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瘋狂暗語
中年胖子在店小二的介紹下，選了張茶几準備坐下，但他的雙眼還是習慣性的掃了一眼二樓大堂。
二樓大堂的客人不少，喝茶的，看圓景的，還有邊喝茶邊聽曲的。
不對！
那位靠窗而坐的年輕人，茶几上，竟然放着接頭信物民生報。
難道是準備撤離的帝國情報人員？
頓時，中年胖子提高了警惕，手也微微移動，緊挨着長衫里的配槍，如遇危險第一時間逃離。
需要撤離的諜報員，是個什麼狀態，他清楚得很。
這種諜報員本身不危險，危險的是被盯上諜報員。
中年胖子要確認二樓大堂是否安全，他要杜絕與他接頭的帝國諜報人員沒有被跟蹤。
“一壺金駿眉，瓜子、花生、糕點，你看着辦，隨意撿幾樣。”
中年胖子一屁股坐下，隨口點單，可右手卻不離長衫內的配槍。
“您候着，茶點馬上就來。”
店小二點頭哈腰的離開，去準備茶點。
而這個時候，林琛和趙九依舊故我，該喝喝，該吃吃。
二人都清楚，中年胖子在觀察周圍是否有盯梢的特務。
沒有確定安全之前，他斷然不會主動上前聯繫林琛。
一名敵後的諜報人員需要隱秘渠道撤離，十有八九都被盯梢了，這是很危險的接觸。
在沒有確定周圍環境安全之前，貿然現身，很有可能被一鍋端了。
作為金陵所有日諜的撤離聯繫人，他可以本事低微，但謹慎程度必須超出常人。
只有等！
林琛能等，而趙九不能等。
因為待的時間長了，必會引起中年胖子的懷疑。
你一個喝茶的，坐半天不動，太反常了，也不怕生痔瘡啊？！
一壺茶喝完，曲也聽了幾首，按照正常邏輯，趙九必須離開了。
趙九心裏很是鬱悶。
狗日的日諜聯繫人，竟然耗了一個小時都沒有聯繫林琛，可真能耗啊！
他也後悔，沒和齊泰一起在茶館輪流策應林琛，現在抓瞎了，他必須得離開。
“小二，結賬！”
儘管心有不甘，但不離開不行！
趙九呼來小二，順手丟下三塊法幣，連吃喝聽曲還有剩餘，全當小二的小費了。
畢竟是聽曲的大戶，大戶就要大戶的樣子。
閑聊的時候，趙九聽過林琛一個新詞，用來體現盯梢他覺得挺合適的，叫“角色融入感”。
趙九走到二樓的樓梯口，正準備下樓梯就遇上了一個熟人在上樓。
常年外勤的經驗，讓趙九的動作和神色在遇到突發事件的時候，沒有絲毫變化，他與熟人在樓梯交錯插肩而過，正常下樓而去。
那上樓的熟人也彷彿不認識趙九，在店小二的領路下上了樓梯，在二樓大堂尋了張茶几坐下。
一切如常！
……
趙九一出茶館，就找個僻靜的位置點了根煙，他要平復一下剛才努力剋制的激動。
幾口煙之後，他開始慶幸，曾經一起在滬市浴血奮戰的組長回來了。
看來戴老闆把盯梢日諜聯繫人的任務，交給了這個男人，那就沒錯了。
剛才在茶館的時候，他就明顯感覺到除了中年胖子之外，還有其他人盯着林琛。
當時他還以為是一處的小癟三，差點沒把他嚇死。
白鷺洲公園茶館接頭的事情，除了老闆、張浦臣，就只有死囚小組的成員知道。
如果這都讓一處的小癟三尾隨而來，那真是離了大普了！
現在發現是自己人，還是曾經一起戰鬥過的上司，他可以鬆一口氣了。
沈逸的出場，一定緊隨一個行動組！
現在看來，沈逸的小組正在輪換盯梢。
那麼林琛的安全就可以保障了。
中年胖子似乎沒有察覺到被人盯梢，否則早就撤離茶館了。
有了沈逸的小組在外圍策應，死囚小組以後幹活也不會因人手不夠，而出現各種掣肘。
趙九吸了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彈飛，快步走向了齊泰和黎遠舟所在的方向。
這個消息必須告訴齊泰，好讓齊泰有個心理準備。
……
白鷺洲公園茶館。
林琛一臉淡定的攤開民生報看了起來。
等候一個多小時算什麼？
有搞暗殺等候最佳出手時機的時間長嗎？
小日子不動，他不也動，看誰耗得過誰！
但他和趙九一樣，早就察覺出了二樓大堂內，有一雙眼睛始終盯着他。
這不是日諜聯繫人的眼睛，而是茶館的客人。
他就怕這雙眼睛的主人，來自一處的小癟三，趁他不備用迷藥給他來一下，那就完球蛋了。
藉著看報紙的姿勢，林琛調整了自己觀察的視角，避免被人靠近了也不知道。
就在這時，中年胖子嘴裏叼着香煙，突然起身，走向了他的位置。
正好讓林琛的視線捕捉到。
“老弟，我看你也是吸煙，能借個火嗎？”
中年胖子腋下夾着摺疊的民生報，報紙上的日期朝外，正好對着林琛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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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天前的民生報，這是接頭信物。
“行啊！”
林琛輕描淡寫的放下手裏的民生報，掏出煤油打火機，親自給中年胖子點上火。
“多謝了老弟。”
中年胖子笑得很和藹，隨手掏出香煙給林琛遞了一支。
“老哥客氣了。”
林琛接過香煙，順手夾在耳朵上，並沒有當即就抽煙。
實際上他是不敢亂抽煙，要是小日子發現了有人盯梢，認為是被他出賣，給他來支毒煙直接滅口，他找誰說理去？
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老弟剛來到金陵吧，我看老弟連昨天的租房啟事都在看？”
中年胖子一屁股坐在林琛的對面，開始進入主題。
“老哥好眼力，哎，其實我剛從滬市來到金陵，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弟弟，正想在金陵租個房慢慢找呢！”
林琛開始接頭，要把話題引到這上面來，才是正常的間諜接頭表現。
一個是尋人啟事，一個是出租啟事，兩份啟事南轅北轍，靠的就是找因果關係串聯在一起，這樣的接頭才不會引起外人的注意。
這不是對江湖切口，雲裏霧裏的，一定會被有心人盯上。
這也是三浦次郎反覆交代的接頭方式，一旦直接對暗語，馬上會被日諜聯絡人識破。
中年胖子點點頭，似乎對林琛兄弟失散多年很是感慨，嘴裏卻在順着林琛的話而引導：“我為老弟失散的弟弟感到遺憾，這樣吧，我在金陵朋友比較多，老弟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弟弟的樣貌、特徵啥的，我回去就發動朋友幫老弟尋找。”
林琛感激涕零，“多謝老哥。”
接下來，水到渠成，開始複述八天前的尋人啟事。
這是接頭屬於林琛的部分。
接下來是中年胖子，也就是日諜聯絡人的表演。
“老弟的弟弟的體貌特徵，老哥記下了。”
中年胖子拍着胸脯打包票，又道：“老弟需要租房在金陵找弟弟，如果不嫌棄，我這裏倒是有套房正要出租。”
“你我如此投緣，這樣吧，你要租的話我給老弟打個八折，水電市價。”
這日諜聯絡人也是個人才，這麼能繞。
林琛自然順杆子就接話，“好啊，老哥快說說房子的情況？”
中年胖子當即開口，複述了昨天民生報第四版，李先生的出租啟事。
整個接頭才算完成。
這樣的暗語接頭方式，讓遠處豎著耳朵偷聽的沈逸直接刷新了三觀，心裏大罵小日子狡猾！
他從民國十八年開始，就跟隨老闆搞特務，還真沒有聽過這麼匪夷所思的接頭暗語。
更覺得戴老闆新招的這個外勤，牛得不是一點半點。
這樣毫無邏輯可言的接頭暗語，愣是弄成前後因果關係毫無破綻的尋常對話。
……