口外無邊無際、波瀾壯闊的大海。
達布其晃晃快要見底的酒瓶,突然道,“你父母呢?”
卡瑪什勉強笑笑道,“我是在巨石城救濟院出生的,後來被諾茨拉德抱養,他是我的養父也是我的老師,不過他後來被燒死了!”
達布其靠在攔網上,雙臂張開看着空蕩的天空道,“人生無常,我和你一樣,沒有依靠,十歲我就開始在船上打雜!”
卡瑪什點點頭,情不自禁吟誦道:
家在哪裏?
在那朦朧散去的雲彩里
留下片孤獨
家在哪裏?
在那被打成白沫的海浪里
留下些思念
家在哪裏?
父母的話語
愛人的擁抱
還有朋友的關懷?
其實它就在你心裏
在那無限的思念里,在那終其一生的孤獨里!
達布其認真聽着,最後和卡瑪什碰碰酒瓶,眼眶紅潤道,“家在酒里!”
“咔咔咔”船上鐵甲兵走路的聲音傳來,達布其側過身子望着正在登船的幾百名鐵甲兵,臉色煞白道,“媽的,步兵登船就是要開戰,咱們的死期到了!”
《安魂曲》:夢在他鄉處,何人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