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個女人的史詩
一九九七年。
香港回歸前夕。
全國上下都在為這一歷史時刻做慶賀準備。
說是舉國歡騰一點都不過。
楚平山作為區公安分局的局長，時刻警惕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這不就撞上卓飛智斗小偷的事情。
秦雪沒有過多逗留，她給楚平山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就帶着卓飛上車回醫院。
區公安局到醫院並不遠，路上秦雪並沒有細問卓飛，她想着等下到醫院，榮姐肯定還會再問，自己就不用多此一舉。
秦雪越是越隱藏着自己，卓飛就越好奇她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早已準備好，迎接秦雪劈頭蓋臉的問題，可是秦雪卻一個問題都沒問，在這一點上，卓飛又失算了。
從他認識秦雪到現在，不過一天時間，她做的事情，全都在自己的意料之外。秦雪的處世方式，與人有着很大不同，非有一定生活閱歷的人，絕對做不到她這種跳脫世俗外的感覺。
回到醫院后，一切都如秦雪預想的一樣，白園榮很急切地問着卓飛發生了什麼事？卓飛先是看一眼秦雪，秦雪完全沒有要表達的意思，然後他才把自己的遭遇，簡單地複述一遍。
“你怎麼這麼魯莽？人生地不熟的，你就直接敢跟人家動手？萬一被人追上怎麼辦？”
“這算不得什麼，我也就是路生，否則怎麼可能被他們追二里地。這要是在我們縣城，我非得把他們幾個給追二里地，看我不弄死他們。”
秦雪見她們母子倆聊得正有興緻，她主動離開病房。卓飛忍不住地扭頭看一眼，他感覺秦雪越發神秘，他此前從未對任何一個女人，有着如此濃厚的興趣。
白園榮饒有興緻，她讓卓飛挑選一些特殊經歷複述給她聽，用以補充兒子在母親心裏的印象。
關於打架的事情，卓飛數不勝數，兩人說說講講聊了兩個小時。
白園榮幫卓飛修補了回憶，卓飛幫白園榮填滿了現實。
“卓青遠，是媽媽給你取的名字。你姐叫青玉，玉是她父親名字裏面取下的一個字，你叫青遠，遠是取媽媽名字裏的園字音。你們倆一個隨了父親，一個隨了我。”
“她父親？”
卓飛心中最大的疑團，終於要被掀開了。
關於卓青玉的身世，他在村裡早有耳聞，不過隨着白園榮的失蹤，奶奶的去世，所有謎團都被歷史掩蓋。
現在，白園榮終於要揭開歷史的真相。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本來我打算再自私一回，把所有的事情都帶到墳墓里去的。可是打從我見到你，我就動心了，我想把事情都講給你聽，媽媽不忍心再騙你了。”
卓飛沒有再說話，此時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知道答案，他很安靜地等待着。他盯着母親的神情，不敢打岔，等待着謎底被揭開。
二十年前，白園榮在郡安縣插隊。
當時她們一起過去的有六七個人，所以都稱得上是老鄉。相處熟悉之後，有一個叫曹玉軍的年輕人，逐漸對白園榮特別照顧。現在看來，曹玉軍當時只是貪圖她的美色。
貧瘠的山野村子，突然有個老鄉的照顧，白園榮心裏多少有些感激，久而久之也就逐漸有了感情。
白園榮的家庭成份不好，她父親是個教書先生，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很容易被人揪出錯誤挨批判。她在家裏排行老三，在白園榮還沒下鄉之前，父親就不在了，她能熬到下鄉，已經是費了很大的勁。
曹玉軍給白園榮的，除了感情上的慰藉，還有生活中的照顧。在知青點，他們一幫人早已認定，他們之間的情侶關係。
後來僅過一年多的時間，曹玉軍家人就通過關係，把他調回城裏。臨走之前，曹玉軍信誓旦旦地對白園榮說，一定會爭取早點接她回去。
曹玉軍走之後，白園榮心裏總是空落落的，她曾偷偷地進城找過他幾次。剛開始，曹玉軍還勸她多點耐心；再後來，就越來越敷衍；直至最後，乾脆躲着不見。
一次次的心灰意冷，白園榮發現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她懷孕了。
那種絕望，在歷史大環境下，壓力巨大。她不敢回家，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心灰意冷的白園榮逃走了，輾轉好幾個地方，最後才落腳在卓庄村。
人的感情，不是說割捨就能割捨掉的。白園榮雖心有不甘，可是現實卻很無奈。
後來孩子出生，她給孩子取名叫青玉，玉字就是取自曹玉軍的玉，算是她對曹玉軍最後的一點情分。
後來白園榮在現實中逐漸迷茫，心想這輩子就這樣過吧。她也曾努力地想將生活過得再用心一點，就這樣緊接着就又有了卓飛。她又給兒子取名青遠，取自白園榮名字中間園的同音。
一九七八年災事連連，除了大地震，偉人也相繼去世。
農村人的生活太過清苦，對於卓庄村的卓雲海來說，他們家的生活更加恓惶，完全看不到希望。
卓雲海為人太過老實，木訥，事事走在人後。如果不是大爺爺幫他買媳婦，又湊巧碰上白園榮，他這輩子連個媳婦都混不上，更別說孩子。
一點掙扎的勇氣都沒有，在村裡盡由一些人欺負。
白園榮跟他吵過、鬧過，可就算吵架，他都不會頂一句嘴，任憑你怎麼說，他都不吭聲。
後來白園榮逐漸醒悟，她想着再去找曹玉軍，她想讓曹玉軍把青玉接走。
沒想到的是，曹玉軍這人不僅薄情，而且無義。他說白園榮誣陷他，還以敲詐勒索的名義，報警將白園榮關了進去。
白園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
生性倔強的白園榮，非常不甘心，她下定決心，時刻鼓勵着自己，一定要活個人樣出來。
從派出所出來后，白園榮打聽到，自己失蹤后的第二年，她母親就帶着幾個孩子來到了華陽市，只是這麼多年，從沒找到過他們。
到省城后，白園榮先是推着車子走街串巷，賣青菜。後來又開肉鋪，賣豬肉，再後面的事情，都是秦雪知道的。
她聯合幾個肉鋪老闆，接手市裏的屠宰廠，最終搞垮身體，弄下一身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